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老祖宗，表妹可到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贾敏不禁蹙起眉头，首先就对这极其没礼貌之人没了好感。

下人掀开帘子，一个身着红白袍子，俊眉星目的少年信步进来，见屋内之人比他想的还要多先是一怔，随即先给贾母行礼问安。

“这是亲家太太和你姑母。”贾母也意识到刚刚贾宝玉的无礼，但到底是自己养大的不舍得训斥，只是脸色稍冷的让他去行礼。

贾宝玉也不是没眼色的，乖乖的去行礼，而起身后入目的便是站在贾敏身边的黛玉，“这便是林家表妹吧，表妹好。”

“表哥安好。”黛玉回了个礼，秀眉微微蹙起，往温颜身边躲了躲，想要逃避掉贾宝玉灼热的视线。

可一个人的视线又岂是那么容易逃脱的，贾宝玉只觉得表妹生的极美，一双罥烟眉轻皱，更是说不出的妩媚风.流，走动起来身姿娉婷，这一看便不由的看呆了。

“表妹可有小字？”贾宝玉迫不及待问道，也不等黛玉说话，自顾自说道：“依我看，‘颦颦’二字正配表妹，表妹定要依了我取这两个字做……”

“宝玉过来。”眼见贾宝玉越说越放肆，贾母声音不由更冷了一些。

贾宝玉转身来走到贾母身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满是疑问的看着贾母，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之处。

“你这个时候回来，你老子可知道？”

贾宝玉一怔，有些不敢回答，他是因为太想见表妹了，从学堂偷跑出来的，贾政自然是不知道的。

贾母见他这幅模样，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当即叫来丫鬟，“鸳鸯，着人将宝玉送到前厅他老子跟前儿去，该怎么说就怎么说，让他老子仔细管教一番。”

“是，我知道了。”

鸳鸯伺候贾母多年，对于贾母的心思了如指掌，见她说话时神态有异便知道她的这套说辞是说给温颜和贾敏听的，对贾政得换一换说法才行，不然贾宝玉可就得遭殃了。

可贾宝玉一听到贾政就像是老鼠见到猫一样，早就吓得不知所措了，一步三回头的不想走，临走之前还不忘再看一眼黛玉。

贾敏见此心中愈发愤懑，男女七岁不同席，贾宝玉八岁黛玉七岁，已经是该避嫌的时候了，可贾宝玉竟还能闯进来，外面那么多下人无一人阻拦，简直是匪夷所思。

之前赖嬷嬷在码头的行径她就意识到不妥，但也想着她是贾母的陪房，身份不同些忘了规矩，可现在看来整个荣国府的下人的规矩都是欠缺的。

而说到底还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从贾宝玉刚刚的行径上也能看到母亲这些年是真的老了，只一味的彰显仁慈和善，骄纵了晚辈也放纵了下人，这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宝玉让我给宠坏了，让亲家太太见笑了。”王氏在一旁笑着开口说道，想要将这件事情圆过去。

“孩子嘛，娇宠一些也没什么，长大了自然也就知礼懂节了，我家岩儿这不过了年，年长一岁便不似去岁那般调皮了。”

温颜是面带笑容说着的，可谁都听得出来她的讽刺，林岩才三岁就懂事儿了，贾宝玉八岁了却还不知礼，再往深了去想，真正问题出在哪儿？

贾敏闭了闭眼睛，相处这几年下来，温颜一直都是极其和善的，对家里人也都是真心相待，但这不代表她没有脾气，看得出来这次她是真的生气了。

莫说是温颜，就是她心中也是气愤不满的，哪有第一次见面就给女子取小字的？这是懂礼节世家公子能做出的事儿？

只是这到底是她娘家，她又是时隔多年初次回来，也不能多说什么。

眼见温颜说完之后，屋内气氛有些凝重，贾敏也没有要开口打圆场的意思，可她这时候说贾宝玉的不是，无异于指责自己母亲。

但同时她也得表明她不喜贾宝玉无礼的立场。

“哈哈哈哈，亲家太太这话不假。”贾母哈哈大笑两声说道，“谁家孩子小时候不是个泼皮猴儿？长大就是人有百种，各不相同了。”

“对对对，两位老太太说的对极了。”王熙凤顺着贾母的话说道，“就说我娘家那哥哥吧，从前就是个混不吝，这不前不久我嫂子来信说他知道读书进取了。”

有王熙凤打圆场，气氛逐渐回暖，温颜却注意到王熙凤口中的哥哥，她说的是王仁？

那个在贾家败落之后，王熙凤将女儿巧姐送到哥哥王仁家里，想着也算是有个落脚存活之地，却不想王仁转手就把外甥女儿给卖掉了，这么个狠毒舅兄，会开始认真读书进取？

王熙凤这是为了举例子不惜颠倒事实啊。

温颜心中如此想着，面上如常的和贾母说着话，谁都没有再提贾宝玉的事儿，只说着京中和姑苏的事情，氛围倒也还算和谐。

用饭之前，林如海来到后宅给岳母请安，随后他们夫妻二人又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前院，见过两位舅舅。

荣国府的晚饭自然是丰富无比的，一切礼节倒是都有，只是吃饭这种事情按照死规矩来，吃起来可就不那么痛快了。

用过饭后已经是日落西山，一行人起身离去。

贾敏想着离京之前再来与母亲正式道别，倒也没有多悲伤，反倒是上了马车后狠狠松了口气。

在来之前，她想过许多种再回荣国府的场景，可唯独没想到会是今日这般情形，出嫁多年，这荣国府终究一起不是她所熟悉的荣国府了。

除了正门上那一块不变的‘敕造荣国府’匾额外无一丝一毫她所熟悉的事物，便是母亲的脾气性情，为人处世，竟也都有所改变。

回到家中，贾敏与林如海说起贾宝玉之事。

“母亲虽没说，可我看得出来她是生气了的，这次宝玉也是太过了，若是岩儿那般无礼，我早就请用家法了。”贾敏深深一声叹息，满心的疲惫。

她只是贾宝玉的姑母而已，到底不是自己的儿子，不好也不能明说，只希望贾母往后能认真管教一番，而不是一味的宠溺。

同时也坚定了提防贾宝玉的主意，离京之前去荣国府与母亲辞别之时她一个人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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