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Samuel-8〉:
我觉得《饮用死鱼的我》很好看,你讨厌它,但是我不觉得,长森赏的评委们显然也不这么觉得,你也只有在别人模棱两可的小说里才看起来立体一点。
如果你不写小说的话就一无是处,现在在这里任性地辜负读者们的期待,就要做好别人去喜欢别的作品的准备吧?谁会真的关心你看什么书?到底是开心还是难过?
不要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平坂映之介,谁在意你写还是不写?
互联网皇帝——这样的话有刺痛到你虚假的神经吗?
〈说反话〉:挂我?我才求过他把《偶像》写了,你今晚上别睡太死。
〈泛滥〉:哈哈哈,别这么说,他破防得更严重了吧?
〈Night Rides〉:平坂的精神状态本来就不太好,如果把你的话看进去,他估计以后都不想再写《偶像》了吧?
〈Samuel-8〉:
谁管他?作家的创作哪里没有痛苦存在的?这样用所谓“疯爱派”当挡箭牌的人就是需要被鞭笞才对。
如果非要说残酷的话,他现在能够有这样的讨论度,对另一个尚在提名期作家的作品说这样的疯话,都是大家惯着他啊。
如果不继续写的话,被遗忘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疯爱派圣女〉回复〈Samuel-8〉:不许你骂他,如果他以后都不写书了我就把你杀掉。
〈咖啡轮转〉回复〈Samuel-8〉:不觉得平坂会在乎你,对于这个怪物来说,写作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正相反的物品〉:建议出门找泥头车创死重生进异世界。
〈古老米西西比河〉:
似曾相识的感觉。
当初《少女禁用游泳行进装置》动画化的时候,大家不也都为Dolly说话吗?
因为制作的就是很好啦,但是放映期间却被原作者那样批评:自己说自己的小说是粪作、想要彻底删除什么的……但是现在大家提起来,不都是“啊、是那位平坂的话就不奇怪了”的态度吗?
〈癌症恐惧综合征〉:
因为就是人家的东西嘛。
如果是改编的话,无可避免地会谈到原作,平坂对自己写的东西的厌恶程度已经超越了很多人的预估。巨额的版权费和违约费这个人可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地付掉了。
不仅一鼓作气地删除了自己的文库和写作博客,三部系列短篇也不再刊印再版,现在有他签名的实体书在Parking上都已经炒到天价了。
用他的话来说:“《少女禁用游泳行进装置》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写过它、现在删除了而已,那是Dolly动画社的作品。”
跟自己的作品割席,他已经不在乎很多东西了,感觉对于他来说,“芥川的饭”都比写《偶像》来得重要。
〈黛西〉:
他难道不会心疼他花费心血创造出来的故事人物和情节吗?
Dolly动画社那样超经费的作画,把游泳池里的“意识流泳圈大战”画得像圣杯战争一样,完全是出于制作人员对美音美的创作热情,他一点都没有留恋,反而无感情地想要删除吗?
〈怪物姬下仆〉:↑我的评价是:所谓留恋没有芥川做的咖喱牛肉拉面上的咖喱重要。
〈一般通过路人〉:不解,芥川是谁?
〈鱼眼SC〉回复〈一般通过路人〉:
芥川龙之介——平坂映之介的助理兼男妈妈,“疯爱派”真正的掌权人,所有人不敢亵渎的白月光。《初、梦、终》三部曲里的女主角美音美就是他鹦鹉的名字(可见芥川盛宠)。
在平坂的推下说什么都可以,但是只要说芥川的坏话就会被秒删——让人怀疑平坂这家伙是不是24小时每天都盯着网络。
不过真实性存疑,有可能是他随口说出来满足缺失的“自爱”的一部分的。
〈芥川家的饭〉:
平坂映之介发10条推至少6条会提到芥川和他的饭,曾在植元赏的颁奖典礼上代他领奖,现行很大呼声的猜测是那天出席的其实就是平坂映之介本人,他病到一定程度就会自己装芥川说话。
〈浇灭〉:真的假的?我如果求芥川助理可以让平坂老师写书吗。
〈DERO〉:大胆,后宫不得干政。
〈如果让我承诺不如死掉〉:皇后不算吧?感觉当夫人女御什么的不够彰显芥川小天使的权势与华贵。
〈u〉:滚呐——!!住住序晚才是正宫吧!
