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重新分班
南佳领完校服,找到挂在墙上的登记簿,有几人和她情况差不多都是后领的。写上班级姓名以及来取的时间,南佳拿好校服准备离开,北野的校服还在手里,犹豫几秒把新校服从里面拿出来,抖落掉新衣服做工时残留的绒布或断线,套在了身上。
至于北野的校服……南佳有点头疼,大爷似的要求她洗干净,算了,谁让当时绳子解不开开口要他帮忙了,算欠了他人情,校服洗干净就当还了人情,以后不再往来就是。
第一节正课是英语课,三班授课英语的是一位年纪约莫在三十岁左右的女老师,全名何欣,性格温和,平日里爱和学生们说说笑笑,大家对她印象很好,上她课精神气儿也足,氛围很好。南佳领校服回去后,何欣问了下缘由,没为难她,让她进来上课。
何欣本音很小,所以她上课时腰上总是系着小蜜蜂扩音器,她发音很清晰,每每领读时,学生们基本上听得都很专注,流利又注重细节。
何欣手里捏着本次月考英语试卷,调整麦克风位置:“大家觉得这次英语试卷难吗?”
底下学生们七嘴八舌回复,何欣也不恼,由着他们探讨,其中不乏浑水摸鱼的人趁此机会聊两句与英语无关的话题。
约莫过了两三分钟,何欣抬手做出暂停的手势,等教室里噪音渐小:“试卷我看了,难易程度中上,大家要相信自己能考入一中说明你们有一定实力,这次没考好不代表以后就学不好了,学习是循序渐进的过程,想想自己没搞懂的地方后来有没有去弄明白?回去后有没有复习?你付出了多少,成绩不会说假话。”
何欣三言两语说得底下学生臊得慌,老师们从这个年龄段过来,他们清楚校园时期的学生们究竟是什么样,看着底下低头不再讲小话的学生们,何欣心知肚明戳到了他们最不愿意承认的点:“试卷已经改完了,你们其他成绩我不清楚,英语成绩排名表已经在我手里了。”
刚低着头从未有过乖巧的学生又纷纷抬起头望向讲台上那张A4纸大小的成绩表,他们在乎谁是最高成绩,在乎自己是不是排名太靠后或是大家如果考的分数相差不大,心里得点安慰。
何欣沉默片刻,一向温柔的目光此刻变得严厉,拿着手里的成绩表在半空中轻轻挥动:“你们觉得难,但依然有人可以考高分,150分制,我们班有人考141分。”
此话一出,刚安静没多久的教室再次交流声不断,这次的声音比之刚才小了些许,大家好奇高分是谁的同时又陷入自己未必能考好的心虚。大环境下讨论声音的大小本就来自自身底气和情况而定。
何欣用黑板擦轻轻拍响讲桌:“目前英语单科成绩年级第一在我们班,我很欣慰,但也知道她能考这个成绩不全是老师的功劳,本人付出的努力才是值得大家去学习和效仿的,希望通过这次月考大家尽快调整过来,不要继续沉浸在暑期中,高一新学期已经开始了。”
何欣说了许多,过来人经验也好,发自肺腑的规劝也罢,坐在底下默默不语的学生们心思早已不在鸡汤引导上,他们更好奇究竟是谁考了高分,满足心里那点好奇心。
何欣扫了眼成绩单,念出英语单科第一的名字:“南佳。”
刚把校服收拾好塞进书包的南佳骤然听到自己名字,还以为是有事叫她,周围纷纷投来的目光更是让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站起来答了句“到”。
班里同学哄堂大笑。
她立在那儿有点尴尬,还算诚实:“老师,我刚才收拾东西,开小差去了。”
何欣现在看她各种顺眼,又听她老实巴交说自己开小差,朝她温柔一笑:“正好可以和同学们讲讲你是怎么在开小差情况下还能考到高分的。”
这是一句不带有任何师生关系的询问,像寻常朋友间的调侃,班里的氛围一下子轻松起来,靠后排的男生跟着戏谑:“老师,学霸听课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的,下次我也学学。”
隔壁桌男生呛他:“你再不听就考年级倒数了,拉低整体平均分,到时候何老师天天请你去办公室喝茶。”
随着这句同学间玩笑话,班里热闹氛围彻底点燃。何欣看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想过打断但终究没开口,学生时代的快乐最难得,她现在已经很少能见到开怀大笑的场景。
南佳看向讲台唇角翘起的何欣,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何欣点了下头示意她可以坐下。
走廊外有人经过他们班,南佳没瞧见正脸,但她记得那是吴愿。回来时她特意去了办公室,正好八班班主任在,便告知了吴愿去校医务室的事,八班班主任问了几句没再多说。南佳从办公室出来后,有点不舒服,这份不舒服来自班主任对学生漠不关心的姿态,不求嘘寒问暖,倒也不至于态度如此冷淡,好似吴愿是死是活他懒得问。
何欣要求大家把试卷拿出来,开始讲解昨天批阅卷子时错比较多的题。扩音器的声音在教室里回响,传入每一个学生耳朵里。南佳拿笔仔细听讲解和扩展的知识点,盯着试卷眼前浮现吴愿指痕遍布的脸颊,黏在头发上的口香糖,浑身湿透的衣服,还有八班班主任无所谓的嘴脸。
校园霸凌吗?
