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百毓青私奔的那名女妖，原身为琵琶，化名桑绒。

莫怜与伏昇扮作妖族打扮，灵力收敛得一丝不漏。

马车驶入妖族地界，莫怜与伏昇下车步行，几张人皮从他们身边晃过。

头顶长有两个狼耳朵的妖怪挑个担子，嘴里咬了根树枝：“倒霉催子，天变凉了，人皮不好卖啊。”

妖族靠山临海，气候潮湿，毒虫多扰，这里的房子以及商铺都用木头建得高高的，底下空出了一层。他们不喜欢光，房子大都数不留窗户，封得严严实实。

耗子大的老鼠大摇大摆过街；赤/身裸/体的哺乳兽无所畏忌的化作人形当众交/配。

牛妖拉来一车被宰好的人肉交给卖肉的猪妖老板：“老三去捕猎，到现在都没回来，估计被仙门抓去，回不来了。”

旁边嚼着草的羊妖插嘴：“仙门专护那些凡人，你们非得送死，什么不捉，就逮着人来捉。”

“不出去我们吃什么，”猪妖一刀砍断手中的肉，“他娘的，只能他们吃我们，凭什么我们不能吃他们。他们不分青红皂白捉妖，你以为你就能安全，等到冬季你没草吃了出去遇到他们试试，说你没杀过人，看他们会不会放过你。”

一只耗子爬向莫怜那边。

“别过来，别过来。”莫怜心中默念。

她最怕老鼠，不是因为什么，就是因为它脏。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老鼠窜到莫怜脚边，莫怜头皮阵阵发麻，快要疯了，却不能表现出来，唯有待在原地保持镇静。

“滚开。”伏昇挡在莫怜身前，一脚踹开那只鼠妖。

“吱吱吱。”鼠妖连滚几圈，翻身逃进引沟里。

“师父你没事吧，”伏昇蹲下/身，拉起袖子擦拭莫怜的鞋面，“这些脏东西，不配碰师父。”

对莫怜献殷勤多得数不过来，唯有自己的徒弟能做到当众为她擦鞋。

莫怜缩回脚，神情难得不自在：“可以了，我们先找个客栈歇息。”

客栈人多眼杂，是最容易打探消息的地方。那里的菜色专供妖吃食，没几样是他们能吃的，莫怜没胃口，简单点了两样，让伏昇将就些填填肚子。

“客官，要茶嘛？”兔面小二推荐店里热销的茶。

伏昇代答：“熟水就行。”

“好嘞，”兔面小二甩了甩抹布，挂在肩上，“二位客官请稍等。”

熟水到，伏昇掏出了罐石蜜，他的芥子袋里好像永远有掏不完的石蜜，莫怜好奇他到底是装了多少在里面，她刚伸出手要拿过来看，客栈里来了几位新客人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看来人的穿着与气质，明显来自仙门。他们没任何伪装，为首的那名公子约莫人间十七八岁的模样，眉如墨画，面如桃瓣，唇若涂朱，相貌柔和俊美，比小姑娘还要漂亮。

男子无视众人目光，坐到莫怜临近的空座，白色金边的锦袍，前后分别绣有凶猛的虎头，前是张开血盆大口，后是龇着牙，仿佛在说“看什么看！”

莫怜看那架势便知，肯定是哪家仙门的小公子，初出茅庐，不懂妖族的规矩。

她收回视线，示意伏昇快吃。

客栈异样的目光灼人，小二久久不见来招待，手下怒了：“小二去招待别人，对我们视而不见，他是故意的，我倒是要找他问问，这钱是不是不赚了。”

“坐下，”男子吩咐另一个面容看起来和善的手下，“你去。”

男子身边刚空出一个座位来，狼妖当即补上，随之而来，围过来了一堆妖群。

“就带这几个人，就敢大摇大摆来到妖族，你们仙门是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还是自视过高过了头。”

妖群中，有一部分妖，没出过妖族，没见过修士，他们仔细端详男子，发出嘲笑：

“我还以为修士长得有多厉害，都是小白脸，娘们唧唧的，嘿，拿得起剑嘛？”

