第九章

今天的晚饭和往常一样香喷喷，毕竟，马克修斯的厨艺是被归终和摩拉克斯一致赞许的。

小华蕤的饭量也是有增无减。

除了魈，饭桌上的其他人都习以为常。

魈第一次见到小华蕤的饭量时，内心的震惊如同翻天巨浪。

那么小小一只的幼崽，还不到魈的大腿高，是怎么塞下这么多食物的？

过了这么长时间，魈虽然对小华蕤的饭量还是不能接受良好，但至少学会了面不改色。

甚至能习惯性的问小华蕤一句：“饱了吗？”

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小华蕤满足的回答：“吃饱啦。”

归终眉眼带笑，轻柔地给小华蕤擦了擦嘴。

吃过晚饭，天色便已黑的深沉，温暖的室内此时靠着烛火照明。

“小华蕤接下来还要背穴位吗？”

“嗯。”小华蕤点点头。

“那最多再看两炷香的时间就要休息了哦。”

“好~”小华蕤奶声奶气。

“那小华蕤就先回房间好吗？姐姐和大家要留在这里商量事宜哦。”

小华蕤听话的点点头，跳下凳子，跟留在室内的大家说再见。

马克修斯挥动他胖乎乎的熊掌，用相当慈爱的语气回应小华蕤：“再见。”

按理来说，熊的外貌应该是看不出表情的。

但这只大熊周围就是弥漫着名为慈爱的气息。

待小华蕤推门离开，室内的魔神们谈论起将来的事宜。

首先是关于魈的。

摩拉克斯淡声开口：“你已做好准备，从明年开始便成为夜叉中的一员，以消灭魔神残念为己任？”

魈利落地单膝跪地，向拯救他的大人低头。

“愿为大人、还有归离集的百姓赴汤蹈火。”

“好，”摩拉克斯放下茶杯，“你下去吧。”

魈再度微微低头，发丝自他的脸侧垂落：“是。”

紧接着，身形一闪，拥有鎏金色瞳孔的少年仙人消失在原地。

就是在这个夜里，少年仙人的手心里突然出现一枚青色的耀眼宝石。

是神之眼。

这枚神之眼的出现，便代表着魈降妖除魔的一生的开始。

……

归终带着浅浅的笑意开始下一个话题。

“归离集的子民们愈发多了，等这个冬季过去，想必会增添许多人口吧。”

“我们的归离集会变得越来越繁茂吧，呵呵。”

摩拉克斯开口，提出人口增长后面临的事宜：“农田急需扩张，否则容易面临食物短缺的问题。”

马克修斯点点头，“等春季到来，我会带着人们开垦新的农田。”

摩拉克斯点点头，继续说：“最近各界魔神蠢蠢欲动，似乎总有一天便会掀起混战。届时天下战乱，百姓必然不得安稳。我等定要护好归离集的黎民百姓。”

归终略有些担忧，“这世界，当真要再起纷争了吗？”

“这片土地流言四起，有人说，天理将要划分大陆，选出数位统治者。”摩拉克斯继续说道，“想必是因为这流言，才惹得四处的魔神心思浮动。”

马克修斯爽朗一笑，“无论如何，有我们大家齐心协力，归离集一定能安安稳稳的发展下去。”

另外两位魔神都不禁莞尔一笑，“没错。”

……

待三位魔神商量完毕，归终轻手轻脚的来到小华蕤的房间门口。

没走几步，就发现小华蕤室内的烛火仍亮。

在室内，趴在床榻上的小丫头晃着小脚丫，手里捏着赵医师手绘的人体穴位的书页。

不时就翻开下一页。

归终轻轻开门，耳朵相当灵的小姑娘立刻抬起头开向门口。

“姐姐！”

归终走到床榻边坐下，用手轻轻抚过小华蕤脸颊边的碎发，“宝贝好努力啊，不过明天白天再学习也是可以的哦，目前小华蕤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好好吃饭呀，这样才能变强大哦。”

小华蕤摇摇头，声音软糯却有着非同一般的坚定，“姐姐，我并不觉得累，也有在努力变强。”

“现在赵叔叔越来越忙了，一旦赵叔叔忙不过来，就会有人要忍受生病时的痛苦，呜……我不想看到那样的场景，”紧接着，小华蕤的眼睛就变得非同一般的亮，“所以只要我能够变得和赵叔叔一样能够给人看病，那么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所以，我要早点学会呀！”

