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拔回来的菜种子晒过两天后,要用手将种皮里的籽搓出来,然后再晒上几天,便可当成种子来用。

自从有了黄鳝笼子,柳冬青与秦沐特别热衷于放鳝笼。就算有时候一条也没有,他们依旧乐不此彼。

这不,太阳还未落山,两人又提了笼子去了田里。

近来田里活计少,柳爹也回来的早。进院看见老母要搓种子,也搬来一马扎一起搓。

搓种子倒是不需要费力气,但是搓久了手会疼。

柳芽儿搓的慢,突然她看到搓出来的种子,像是发现了什么,朝钱氏问道:“奶,这是什么种子?”

“芸薹啊,你不是最爱吃炒芸薹了吗?”

柳芽儿心想果然没认错。她穿越来的那会,芸薹早已过了使用的季节,脱了叶子结了籽,又是在菜地里且只有一颗。柳芽儿便以为是白菜,不曾去一看。

现下见了种子才发现,这不是白菜而是油菜,也就是芸薹。留种时期的白菜跟油菜很像,不仔细去看很难分辨,所以这事倒也不怪她认错。

她觉得,她找到赚钱的路子了,虽然时间耗费比较长,但总归是条路子。

芸薹从东汉便传入了华夏,不过在明朝以前都是当作蔬菜来食用,并不知道芸薹的籽可以来榨油。若是她大面积种植油菜,榨了油来卖,也算个买卖。就算世人皆知芸薹能榨油,都来种,那么在此之前,她柳芽儿赚个先机的钱还是可以的。

“爹,奶,这个芸薹籽能榨油!”

“榨油?”柳爹疑惑的问道。这芸薹就是冬日里吃的一碗菜,从未听说过这种子能出油。

柳芽儿见她爹不信,抓了粒油菜籽,用指甲一掐,渗出一丝丝油来。

柳爹震惊不已,迫切的问道:“芽儿农书里看的?”

“嗯!农书里记载,芸薹籽可出油,我也是看到菜籽,才想起来!”柳芽儿睁着眼睛说瞎话,脸不红心不跳的。

震惊之后的柳爹又是大喜,他家芽儿可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淮阳人祖祖辈辈的食用芸薹,却不知芸薹籽竟然可以榨油。若真如芽儿所说,日后家家多种芸薹,榨了油,不止自家吃油宽裕,还能做个进项。

“我这就去告诉村长,让村里人将芸薹籽留好了,明年多种芸薹留籽榨油!”柳爹说着就起身准备往村长家里去。

柳芽儿赶忙将人拦住,问道:“爹,咱家麦地里撒的那些烂叶子肥,您说有用还是无用?”

“当然有用!现在全村的麦子,就咱家的灌浆的最多!”柳爹自豪的答道。多亏了芽儿的法子,他们总算是挽回了些损失。

柳芽儿又道:“当初您跟他们说,这烂叶子烧了能做肥,他们信您了吗?”

柳爹沉默不语。

“您现在去跟村长爷爷说芸薹籽能出油,就算村长爷爷信了,别人会信您吗?有谁家用这籽榨出来油过吗?没有!所以他们不会信。也许有人会信,但也仅仅是信了,他不会跟着去种!因为结果是未知的,他们不会去冒这个险。他们情愿拿那块地去种豆子,多多少少还能当粮食!”柳芽儿苦口婆心的解释道。

他爹这人,虽然言语不多,但就是太热心肠,什么事都想着别人,也不计后果。

“爹啊,您事事都想着别人,是好事!我也知道您惦记着村里人,想大家都过的好!但是别人不承您的情,搞不好还要骂你书呆子。这么多年,就咱家那点地,每年的收成都是最下等的。你说你去让他们跟着你种芸薹,他们能答应吗?”

柳爹眉头紧锁,芽儿说的对,即便他去与别人说,别人也不会听他的。

“那,不种了?”

“种啊!咱家自己种!到时候若是别人问起来,咱实话实说,也不用藏着掖着。至于信不信,随他们。等到咱们油菜籽收了,榨了油,不用您说,他们自己都会抢着种!”

钱氏把簸箕癫了几下,吹去上面的种皮碎屑,又转过头来对儿子道:“你啊,连芽儿都不如!一根筋!芽儿说的对,你种好了,到时候他们自然会跟着种,说不定还要来求着你讨经验。你何必现在去说找不痛快?”

“行了,收拾收拾吧,也该做饭了。那两个怎得还不回来,芽儿,你去田里喊喊,天都黑了!”

“嗳!”柳芽儿答应着,一阵风似的就跑出了院子。

柳芽儿寻到两人的时候,两人正在河边。秦沐卷着裤脚,站在河水里洗着胳膊上泥。柳冬青蹲在一边,哈哈哈的大笑着。

柳芽儿真想上去捂住他哥的嘴。

秦沐那身泥,一看就是摔田里了。她哥倒好,不安慰人反倒笑话起人家。亏他两日日还一个屋子里睡。

“哥,奶让你们回家吃饭!”

