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小修)
恰逢惊蛰,乍暖还寒。
祝繁华身着单薄素净的春衣立于二楼窗边,乖巧精致的脸上未施粉黛,一双盈盈秋水似纯净的双眸上,浓密的睫毛正微微颤抖着。
冷——她的身子在发抖,但她不得不按照吩咐推开了紧闭的窗户。
嘎吱一声,窗外寒气来袭,同时映入眼帘的是人山人海的朱雀大街繁荣景象。
寒冷的天气里,昔日不会抛头露面的高门贵女们,此时正混迹在朱雀大街两旁的人群里。或如同繁华一般站在客栈二楼临窗的位置上,一同见证着这个历史时刻。
因为等会这届科举的一甲三人,便会从此处跨马游街而过。
说时迟那时快,繁华刚将窗户推开后,远远地就听见鼓乐仪仗的声响。紧接着她便看见坐在骏马之上,头戴朝冠,插花披红熟悉的身影。
朱雀大街瞬间沸腾,为的是带头那公子俊美无双的容貌,也为的是他的身份。
伯爵府公子季宴安,今年新恩科被陛下钦点的状元郎。
也是,繁华从小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
“恭喜。”繁华小声说道。
他在季府中蛰伏多年,如今总算苦尽甘来。
然而季宴安挺直着身板,目光直视着前方,从未往街道两旁的贵女们投上一眼。季宴安的眼中只有前路,自然也就没有发现窗户边的繁华。
如今,落在他身上炙热的目光太多太多了。
一阵寒风起,游街过后,人群开始疏散。
繁华的身侧响起一道冷厉的声音:“姐姐如今可看清楚了吗?满京贵女都在盯着状元郎之妻的位置。”
繁华侧目,视线落在身后十五六岁身着橙衣女子身上。
来人正是她的妹妹祝允棠,祝府的嫡小姐。
她看着窗外汹涌的人潮逐渐散去,平淡反问:“所以呢?”
“所以姐姐还想嫁给季宴安吗?看到没,他从始至终都没给你一个眼神。”祝允棠等待着繁华的答案,要知晓今日是她特地带繁华来此地的。
还想嫁给宴安吗?繁华在心中反问自己,自然是想的。
仪表堂堂,文采斐然,年纪轻轻已经是状元郎,且与她两情相悦。
“姐姐凭什么认为他会娶你,娶一个祝府捡来的、连族谱都没上的人。”祝允棠皱着眉反问繁华:“人往高处走,如今他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
“你不过是爹爹收养的养女。”一个和她没有血缘关系,还要同她争夺爹爹的养女。
繁华垂眸,她的确是爹爹从外头捡回来的孩子。
可那又如何?当年是爹爹要将她留在祝府收为养女的。
虽然她至今都没明白爹爹这番举动的用意。
祝允棠十分不喜繁华的无动于衷,她说了这么多,也不知晓她听进去了没有。这样的冷处理,让本来就性子直的她更加坐不住了。
于是她直接道:“姐姐,不属于你的东西,你就不该肖想。他如今公主都能娶得,怎么会在乎你这个太医之女。”
“你还是等着母亲给你安排婚事,从祝府早点嫁出去吧。”
繁华认真思考了,觉得她说得也并无道理。只是她在祝家处境尴尬,莫名多出来的养女,让主母十分不喜她。主母只会在爹爹面前做表面功夫,私底下其实她过得并不好。
且爹爹是个医痴,每次休沐回府大部分时间也埋头扑在医术上。这么多年爹爹从来没有过问家中事,府上的大小事务都在主母的掌控之中。
如若让主母来替她寻未来夫婿,那么她的命运大约是不好的。
她为何要因为允棠的几句话,放弃状元郎的妻子不做,去等待主母的安排。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去将他母亲的信物退回去。我让母亲为你折一门好婚事,你早点离开我家。”祝允棠说着就上手,意图现在就带着繁华去找季宴安将信物退还给他。
繁华站在原地没动,推脱开了祝允棠的手:“允棠,我不能。”
“为什么?”祝允棠无法相信她竟然会拒绝,但同时她的心里立即给了答案。她必然还是想留在祝府,享受着属于她的一切。
她才是爹爹的孩子,祝繁华就是一个偷走她人生的小偷。她和爹爹所有相处的时光,都是从她这里偷走的。
也对嫁人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在祝府当大小姐,同她继续抢爹爹。
“卑鄙无耻享受我人生的小偷!”祝允棠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斥责繁华:“活该这些年你被母亲惩罚。”她说罢,一甩袖子转身就走,并且撂下狠话:
“你等着,我必然要让母亲将你嫁出去。”
祝繁华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无意识地捏紧双手。她感觉刺骨的寒意在往她身上钻,钻到她五脏六腑中,□□和骨子里都发着疼。她宛如一瞬间就置身于冰天雪地里,皑皑白雪中,只有她孤身一人。
