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月亮和张佳领悟到了林灿的意思，沉默着当做没听见。

声音再次传来：“没事的话姥姥就先睡了。”

声音在有些空荡的房间里形成了一点回音，显得有些诡异，仿佛不是在说先睡了，而是——先死了。

隐隐约约间有些呜呜咽咽的声音，不知道是窗外刮起的风，还是看不见的亡魂在低语。

林灿垂着眼眸，拉着其他两人走出了房间。

黄月亮夸张地捂住心口使劲喘了一口气。想问又怕一开口就被扣分，只好老老实实地跟在林灿身后。

从卧室出来后，林灿打量了一圈，在玄关柜上找到了个房产楼盘的宣传册，似乎就是她们现在的这栋。也许是当时买房时拿到的册子。

这是个四层小别墅。一层地下室，三层楼上空间。赵秀秀在的这里是一楼。这一层包括了大门、玄关、客厅、餐厅、厨房，赵秀秀的卧室以及旁边的一个小卫生间。楼梯间向上的楼梯通着，正是刚刚黄月亮和张佳下来的楼梯，但向下的楼梯被锁了起来，也许是通往地下室。

看房子的装修风格像是2000年左右到2010年左右的样子，猪肝红色的木地板搭配花里胡哨的客厅背景墙和一看就很容易积灰的吊灯。林灿心想这个时期打电话应该也都是用手机了——然后很快就在客厅看到了一个古老的转盘拨号座机电话。

林灿走过去仔细一看，好家伙，还是投币才能打电话的那种。游戏果然不会让玩家太过舒服。

黄月亮没见过这种电话，有点好奇。“妈，让我考考你，这是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黄月亮一边问一边紧盯着自己的手环，见没有闪红光，顿时觉得自己找到了诀窍。

林灿：……

林灿：一旦对方开始坦然地喊妈，就一下子失去了逗人的乐趣，唉。

“这是老式电话机。需要投币才能使用。”

黄月亮和张佳了然的点点头，懂了，现在需要找硬币来投币打电话。“那我搜一楼，你们搜二楼？”

但林灿沉吟了一下，没应。按理说120这种号码是免费拨打的，哪怕手机没插电话卡都能打。那么问题来了，她不知道星际对于这方面的古地球文化复原到这种程度了没有。

楼梯传来了脚步声，古旧的木头发出了吱呀地预告声，有人下来了。

林灿三人绷紧神经，盯着楼梯口。林灿一瞬间脑子里闪过了许多看过的鬼故事，比如什么头着地走路的倒吊鬼，没有头的无头鬼……

一角白色的衣衫先映入眼帘。随后是颇为引人注目的一张脸。林灿和对方的狗狗眼对视了一下。

来人是李朔。

最后一个集合，来不及介绍，因此林灿对他一点也不清楚的一位队友。

李朔走下楼梯后一抬头就见到林灿三人都在看他，搞得他脚步微微顿了一下，迅速低头扫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又小心地回头看了看，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便放心大胆地往这边走了过来。发现她们围着的投币式电话之后挑眉笑道：“这么巧，我刚才在二楼正好找到了一枚硬币。”

说着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一枚银色的一元钱大小的硬币，递给离电话最近的林灿，顺便问她：“是要打电话吗？”

林灿接过硬币，看了一眼，不是她熟悉的菊花图案的一元钱硬币。林灿心里蓦然升起了一点隐秘的失落。

林灿冲李朔点点头，但却握着硬币没投进去，而是直接拨号了。

李朔：？

李朔：不用投币那你收我的硬币干吗？

在李朔有点茫然时，电话接通了。

“你好，是120吗？我家老人去世了。”

林灿握着听筒，给对方念了楼盘宣传册上的地址。

对面的温柔女声重复了一遍地址，然后回应林灿：“好的。我记下了。我们会立刻派人过去的。”

林灿挂了电话，然后一抬头对上了三双满带疑问的眼睛。

张佳：什么？不是要抢救一下吗？怎么直接说去世了？

李朔：啊？那硬币没用了吗？等等，谁去世了？

黄月亮：“妈，让我考考你，他们派人来了之后会做什么啊？”

林灿没忍住直接给了黄月亮一脑瓜崩，然后才回答她：“一般来说，120的人来了之后确认已死亡，然后给出医学死亡证明书和殡仪馆的联系方式。我们就可以联系殡仪馆的人了。”说着抛了一下硬币，“这个硬币留着给殡仪馆打电话用。”