或许是归终？或马克修斯？或摩拉克斯？他们一举一动中对人类的重视把小华蕤耳濡目染。

但魔神的骨子里是爱着人类的，这一点无人可以质疑，理所当然。

冬季的日子过的充实且快速。

一直到春季来临之前，只有一件事值得拿出来说一说。

那就是留云借风真君曾帮忙照看过的麒麟蛋破壳了。

里面是一只小小软软的雌性麒麟，她被起名为甘雨。

归终对小华蕤说，等甘雨妹妹再长大一些，天气变得晴暖起来。

留云借风真君就会带着甘雨妹妹前来做客的。

小华蕤懂，她已经是见过很多个刚出生的婴儿的大姐姐了，哪怕是比生来比人类强大的麒麟，刚刚出生时也一定受不了寒冷的冬季。

所以，虽然小华蕤很期待甘雨妹妹的模样，但是还是甘雨妹妹的身体健康更重要。

到了春季，小华蕤要应对的不是帮助马克修斯叔叔解决农田的相关事宜，而是被迫接受魈要离开的事实。

窗外的琉璃百合开的摇曳生姿，时不时传来扑鼻的清香。

琉璃百合是归终最喜欢的花朵，这种花在归离集的原野上十分常见，但就算如此，归终还是移栽了好多琉璃百合到院子里，精心照料。

趴在窗子上的小华蕤手里把玩着魈的神之眼，神情蔫蔫。

这是魈能陪她的最后一天。

魈对于小华蕤来说，是有些不一样的。

与另外三位魔神相比，魈的年龄更与她相近。

其他三位魔神虽然万分关爱小华蕤，但他们事务繁多，很少能够全天陪伴小华蕤。

魈会给小华蕤重新扎跑松了的辫子，送小华蕤去赵叔叔家，安静陪着她晾晒草药，安静陪着她看医书，到了时间会自觉领着她回家吃饭。

平时的魈实在存在感不强，但只要小华蕤一回头，魈准在。

虽然相处他们相处的时间不足一年，但这些时间已经算是小华蕤的大部分人生了。

并且，小华蕤从没经历过离别。

另外三位魔神在小华蕤眼里，都是强大的、无所不能的存在。

但魈不同，小华蕤第一次见到魈时，脑子便不自觉的告诉自己，这个哥哥有点可怜、需要我的帮助。

毕竟，魈第一次出现在小华蕤面前时，残毒未清、伤口众多、鲜血满身。

眼里也没有光亮。

未经世事的小华蕤自然无法理解魈的痛苦，但她天然的知道：

这个哥哥好像很伤心，伤口好多，肯定很痛吧，一定需要治疗吧。

于是，幼小的女孩自发拉起魈的手。

魈愣住了，一部分是因为小华蕤的举动，一部分是因为他认出了这是在山上救了他的小女孩。

淡淡的荧光从二者相接触的地方散发出来。

小姑娘仰着头对比自己高出很多的少年仙人说：“小哥哥，别伤心了，很快就不痛了哦。”

不过没能一次治好他的小姑娘再深深质疑起了自己的能力，自闭了好几天。

想到这里，依靠着窗战力的魈不免有些忍俊不禁。

本来后脑勺面对着魈的小华蕤调换了个姿势，换了一边的脸蛋贴着木质的窗子，带着隐隐控诉意味的质问魈：

“魈哥哥，难道马上就要和我分开，这件事让你很伤心吗？”

魈无奈的看向趴在窗子上的小女孩。

长大了，会开玩笑了。

魈再次开口：“接下来我会跟随夜叉一族去清缴魔神残念，虽说没有归期，但只要得到空闲，我一定会回来的。”

少年仙人的声音清冷但柔和，小华蕤却再也忍不住眼泪。

大颗大颗的泪珠先是沾湿睫毛，再滑过脸颊，顺着重力滴落在窗前。

“摩拉克斯叔叔说，魔神残念一日未曾除尽，夜叉便一日没有停息之刻。”

“若是这样的话，魈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小华蕤的声音哽咽，藏着无尽的茫然与惶恐。

就连每当三位魔神有空闲，便会为小华蕤上一些课。

因此，小华蕤知道魔神残念有多易形成，又多难以根除。

这意味着魈将要永无宁息之日。

直至战死？

但小华蕤知道这是魈的任务，除了魈，还有好多夜叉在做这些事情。

小华蕤清楚地知道不能阻止魈，可她很害怕自己将来再也见不到魈了……

看着小华蕤哭的伤心，魈单膝蹲下身子，用手轻柔的抹去小姑娘脸上的泪痕。

魈直视着小华蕤，目光坚定，一字一顿：“这是我的宿命，这是我应当偿还的罪孽，这也是我与摩拉克斯大人签订的契约。”

“我早有觉悟！”

现在的小华蕤还是不能彻底理解魈的所谓代价、宿命，但她清楚地感受到了魈的义无反顾。

这或许，不，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信念吧。

这比不能两人不能再见更为重要，比魈的生命还要重要。

既然如此，好吧。

虽然内心的伤心与不舍无法平息，但小华蕤不会再逃避。

她会和魈一起经受这份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