繁华莫名忆起,幼时的允棠也曾这般指着她说:“抢爹爹的小偷,我讨厌你,很讨厌你。”
她四岁那年被爹爹捡回祝府,爹爹说她是爹爹的女儿,是祝府的大小姐。然而她也知晓,因为自己的存在给允棠和主母的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依稀记得入府那日,主母同爹爹发生了争执。至于二人说了些什么,终归当时她年纪太小记不得了。直到繁华长大后无意间撞见爹爹同主母吵架,听见主母歇斯底里的痛哭,她才懂得主母这份敌意从何而来。
原来,主母总以为她是爹爹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
祝家大小姐的人生,的确是她偷来的。
爹爹喜欢她,喜欢给她买漂亮的衣裙,尽心教导着她言谈举止。在她身上花费的心思,的确远超允棠。虽然后头爹爹给她的东西,都被允棠抢了去。
但她对于祝允棠,心中始终是抱有亏欠的。
——
祝允棠走了,祝府的下人们纷纷也跟着她走了,没有人关心繁华回不回府。毕竟现如今老爷在宫里当值,随时奉命替陛下看疾。老爷的亲人在十四年前女帝之乱时,均已过世。如今这府中并无长辈,由夫人执掌中馈。
而夫人最讨厌这位名义上的‘大小姐’了。
楼下的马车咕噜噜声渐远,繁华一个人从客栈二楼下来,独身一人走在寒风中。她身上单薄的春衣薄如纱,丝毫不保暖,她全身早就冻僵了。
她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才走到了季府门口。季府和祝府是邻居,两家只有一墙之隔。
季府门前张灯结彩,出入的小厮丫鬟们个个都笑容满面的,她满身寒气和身上的落寞与这里格格不入。
她踉跄着往前走时,不由想到了季宴安。
他生母早逝,且自个又是庶出,同她一样在府中过得十分艰难。
繁华同季宴安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惺惺相惜,将彼此引为知己。就这么十四年过去了,她如今已经年芳十八,待嫁闺中。而他到了弱冠之年,一举高中,被陛下钦点成当今状元郎。
竹马说,等他高中便来娶她。
待他迎娶之时,她便可以离开祝府了。
她刚入府那时,每当爹爹去宫里当值,主母就会百般刁难她。责骂不给吃食事小,最恐怖的是将她关进小黑屋里……
繁华一想起当时的场景,全身就忍不住发抖。她直至今日都一度觉得主母有病,特别是在她刚入府那一年,允棠才两岁那年,她觉得那时候的主母病得最重。
幼时的她被主母私下苛待缺衣少食时,她曾偷偷耍了点心计让爹爹知晓了这一切。爹爹虽然惩戒了主母,但爹爹回宫当值后,迎接她的却是差点命丧黄泉。
就是那次,主母将她关进了小黑屋。
主母说,人总有千万种意外身亡。
她害怕极了,也曾逃跑过一次。
一出府门她差点就被街上不怀好意的叫花子抓了,恶心的手蒙住了她的眼睛。再次醒来她被卖到大人口中说的‘红楼’,在那饿了几天的时间里,年纪尚小的她懂得这是什么地方。
她们说她年纪小,还接不了客。但生了这般好面容,再养养便是名动京城的花魁娘子。
也有人说,她现在这个样子刚刚好,就有大人喜欢……
繁华听不懂大人们都在说什么,但那些落在她身上令人作呕的目光,让她后悔逃出祝府了。
但好在她命好,主母主动在爹爹休沐前一日,给宫里递了口信说她不见了。
她命好,又被爹爹寻了回去。
从此她便学乖了,也学会了如何在这府里生存下去。
想到这里繁华停住了脚步,她缓缓抬起头仰看悬挂在头顶上的牌匾——祝府。
她到家了。
她挪动僵硬的身躯入了府,门口的小厮仿佛没有瞧见她这个人般。
繁华摸着事先就挂在腰间的香囊,向主母的正院走去。前些日子主母说头疾又犯了,让她制个安神助眠的香囊,务必所有药材包括绣工都要她亲手亲劳。
因为上山采药,晒药,制药的时间比较长,繁华这两日刚将香囊做好。
她知道祝允棠在主母院子里,她拿着香囊去找主母了。
主院的下人见着是繁华来了,也没阻拦她,同时没人进去为她禀报。而凑巧原本伺候着主人们的丫鬟嬷嬷们,也没在门口守着。
察觉不对劲的繁华在离房门还有几步路的时候,顿住了脚步。
繁华听着向来对她咄咄逼人的主母,此刻正温声细语、略带无奈的安慰祝允棠,“棠儿莫哭,阿娘在的。你永远都是阿娘同爹爹的掌上明珠,谁也永远抢不走属于你的东西。”
“只是,季家那庶子一跃龙门高中成状元郎。你爹爹如此喜欢她,喜欢季家那庶子。若不是你母亲我从中阻拦,她如今便是状元郎夫人了,日后定要狠狠报复你我二人的。”
祝允棠抱着江氏,窝在她怀里就重复着一句话:“繁华就是个小偷,你快给她找门婚事将她嫁出去。”
江氏十分宠爱着这个女儿,轻拍着她的背,替她出谋划策:
“棠儿,你想嫁给季家那庶子吗?”