几人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至于到底听懂了多少那就不知道了。反正黄月亮只听懂了林灿对这方面好像很了解，果然拉她来拉对了，她打算抱大腿等着被带飞通关了。

想到李朔是刚下楼的，林灿把户口本给他，顺便问他：“二楼情况如何。”

“二楼有两间卧室，我都查看了一下，没有其他人了，很空荡。不过我听见三楼好像有声音，似乎是其他几个人吵起来了，吵得还挺激烈，我就没上去看。”李朔斟酌着字眼，卡在违背人设的边缘回答。

李朔很快就翻完了户口本。这人明显比黄月亮要对古地球文化更了解一点，而且对游戏机制似乎也十分熟悉。至少他看完户口本就反应过来，立刻去赵秀秀的卧室喊妈刷了一下分。

林灿心想，不知道他是两个儿子中的哪一个。

趁着120派的人还没来，林灿几人打算去三楼看看。不知道他们怎么还能吵起来。

很快，林灿就知道为什么会吵起来了。

这个副本给出的建议是10-12人本。他们凑到了十个人就进来了，忘记考虑角色扮演类游戏会有性别区别，所以现在——有个幸运的倒霉蛋，虽然是男玩家但抽到了女性角色。

林灿他们一上到三楼，就见到一身肌肉坦克定位的猛男程七夹着嗓子对白池说：“讨厌啦，死鬼，你当时娶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闺女你说是吧。”说完还用胳膊撞一下林桂桂。

林桂桂一副沧桑的表情：“啊，是吧。我不知道……”说着看了一眼手环，用一种毅然决然的语气说：“妈……你别说了，我怕你被家暴。”

白池：他爷爷的，他倒是想打人，但是他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程七。所以为什么程七会抽到他媳妇的角色啊！！！

何桐在一旁上蹿下跳煽风点火：“哥，你怎么不理嫂子了。嫂子这么好，你怎么对嫂子这么冷漠啊。”

林灿四人：……?

见到他们上来，林桂桂眼前一亮，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盒葱香饼干，塞给四人，眨着眼睛期待地看着他们。

林灿四人：？

林灿抱着试试星际人还原的古地球食物的味道这个想法，首先拿了一片，小心的咬了一口。

油润的葱香混着麦香席卷而来，让喝了几个月的林灿简直要落泪。就是……怎么没有咸味啊？林灿在一瞬间的怀念之后无语的看了一眼手里的饼干，有一种回到了曾经为了减肥吃水煮菜还不敢蘸酱料时期的错觉。

林桂桂也拿了一片小口小口地嚼着，边嚼边说：“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而且我们发现吃东西的时候是无敌时间，可以不用管人设，随便说话！”

一听这话，黄月亮几人也都取了一片开始咔嚓咔嚓。

林桂桂略有些心疼的看了一眼饼干盒子：“江河溪只找到这么一盒，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了，大家都小口一点慢慢吃。”

黄月亮嘴巴里含着饼干，声音含糊地感慨：“好好吃啊，呜呜呜，是科研院的新品吗？和之前的草莓饼干不相上下！什么时候真的上市啊，有本事别只在游戏里馋人啊！这个比能量方块好吃太多了！垃圾能量方块没有味道，还不如营养液好歹带点甜味。这个是叫葱香吗？能不能搞点葱香营养液？”

林灿怵然一惊，那不就是大葱榨汁？不想喝大葱汁的林灿立刻转移话题：“对了，那我们正好交换一下信息。”

白池迫不及待：“你们都抽到的什么角色？有没有抽到大儿媳角色的？”

程七在一边笑：“侥幸心理要不得，一个副本里还能有两个大儿媳的？我都不介意抽到扮演女角色，你介意什么？”

白池不理她，只眼含期待的看着林灿她们几个。

林灿：“大女儿。”

张佳：“二女儿。”

黄月亮：“……外孙女。”

李朔：“……大女婿。”

林灿看了一眼李朔，又看了一眼黄月亮，十分期待看到黄月亮喊爹的场景。可惜黄月亮立刻表示现在既然是无敌时间，又不会有加分，她才不上赶着当小辈。

张佳：“嘶，是因为我们只有十个人没凑到十二人的原因吗？怎么就我孤家寡人的。”

林桂桂听到她这么问，掏出一个本子，递给她。

“这是什么？”