满堂哄笑。

男子憋气憋的脸都红了，他的手下拔剑站起，男子呵道：“放下！不可多事。”

他对那群妖道：“在下凌仙阁少阁主，此行并没有恶意，单纯是为了……”

狼妖拍桌子：“我管你什么门什么主，我们踏出妖族就会被你们屠杀，那么你们自动送上门来，是不是我们也能杀你们。”

“杀！杀！杀！”

群妖齐齐呐喊。

却没有一个人敢做枪头鸟，做先出手的那人。

毕竟他们多少有些顾及仙门，先出手就等于给了仙门闯入妖族大开杀戒的机会。

“杀！杀！杀！”

两边对峙，陷入僵局。

“容音公主今日选亲！”

“容音公主选亲了，快来看啊！看来看啊！容音公主摆擂台选亲，人人都有机会当上驸马。”

客栈外，孩童的呐喊打破了僵局。

妖族公主选亲，他们全部一溜烟跑去凑热闹，狼妖留在后面，低声警告：“我劝你们最好尽快离开妖族，否则发生了点什么意外，我们可不负责。”

选亲的地方，肯定会聚集很多人，莫怜抬眸看向伏昇：“走，去看看。”

她走到门口，驻足停下，回头看了男子一眼，对伏昇附耳低言，而后伏昇不高兴地走向男子……

擂台布满红绸，围得水泄不通，高台之上，老者命人抬出一截空心树木：“这是我偶然寻得的沉仟木，谁能举得起来，便能赢娶公主，成为驸马。”

妖群议论纷纷，没人上去。

“容音公主不就是当年和仙门修士私奔的那位公主？听闻她最近才回来，妖王虽然之前宠爱她，面子却始终过不去，我猜呀，妖王替容音公主举办这场擂台选亲，不过是眼不见为净，想把容音公主随便嫁出去。”

“笑话，和修士私奔过的公主，谁嫌不够丢脸。”

“不止是因为这个，修士屡犯，仙妖两方打起来是迟早的事，妖王是想通过擂台选拔能妖异士，组建精锐部队。”

擂台无人肯上，老者加码：“妖王还说了，凡能求娶到公主，赏妖晶石三百、房屋良田共万亩。”

赏赐丰厚，多少妖一生都得不到这些。一妖抵不住诱惑率先举起了手，后面的妖纷纷举手跃跃欲试。

莫怜朝伏昇使了个眼神，伏昇会意点头，向前走两步，露出后背给莫怜。莫怜在伏昇的后背画符，伏昇的瞳孔由聚焦渐渐变得涣散无神，他举起手，报名参加擂台赛。

轮完一个接着一个，全都举不起来。轮到伏昇上场，底下发出了哄笑声。

“牛妖都举不起来，你这细胳膊细腿能举得起来 ？”

在众妖的质疑声中，伏昇吃力的，一点、一点把沉仟木举过了头顶。

妖群惊得鸦雀无声。

直至老者宣布伏昇成为了妖族驸马，掌声雷响，质疑声全部换成了道贺祝福。

而妖群后面，改换妖族打扮的男子，此时越过人群 ，走向紫衣女子，关切道：“姑娘灵力消耗严重，不如到我住的地方，我可以为你治疗。”

莫怜额头布满细密的冷汗，她望向擂台，点了点头：“麻烦公子。”

客栈的厢房，两名手下守在门前，屋内，男子渡灵力给莫怜，莫怜的脸色相比之前红润了不少。

“姑娘觉得如何，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莫怜摇头：“多谢公子。”

“该是我谢姑娘才对，多亏姑娘好心提点，叫我们换上妖族衣服，乔装打扮，我们才能在妖族行走自如，”男子郑重行一礼，“情况特殊，没能顾及姑娘的名声，把姑娘请到房里来，也是为了不暴露身份，还请姑娘不要怪罪。”

莫怜一改初见感官，对男子的举止谈吐留有几分好印象：“你是凌仙阁的人？”

男子自报身份：“凌仙阁少阁主白睿识，请教姑娘姓名。”

“合欢宗长老，莫怜。”