柳芽儿喊得很大声,吓得柳冬青一跳。

果然,柳冬青不笑了。

“芽儿,冬青哥,你们先回,我一会儿就跟上了!”

“天都黑了,回家再洗就是!”柳芽儿站在岸上催促着。

秦沐顿了手,感觉有些难堪。他都十一岁了,竟然还会摔倒田里弄的一身泥,芽儿一定会笑话他吧。

“秦沐哥你快上来,夜风凉,你这么站水里别染了风寒。走,快回去,回去烧了热水洗!”也怪芽儿柳年纪小,立不起威来。她若年纪大些,生成了姐姐,她肯定直接拿个树枝教他们做人,哪里还容得他们这么磨磨蹭蹭。

听了柳芽儿的话,秦沐心下一松。他就知道芽儿是个好的,才不会像冬青哥那般取笑他。芽儿只会心疼他,还要烧热水给他洗哩。

天已经彻底黑了,三人借着村里微弱的灯光,深一脚浅一脚的挨着走。刚到村口,就听到钱氏在唤他们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芽儿嘞,青儿嘞!”

夜风习习,带着丝丝凉意。因着白日里热,几人都穿的单薄,此时风一吹,都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柳芽儿拽了拽袖子,听着钱氏越来越近的声音,忍不住道:“哥,我觉着,一会儿到家,你得挨顿打!”

“奶才不舍得打我呢!”柳冬青出言反驳,但明显底气不足,他心虚的很。

终于到了家,昏暗的灯光,将一个影子拉的老长。

正是站在院子里的柳爹。

“跪下!”

柳爹一身厉吼,柳冬青被吓得一哆嗦,继而扑通一声,跪在了院子里。

秦沐见状,也跟着跪了下去。

柳芽儿站在旁边,一副事不关己看热闹的模样。

“沐儿不用跪,你起来!”

柳爹对秦沐说完,拿出背在身后的手,手里,是一根树枝。

“是不是最近太放纵你了?啊?天都黑了,还在外面野,出了事怎么办?这要掉到了河里,寻都寻不着。真的是一点做哥哥的样子都没有,我今天要是不打你,你就不长记性!”

先前在路上,柳芽儿对她哥说回家可能要挨打。当时她只是吓唬她哥,她是真的没想到她爹会动手。

在她的印象里,柳爹是个温吞又儒雅的人,虽然笑脸不多却也不怎么发脾气,更没打过人。甚至连骂人都不曾有过,看来今天她哥确实将她爹气很了。

秦沐就柳叔动了怒,刚站起来又跪了下去:“柳叔,您要打就打我!是因我掉到了田里,去河边清洗,才耽误了回来的时间。冬青哥是为了等我,不关冬青哥的事。”

“爹,是我的错,我没照顾好秦沐,让他掉到了田里!您要打就打我!”柳冬青跪的笔直,红着眼眶说道。

不就是一顿打嘛,他柳冬青受得起。

扑通,柳芽儿也并排跪了下去。

“芽儿,你这是作甚?”三人同时问道。

柳芽儿直挺挺的跪着,道:“爹要打,就连我一起打吧!虽然这事跟我没什么关系,但是他是我哥。且今天这事并非我哥讨厌所导致的!”

“今天这事我哥的确有错,他错在分不清轻重。但您骂几句,给他分析分析轻重就是,干嘛要打他?常言道,兄弟姊妹间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哥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想着我。现在您要打我哥,那就连我一起打了吧!”

柳芽儿知道,她这么一闹,她爹这树枝肯定是抽不下来了。

好好好,一个个的都能耐了啊!特别是他家芽儿,竟然还学会了威胁。

“爹,您消消气!”柳芽儿看柳爹情绪稍微缓了那么一点,立刻爬了起来,挽着她爹的手臂撒娇道。

“怎么?不威胁我了?”

柳芽儿嘿嘿干笑两声,道:“爹,您可冤枉我了!我哪敢威胁您呢?刚刚也是事出紧急,您那会儿正在气头上,我好说你能听吗?难道真看着您给我哥一顿打?本来我哥犯的就不是大错!”

柳爹属实是没想到闺女会如此聪慧。不但知道事情的利弊,也知道怎么去应对。且他刚刚确实是冲动了,若真是一树枝抽下去,事后他定会懊恼很久。

他刚刚只是太急了,一时冲昏了头,才想着狠狠打青儿一顿。因为,他怕,他害怕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包括秦沐。

“都起来吧!但你们记住,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天黑之前一定要回家,知道吗?”

“知道了,爹”

“知道了,柳叔!”

柳爹扔掉了树枝,轻叹一口气,背身回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