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曦和他说完自己名字的来源，又解释道：“他说我诞生在早晨的曦光中，所以叫我木曦。当然，这话我是听归终小姐转述的。”

——不完全是这样。

木曦前世也叫木曦，但多了个姓。不过，这些话没必要和对方说。

少女心情不错结束自我介绍，想到下一步就该对方说他的名字了，但木曦停顿一瞬，突然有了其他想法。

将说好要分给青年的饴糖推到他手前，她继续说：“我们好像有点缘分，这样吧，下次再见面，你把名字告诉我。”

也不等他同意，木曦回头招呼茶摊的主人，“老伯！和他一样！”

老伯用一种惊慌的眼神看着自己，她意识到气氛稍许诡异的安静。

在安静的氛围里，一直沉默没有说话的青年终于开口，提醒道：“这家的凉茶味偏苦，带涩，你可能难以习惯。”

木曦心不在焉地回他，说自己喝过凉茶。

在等老伯盛凉茶上来前，她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他：“这间茶摊……你觉不觉得氛围怪怪的？”

青年左右看了看，“倒是并未。”

他说完，凉茶也端了上来。

澄黄色的液体上飘着深绿的茶梗，木曦端起碗，注意到青年手中拿着的杯子。

杯子四四方方，与摊位上提供的茶碗并不相同，显然是他自带的。

摊位的茶碗是褐色的，他手中的方杯子则是青色，仔细看似乎像是玉质，她下意识问：“我第一次见人用方杯子，会更好用吗？”

凉茶入口的一瞬间，木曦皱眉，被呛到，“额——咳、咳……”

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散开，她脑子被苦得懵懵的，茫然地看着他，想要说什么，又形容不出来。

木曦听见他有些许叹气，对自己说：“……这家有甜茶，喝甜茶吧。”

“不用不用，”她摆摆手，第一时间想起了自己包里岌岌可危的摩拉，辩解道，“我是没想到会这么苦。”

为了表示自己真的不怕苦，她又捧起碗喝了一大口，茶叶顺着茶水流进嗓间，梗在喉咙里，木曦咳嗽几下，没咳出来。

她妥协了，“我可能确实不太适合喝凉茶。”

拆开买的饴糖，木曦掰下一块含进嘴里，缓解掉苦味。

她记得之前喝明明没有这么苦，是提瓦特的茶叶不同吗……

木曦十分疑惑地嚼着饴糖，抬头就看到一名穿着大袖子短裙，灰发蓝瞳——那是归终。

归终在人群里来回张望，寻找着什么人。

她咽下饴糖，一刹那觉得有几百上千个英语单词在向自己挥手。

“怎么了？”

在青年的询问中，木曦摇摇头，找了找身上带着的东西，发现没什么是少见又能代表自己身份的。

发带上的小装饰随着她找东西来回晃动，她灵机一动，把它摘下来，塞到他手里。

“这个是……我这个世界的……”话到嘴边，木曦卡壳了。

魔神和眷属这种身份该怎么解释，监护人？可是她成年了。总不能说主人吧？听起来她好像是什么物件一样。

自暴自弃地略过了与对方的关系阐述，木曦继续说：“总之是很厉害的一个人给我的，你找我的话拿这个……”

……她接下来好像没有要长时间停留在哪里的打算。

绝云间是仙人的地方，她不会仙法，没有特殊能力，融不进去。

生活在璃月港又有点“触景生情”，让她想起自己真正的家。

话到嘴边，她又咽回去：“算了，我不一定回绝云间，也不一定在璃月港，你找我的话就拿着它去找绝云间的其他仙人吧。我们有缘再见。”

趁着归终还没发现自己，木曦收好自己买的三块夜泊石。

手触碰到琉璃百合时忽然停住，她思索片刻，收回了手，走前嘴里冒出一句英语，“see you,before sunrise.”

英文的尾音随着少女离开的背影瞬息即逝。

新鲜的琉璃百合被主人留下，水从花瓣上滴落，散发着微不可闻的花香。

归终在茶摊上另一旁空余的位置坐下，随意点了碗茶，“见到她了？”

青年点头“嗯”了一声，把刚刚少女递给自己的发带拿出来，放到桌面上，一副“她没认出我来”的意思。

没有预料到的场景出现，归终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木制机关摆弄着，调试机关的间隙，问：“北边的那家伙又侵扰边界了，要再警告一回么？”

“不必了。我抽空带甘雨去看看。”摩拉克斯摩挲着方杯子，盯着桌子上的那段发带。

小鸟模样的机关惟妙惟肖，在归终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她感叹到：“那孩子的灵魂真让人羡慕，可惜，我还是没发现她到底有什么其他特殊的地方。”

归终好奇：“你的眷属有什么能力？不会真的只是普通人吧？”