“原来是合欢宗，怪不得姑娘长得如此绝色，”白睿识吩咐手下进来备茶，“莫怜姑娘如此年轻便能坐上长老之位，定是天赋极佳，资质过人，不知白某是否有幸，能与姑娘结交？”

仙门之中，白睿识是少有的，听到合欢宗，没有露出半分鄙夷，亦或是色/欲，自然的仿佛只是在说一个没什么不同的仙家门派。

莫怜唇畔漾出浅浅梨涡，笑容和煦：“当然。”

白睿识上的茶，清香淡雅，苦味勉强在莫怜能接受的范围内，莫怜抿了口，神色淡淡：“不知少阁主到妖族所为何事？”

“在下有一事不解，请姑娘解惑。”白睿识同时开口。

莫怜客气道：“少阁主先说。”

白睿识先回答莫怜的问题：“近日妖族频频作乱，多处伤民，仙门发布的通缉令数不胜数，较之以往，实在是锐增暴涨。我去调查过，逮捕妖族的通缉令，从二十年前开始缓慢增长，三年前更是突然暴增，我怀疑这其中有蹊跷，便想来查明，妖族为何会突然大规模出动，扰乱人间。”

“你认为原因在于妖族？”莫怜问。

白睿识严肃道：“通缉令不会无缘无故发出，仙门只会捉捕作恶的妖。”

“那你可有查出什么？”某种意义上，白睿识与莫怜查的是同一件事，私心作祟，莫怜想从白睿识口中套出些线索。

白睿识低落摇头：“毫无进展。”

短暂的沉默。

莫怜执盖子拨弄茶杯，提醒道：“少阁主不是还有话要问我。”

“对，”白睿识问出疑惑，“跟姑娘在一起那位公子，应当也是仙门弟子，姑娘为何要帮他与妖族结亲？”

“抱歉，合欢宗内务，我不能说，但我保证，这只是权宜之计，不会成真，还请公子替我们保密。”

白睿识犹豫再三，答应替莫怜保守秘密。

擂台选亲结束，伏昇被接进妖族王宫，老者给他单独安排了一处宫殿，命专人伺候。

说是伺候，实则是看守，没有得到允许，伏昇不得随意在宫中走动，与软禁无异。

绿箩避过看守士兵的视线，以藤条形态，躲在送饭的饭盒里，成功潜入。

“容音公主的确就是我们在万剑山见到的那名女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你没见过她？”伏昇语气平淡，却叫人脊背发凉，绿箩直觉他现在心情不太好，手心紧拽衣袂，连忙解释：

“妖王有十余位子嗣，我只见过其中五名，这位容音公主很少出宫，我发誓绝对没有见过她。”

“很少出宫，为何会遇见百毓青？”

这点，把绿箩给问懵了。

“也许……也许是……”绿萝期期艾艾，说不出个所以然，“也许……”

话音未落，绿箩被伏昇强制现回原型，收进了袖子里。

妖族王宫地势复杂，莫怜打探了好久才打探到伏昇的位置。

“昇儿。”莫怜定了几个守门士兵的身，走入殿中。

伏昇冲过来抱住莫怜：“师父。”

王宫森严幽暗，伏昇一个人被关在这里，不知她什么时候会来，肯定很害怕，莫怜安抚伏昇：“好了，我总得等到巡逻的士兵换班才能来，你可有见到那位容音公主？”

伏昇放开莫怜：“妖王下了命令，只有成亲那日才能见到她，不过妖王族姓桑，容音公主叫做桑容音。”

桑绒。

桑容音。

莫怜沉吟片刻，玩笑道：“那你岂不是真的得留下来当妖族的驸马了。”

“师父，徒儿不想娶妖族公主。”

伏昇信以为真，低头耷脑，莫怜双手捧住伏昇的脸，使他抬起头与她对视：“在王宫不好动手拿人，你且多呆几日，护身符藏好，待成亲那日，师父便来接你。”

“师父……”伏昇一刻都不想留在这里。

“放心，师父可舍不得把你留在妖族当女婿。”散漫娇柔的声音回荡，莫怜已经离去。

伏昇眺望门口，眼神晦暗：“阿九，今日你又去见别的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