答案或许已经显而易见了。
吴愿不肯告诉老师,究竟是说过了还是没说过?
南佳轻轻摇头,试图甩掉脑子里与自己无关的乱七八糟想法。她该清醒点,不该管的事少管,她也没能力帮吴愿解决这种事不是吗?
调整好状态,恢复到从前课上的专注,一节四十分钟的英语课迎来了大结局,课铃响起,何欣正好走回讲台,她没有拖堂的习惯,布置了今天回去的作业,说了声“下课”,夹着课本离开了教室。
上午向南佳八卦的丸子头女生又靠了过来,这次态度友善很多:“南佳,你好厉害,怎么学的?何老师就说了你一个人成绩,我都不知道自己考多少分,别回头不及格。”
南佳盯着她沉默半晌,她在努力回忆对方名字,记忆被唤醒,她生硬别扭地开口确认:“我记得你叫谢婉宁?”
“哇!我居然被学霸记住名字了!”谢婉宁摇晃前排喝水的女生,“冉冉听见没?”
冉冉擦掉嘴角水渍,回头没好气吐槽:“你要不买个横幅拉着让全年级都知道这件事呗!”
谢婉宁没搭理这话,转头继续和南佳套近乎:“以后我要是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你吗?”
南佳在之前初中成绩也是名列前茅,班里来问题目的同学也有,后来因为她性格相较于其他学霸更为直接,同龄人自尊心总是敏感的,我虽来问你问题但不代表我就低你一等的姿态,听她直白戳破,自然无法接受。可能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后来她的座位旁围着的人越来越少,大概也猜到了原因,不过对此她倒乐得自在。
南佳打算把丑话说前头:“先说清楚我这人说话直接,学习方面的问题我会回答你,但讲解过程中如果有让你听起来不舒服的地方……”
“哎呀,我懂我懂!”谢婉宁打断她的话当即立下豪言壮语,“放心大胆骂,你要是能把我骂会了,我还谢谢你,请你吃饭。”
南佳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请吃饭就不必了,能帮到你就行。”
谢婉宁跨过阻隔两人座位间的通道,抱住南佳,郑重其事表达感谢:“以后你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提。”
“我说谢婉宁,你再不撒手,你的学霸要被你勒死了。”冉冉把水杯拧上盖对南佳做了简单自我介绍,“不知道后面重新分班咱们还在不在一起。”
大约是提到了伤感话题,谢婉宁回到座位唉声叹气:“我真服了新校区,真会作妖,就按照本部那样不就行了,还要通过月考定分班级,不过我今早得到的一手消息,听说在文理科之前班级分布会按照三个等级划分,第一梯队就是学霸,第二梯队是中等成绩,第三梯队则是成绩排在末尾的学生,十个班按照这三个梯队依次排布。”
冉冉听得云里雾里,朝南佳眨眨眼:“你听懂了吗?”
南佳考虑了会儿:“她的意思应该是说,今年按照这三个梯队分班级,每个班平均分配这三个梯队的学生,不像本部完全按照成绩,学霸分在实验班之类的。”
谢婉宁给南佳竖起大拇指:“就是这个意思,也不知道是谁给教育局反映的问题,说是全按照成绩划分内卷太严重。”
“反映问题这人脑子别是有毛病,这样不照样内卷严重?班里好学生多,成绩不好的压力不是更大?还不如划分学霸班他们愿意内卷就让他们去比。”冉冉翻了个白眼,“真够无语的,还以为考上一中能稍微松快点,反而更累了。”
“其实我觉得反映的人或许不是怕内卷,是希望资源分配平均点,毕竟实验班师资力量比起普通班更好些,如果按照三个梯队划分新班级,这样大家就处在相对公平的起跑线。”
谢婉宁、冉冉两人盯着南佳久久无言。她们惊讶的不是按照三个梯队划分班级,而是南佳推测的可能性似乎挑不出毛病。
谢婉宁藏不住事,直言:“南佳,你怎么知道的?”