被少女当做发带系起的百无禁忌箓上似乎沾染了桂花香，除他之外无人察觉到那股伴随香气存在的稀薄能力。

“只是普通人也无妨。”摩拉克斯说。

“我接下来会回归离原那边，近来我总觉得西边方面有些不对劲，”几分钟后，归终整理完机关，收进宽大的衣袖里，“茶我就不喝了，摩拉克斯，麻烦你解决掉咯。”

他说了句“好”。

归终离开后，他喝尽最后一碗茶，收好木曦留在桌子上的发带，留下多几倍的摩拉，“结账。连带刚刚的两位一起。”

青年离开茶摊。

夜晚快要到了，林间的野兽开始躁动，平原上的魔物肆乱。

而璃月港依旧繁闹，不论此后千百年。

＊

木曦踩着月色的尾巴回到住处时，归终已经坐在院子里石桌旁的椅子上等着她了。

归终摆弄着手里的机关零件。

归终拆下一块不起眼的一小截木头，手中的机关顷刻散开。

归终笑眯眯地抬头看她，伸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椅子，示意她坐过去。

“……”

怎么有种上课走神刚好被老师发现的心虚感……

木曦心情忐忑地刚坐下，归终语气随意地像是谈论今天天气不错，归终说道：“你听甘雨说过吧，摩拉克斯是众仙之祖。”

摩拉克斯。

系统页面攻略对象显示的那一栏只有身份与名字，没有对方的容貌，也没有好感度表。

她手中只有一份名为提瓦特大陆的地图。

而类似小说、漫画、游戏之类的剧情主线，木曦是连一个句号都没看到。

对自己这位攻略对象，她的了解的并不多。有关他，木曦知道的只有众多仙人口中的夸耀。

岩王帝君、众仙之祖。听着这些夸耀，她难以勾勒出一个具体形象。

毕竟对方是“帝君”。

零件在归终手中拼凑出灯笼的模样，对方轻轻点了点某处，机关发出淡黄色的荧光，“你是他的眷属，最亲近他的存在。”

淡黄色的荧光微弱却美丽，机关浮在空中，归终继续说：“而他，是我们之中知晓最多的那一位。”

木曦明白了归终话的含义，她本能的嘴贫：“据科学研究表明，知识是不会通过血缘遗传的。”

归终完全没听懂。

“虽然没听懂你在说什么，但是需要纠正一点，魔神和眷属不存在血缘关系。况且，这并不能成为你不识字的借口。”

“……”

木曦翻了翻自己全身上下的家当，被糖纸包好但是咬过一口的饴糖，三块夜泊石，几块摩拉……忘记给茶摊的摊主付钱了。

老伯不会把自己和那位当成一伙的了吧……想着明天去问问老伯，她从饴糖没被咬过的地方掰下一块，递给归终：“请你吃饴糖。”

归终一脸奇怪地接下了。

在归终含着饴糖的诧异目光中，木曦说：“我怎么算是最亲近摩拉克斯的存在呢，我只见过他一面，我们明明陌生得很。”

扪心自问，木曦认为他对自己不算差。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亲缘关系，她是突然出现的“眷属”，虽然自己到现在为止还没见过他，但木曦能够理解。

只要不是昏君，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都很忙，所以木曦对他没有任何期待——更何况，摩拉克斯确实也有关心自己，托甘雨送过百无禁忌箓。

可以上什么都说明不了。

即使有系统要求的攻略任务、众多仙人都认出来的“眷属”关系，她和他本质上是陌生的两个人。

归终对她的认知感到新奇而惊讶，“陌生这个词，比你脑子里那些奇怪的定理还让我震惊。”

浮在空中的零件掉下去，荧光消失，两人之间又回到最初的黑暗。

“他对你的概念，应该和你头上插的东西差不多。我难以理解你口中的陌生，毕竟不会有水史莱姆对水元素感到陌生，也不会有魔神怨恨自己的子民。”

魔神爱人，这是神诞生时就知晓的本能。

但大多数魔神并不理解人类的一切，他们中的很多存在并不清楚人类需要、向往什么，只是用着自己认为“爱”的方式去爱人类。

“魔神的眷属可不是随便普通的关系，说不定哪天你要待在他身边才能感到安心——就像你头上的桂花枝。”

她头发里插着当初穿越来抓住的那节桂花枝——

听到归终的说法，木曦沉默了，良久，她不自信地反问，“……应该不会吧？”

这东西对她来说和灵魂宝石对魔法少女的意义毫无二致，她没它活不了，离它太远，甚至还会心悸、焦虑。

归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收好散在桌子上的零件，提议到：“不过他最近闲不下来。你依旧不知道做什么的话，和我去归离原吧，我教你种地。”

种地。

木曦在这一瞬间居然认真地思考，攻略摩拉克斯，学习一门新的外语和在异世界种田究竟哪个更难达成。

……看起来似乎是最后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Before Sunrise》/《爱在黎明破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