“阿娘可以让你代嫁。”
江氏的声音低了下去,让屋外的祝繁华听不着母女两人说了些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的身子在微微颤抖,脑海里只剩下两个字——代嫁。
主母竟然想让允棠代她出嫁……
屋子里谈话的后续繁华并没有再听下去,代嫁两个字带给她的冲击就非常大了。她小心避开府上的其他人,挑了条小路跑回自己的院子里。
她紧紧将门扉合上,后背都抵在门上,胸膛在快速起伏着。
她无法置信刚才自己偷听到的消息,主母竟然要让允棠代她嫁给季宴安。
“爹爹宴安……”繁华第一反应就是向她最亲近的两个人求助,再过五日爹爹便从宫里回来了。
今日宴安高中,他今晚必然会来寻她的。
她耐心的等待着,看着外头日头西下,星辰布满夜空。再看着星辰消失于空中,黎明代替黑外。
窗外送进来一阵风,少女薄纱的衣裙随风飘动,腰肢无力顺着木门往下滑。
一夜过去了,她等的人没有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啦,专栏有完结文《岁柠》本文前辈们的故事。
这一本文不会很长,下一本开预收《公主与戏子》,公主与她的黄鹂鸟,男女主都是穿越人士。
文案如下:
高贵公主x低微戏子
温吟知穿来雍和已经十五年了,她是雍和帝最喜爱的六公主。
十五年的帝王教育教化,差点让她忘记她是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
直至一天,她的疯狂追求者送上一名戏子。
送来的人说,这戏子的唱法是个新鲜玩意,望博公主一笑。
温吟知轻嗤,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穿来的人,什么新鲜玩意没有见过?
——
温吟知笑完,随侍带她进一个漆黑的大屋子,屋内的布局犹如现代舞台剧。
故事的开始,一束光打在台上,戏子无花旦。
台上那人眉眼精致,墨发上束一枚白玉簪。
他一开口,便是熟悉的兰亭序曲调。
那人用着戏腔唱着:
“星霜荏苒,始不变千年之心。”
温吟知手上的茶盏失手摔在地上。
——
当代歌手肖郢胎穿来雍和,父母惨死,自身沦为戏子。
为了存活,十八年间,吃尽人生苦头。
直至一日,他在台上望见了台下的一束光。
“奴卑贱,还望公主不要在奴身上费心思。”
“肖郢站起来。”
“你我是一类人。”
人人都道肖郢是个卑贱之子
国破山亡时,在这个吃人的时代,只有他向她伸出援助之手
预收2——《绾情肆》——
人人都说姜绾命好,生下来便是大梁尊贵的嫡公主。
十六岁时又被大乾太子钦慕,求娶为太子妃。二人的感情在民间奉为佳话。
可世人不知,他娶她,只是将她当做药引。求亲国宴上,沈肆原本要娶的人也不是她,而是她身后庶出的三姐姐姜蕴。
当年沈肆带着已有身孕的姜蕴出现在东宫。
姜绾看着沈肆手上写满黑墨的休书时,她庆幸自己在姜蕴上位之前死了,保住了大梁皇室最后一丝体面。
——
姜绾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重生回到出嫁前一月。
一月后,公主出嫁。
三日后,送嫁队伍折返。
太子沈肆身穿一袭玄甲,带着十万骑兵驻扎在城门外:“告诉大梁国君,孤只要永嘉公主。”
——
沈肆以为姜绾还会同上辈子一样,嫁给他为妻,直至他发现花轿里的人换了。
他折回去时,永嘉公主正办着赏花宴。沈肆亲眼看着姜绾,对着一神似他的男子,亲密地唤他:“阿祀。”
祀与肆同音。
——
“臣大梁使臣裴祀,特地前来迎接殿下回家。”
“恭迎殿下,还于故国,归于故都。”
裴祀这些年反反复复都在做同一个梦,念着相同的两句话。时间久到这个梦境已经成为了他的执念,他很想知晓梦里的殿下是哪位皇子,他要将他带回大梁。
直到他在赏花宴上见到活生生的永嘉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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