“知道?”南佳反应过来,“我只是推测,通过这次新校区降低分数线来看,这次按照三梯队划分新班级,很明显是有家长希望教育公平,出发点都是为自己孩子,之所以教育局会同意,我觉得联络的家长应该不在少数。”
冉冉佩服鼓掌:“你可太牛了,我怎么没想到今年分数线下调的事。”
“综上所述,”南佳微顿,“我们三个继续在一个班级的概率并不低。”
“厉害厉害!”谢婉宁看向南佳的眼眸仿若闪着光,“我在校门那边公告栏看到过你的名字,你入校成绩排名前五,难怪脑子灵活。”
南佳淡笑回应。上学以来她听到过许多夸赞的话,上到学校领导和老师,下到住在周围的街坊四邻,提及她成绩赞不绝口,唯独初中所在班级,沉闷压抑。一个不大的教室容纳六十多名学生,后排的桌子永远在往前,越靠前的座位空闲越小,背部几乎紧贴后面桌子。
南佳还记得那时候他们班的学生总被人说死气沉沉,校园活动永远是不积极参与,除非班主任下达强制命令,否则去体育委员那里报名的人可以以零为计。班里永远是明争暗斗,每次成绩排名,几人相差分数不会超过十五分,前五名的分数线咬得很紧。
之所以说明争暗斗是大家基本上对外都说自己没复习,没怎么认真审阅卷子,每晚挑灯夜读,奋笔疾书的辛苦似乎没有发生。相比较南佳的“真”,才是让她被孤立的最终原因。别人问她怎么学的,她说就上课认真听,不懂就去问,回家找相似题练,每天都刷题。她没有高姿态或立人设,让学霸团那群人愈发看她不顺眼。
来到一中,脱离了压抑环境,每个人是鲜活的,虽然他们才开学一个多月,彼此间互相交流的次数少之又少,但她就是能感觉到这里和过去的不同,不论是教室环境,老师能力,还是同学间学习状态,大家都在活出真实的自己。
耳边是谢婉宁和冉冉闲聊的话题,南佳望着窗外发呆,班里闹哄哄的,男生们追跑打闹的声音时不时响起。
“大新闻!大新闻!”男生高亮的嗓门吸引了班里所有人目光,他见达到效果,往教室外一指,“成绩出来了,我亲眼看到老师去贴的,赶紧去看排名!”
哄闹声顷刻响起,一窝蜂涌出教室。谢婉宁最爱凑热闹,更何况事关自己分班的大事,拖着冉冉又询问南佳去不去。
“我有点犯困。”潜台词不去。
“那行,一会儿我和冉冉帮你看排名,你趁着没上课赶紧眯一会儿。”
“谢谢。”
随着最后一批学生出去,三班只剩下南佳一人,她趴在桌上补眠,窗户开了条小缝,夏季的风吹在脸上,带着些许痒意。徐与的身影出现在脑海中,翻箱倒柜寻找。
外面闹腾声没断过,几乎每个班学生都跑出去看张贴的成绩排名。
“哎,除了成绩排名,后面这个是不是新班级啊?”人群中有一人挤在最前面,指着分数格后面备注的班级,上面没有详细说明是不是新班级。
“绝对是,我明明在四班,怎么给我写成五班了,这效率也太快了吧,成绩一出班都分好了。”
关智斌看前方乌泱泱人头,眉头拢得老高:“哎,前面的看好没?没看见后面人等着看?”
挤在前面的几人回头瞧了眼,二话没说利落让道。
关智斌走到前面,他这人有自觉性,别人从第一页看,他从后面看,就他那水平往前看多少有点自不量力了。果然在最后一页看到他的成绩,竟然没倒数,还是最后一页靠前位置,少不了嘚瑟:“瞧见没,我在这儿。”
俞飞顺着他手指瞄了眼,最后在第二张成绩表上看到了自己名字,他在第二页中间位置,至于北野居然在第二页首位,还挺厉害。挤出拥挤人群,见北野无所谓成绩的样子,过去拍他肩膀两下:“我说兄弟你好歹装装样子,合着还打算在十班?”