“三楼找到的日记本，应该是我这个角色的日记。”林桂桂解释道：“我的角色是大孙女，我在我醒来的房间发现了这本日记。上面写了我……”，林桂桂咬牙切齿：“我父母，算了我家长吧，家长们说奶奶眼睛突然看不清东西了，要带她去医院看看。因为老宅这边离医院近，所以咱晚辈们带着奶奶搬来老宅这里暂住几天。上面提到了，我二姑，应该就是张佳姐你的角色，婚姻不幸结过婚又离婚了。不过我估计如果我们队伍人多的话，说不定也还是会有人随机到二女婿的角色。”

说着林桂桂又给他们指了指：“如你们所见，白池，大儿子，程七，大儿媳。何桐，二儿子，江河溪，二儿媳。麦肯大孙子，我堂弟。根据我日记里的设定，还有个我亲弟小孙子，不过大概也是因为我们队伍人不够，所以日记里说那个小孙子因为年龄还小正在上学没被带过来。”

白池点点头：“所以我们的任务大概就是带老太太去医院看眼睛吧。三楼没什么别的线索了，你们在楼下发现了什么？”

林灿：“……我们在楼下发现了尸体。”

黄月亮：“不用带去医院看眼睛了呢，眼睛再也睁不开了呢！怎么样，也是解决了问题呢。”

其他人：？？？

林灿说明了一下楼下的情况，把户口本给大家轮流看了一下，表明自己已经打电话叫过120了。顺便跟黄月亮解释了一下当时捂她嘴的原因。

李朔若有所思：“生魂不能和亡魂对话，这是你从哪里听说的？”他可是今年考上古地球文化研究院的新生，也算是对古地球文化颇为了解的了，他可从没听过这个说法。

之前打电话时他就很好奇了，这个玩家似乎对古地球文化非常了解，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学姐。但研究院因为和这个游戏有合作，因此参与过相关项目的学生或者老师玩游戏的话账号是自带一个徽章标识的，不能参与首通之类的奖励活动，有很多限制。他是因为新生还没开始跟项目才没徽章的，不知道这个玩家是什么情况？

林灿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黄月亮倒是业务熟练的立刻接话：“我们刚考完的期末考试，林灿的古地球三门都是满分。”

林灿：……宝，你就没点别的话吗？

李朔愣了一下，倒是没再追问了。这三门考高分就已经算不简单了，能全拿满分那除了本人愿意学之外，估计也是有点家学渊源的。听起来不是学姐，倒很有可能以后成为学妹。

程七吃着吃着突然在空中点了几下，惊讶的睁大眼睛，大声为自己辩解：“我不是我没有！我不是变态！”，说着程七扭头跟大家分享：“哇，进食期间的这个无敌时间还能看直播间的弹幕哎！一般进了副本不都是不能看到弹幕了吗，看来这个副本挺有难度的啊。”

其他人得知后没开直播的纷纷开播，不想错失一个能获得外援的渠道。林灿这个已经在播的也打开自己直播间看了一眼弹幕。

弹幕似乎是有一两秒延迟，林灿刚打开的时候显然观众还在各说各的，很快就开始变成满屏的“哇塞主播看我看我！”了。

林灿等了几秒，刷屏的观众们缓过劲来开始兴致勃勃地传递消息。

“我这边的弹幕说，张然那队也已经进副本了。张然就是……？”林灿看向张佳。

张佳显然也从她自己直播间的弹幕里看到了，有点咬牙切齿的说：“对。他们肯定是得知我们已经进副本了怕我们拿了首通！”

张佳又看了几眼弹幕，更加生气：“他们队是12个人！”

说话间，一块饼干嚼得再慢也已经嚼完了。无敌时间随之结束，眼前的弹幕变得消失不见。

林灿舔了舔嘴角，没想到自己也有对这没有咸味的葱香饼干念念不舍的一天。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认识一下科研院的人，让他们改进一下饼干。

林灿换上了一副悲痛的表情，对还在回味饼干和消化弹幕的队友们说：“咱们妈妈，你们奶奶去世了。大家跟我来最后见见她老人家吧。”

林灿：别回味了，跟我一起下楼刷分吧。

其他人见到林灿手环上闪过的绿色，顿时意会。也都跟着用悲痛的表情沉重的步伐下楼。

下楼时，林灿瞄到了挂在二楼的钟表，显示现在时间十一点五十九分。马上就要到十二点了。想到那些关于子时鬼门开的传说，林灿打算提醒一下队友们。

然而此时门铃响起了，恰好在十二点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