“十班怎么?”北野下颚微抬,提醒他看远处过来的男人,“平哥一会儿过来,你当着他面说不想在十班。”
俞飞倒吸一口凉气:“别了,平哥找碴真受不住,不过我看咱们三个要分开了。”
北野看他一眼,抿唇:“关智斌?”
“嗯,他在第三页,和咱们不在一个班。”俞飞不忘提醒,“对了,我们在三班,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换。”
北野正想说一会儿安慰关智斌几句,李大平穿过人群向他们走来,见只有北野和俞飞两人忍不住向后看:“关智斌去哪儿了?”
俞飞知道他们就快不归李大平管了,说起话来透露出胆儿肥的架势:“平哥,我和北野还在这儿,你就只关心关智斌呗?”
李大平身为十班班主任,关心学生无可厚非,对他们三人的关心程度比班里其他学生更多。开学以来给他惹来不少事,光是前教导主任请他去办公室喝茶的次数比他请三位刺头的次数还要多,后来他发现他们吃软话,你非要硬性教育就和你唱反调。
他性格爽朗,十班学生对他都挺尊敬,给他起了个外号“平头哥”后来不知怎么就演变成了“平哥”,介于他名字里有“平”字也算对应,就由着学生们叫了。
“你俩这次考得还行,关智斌还得留在十班。”李大平不忘嘱咐,“三班班主任顾严性格不错,但你们两个过去收敛点,不是所有老师对你们犯错都会睁只眼闭只眼,尤其是你北野。”
李大平神色正经起来:“新校区建设你们家的确赞助了不少钱,这件事虽说学生们不知道,但你自己清楚你犯了点错学校为什么没深究,悠着点,别让老师为难,更别让你们家为难。”
气氛颇为尴尬,俞飞横在两人中间缓和几句:“平哥说的对,我们去了三班肯定乖。”
李大平较为满意点点头:“分班表我看过了,三班成绩不错,年级第三就在三班,有不懂的问问人家,记得搞好同学关系。”
李大平像极了家里长辈即将送孩子去远地方上学,字字句句充满不放心,面面俱到的叮嘱和提醒。北野难得听话,等他说完了,应了声:“知道了。”
课铃响起,围在公告栏的学生们鸟兽散。李大平要回去组织学生们换班事宜,催促北野他们上完洗手间赶紧回教室。
俞飞等李大平走远了,默契地和北野击掌:“可以啊,我就看你一眼,你就知道扯上洗手间的借口。”
“知道你想去三班瞧一眼,走吧。”北野看了眼跟随人群离开的关智斌,这小子八成正伤心难过即将分班。
教学楼一共三个安全出口楼梯,三班位置靠前,北野他们选择走最前面楼梯口上去瞧瞧,装作偶然经过的样子。
比起课铃响过仍旧热闹的十班,三班则安静得多,老师还没来,班里学生基本上课本都已放在桌上,有人翻阅有人低头写字。
俞飞瞧了眼教室里面埋头学习的人,轻声感慨:“我去,咱们还不如上次考差点,你瞧瞧这班级学习氛围适合咱俩吗?”
北野顺着他视线所指往里看,打量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一处:“怎么不适合?”
俞飞怀疑听错了,瞪大眼:“你搞没搞错,咱俩待这个班就这学习氛围,你确定不要命?”
“我很清楚我是来学习的。”北野抬手朝着俞飞胸口拍了一下,“你来旅游?”
“你可真不要脸,这话关智斌说出来都比你说好听。”俞飞没好气往前走两步,“哎,人家老师过来了。”
他们两人前脚刚走,顾严臂弯夹着课本进了教室,在集体“老师好”的声音中抬手示意大家坐下有话说:“月考成绩已经出来了,想必班里不少同学也去看了排名,还有一些不清楚的同学,一会儿我会把成绩单贴在黑板旁,下课后可以过来看。”
顾严听到底下议论声渐渐多起来,再次抬手制止把话说完:“成绩后面一栏是大家即将去的新班级,一中依照三个梯队进行班级划分,做到公平公正,下面我念到名字的同学即将去往别的班,没念到的继续留在三班。”
底下议论纷纷,有期望换班的人,有想继续留在三班的社恐人,毕竟来了一个多月了,彼此虽没说过几句话,但走在路上看见起码能分辨出是同班同学,是记忆里的熟悉感。南佳倒还好,更倾向于留下,因为搬来搬去东西挺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