〈如果让我承诺不如死掉〉:你这个□□……吃我一剑!
〈u〉:桀桀,小三太多了!赫啊!看招——(躲避后反手刺去)
〈围观打架兜售瓜子〉:感觉……如果被芥川催稿……平坂老师宁愿绝食死掉。
〈Samuel-8〉:没有人求着他,他也没有必要作偶像的姿态。就算现在死去了,他的作品反倒会庆幸他的逝去、毕竟死掉的人书永远增值很快,或者是十年后因为它的主人不再产出而无人问津?这样发牢骚,真不知道有什么活着的意义。
〈如果让我承诺不如死掉〉:那个什么,你能不能不要插楼啊!一定要在这里说吗?我们在为姬君的荣入御宫决斗欸!没礼貌(半恼)
……
屏幕前,皮肤泛着近乎透明感苍白的少年坐在床上,斜倚着窗台,齐肩的短发随意地披散着,遮住了他柔和的轮廓。
看着随指尖滑动而变换的文字,缓慢地饮下一口罐装果汁。
短发齐肩的少年动作总带着一种纤细无力的垂感,让人想起连绵的细雨,冰冷而如雾一般,无法接近。
“哗啦——”
推开推拉门的声音响起。
映入芥川龙之介眼中的,正是这样一副其人几乎要陷进黑暗角落隐没的场景。
寂静的室内,他清冽的呼唤像是在挽留什么,“馆内老师。”
少年把手机放在膝盖上,微微偏头,看向他。
当他登上通往二楼的楼梯时,他就已经察觉到他的脚步声,此刻他开口,他才澹然地掀眸,作出些反应来。
额间的碎发顺着他的动作掠过清晰的下颔线滑落,露出一张郁美到雌雄莫辨的脸来,当他沉默不语时,那种颓然寡淡的气质更加明显。
“芥川。”他应答,声音清澈好听。
眼前应答“馆内”称呼的馆内鸣子,回来了。
芥川龙之介缄默地颔首。
心底却不禁隐秘地涌上难以言说的安心之感。
不论是“平坂映之介”还是“住住序晚”,在这位敬业的助理眼中都是馆内老师的附属品,无论是相处态度还是日常言语,都是建立在“馆内鸣子”的基础上而完全相同的。
但与其它编辑或合作人员不同,在非牵扯到文学相关公开场合的地点,他向来以“馆内老师”来称呼眼前的作家,不太想因为身份的割裂,来将身份以外的一些东西一并分开。
昨晚看电视交谈的时候,她突然看向他,一双冷淡的银眸倒映着他惊愕的神情,平静地说道:“身为住住序晚的助理,你应该以‘平坂’称呼我,芥川助理。”
一瞬生出恐惧又不安的遗失感,让他罕见地茫然。
那种陌生的、从未体验过的敌意与漠视,悠长醒人,是如此深刻,夜晚,矜持冷峻的青年在房间静坐许久,望着地上的月光,竟失态地抬手掩面,懊恼地阖眸。
眼前应答“馆内老师”的她,呼唤他名字的她,依然存在……真是太好了。
是的,“她”。
在芥川龙之介知晓众多秘要之中,馆内鸣子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少女。
从十五年前与自己初遇时,眼前清丽病郁的人便维持着这样这样的状态,无论是性格、相貌、口音,数年来从未有分毫改变。
把手里盛放午餐的托盘缓慢地放在床边的桌子上,将喝空的橙汁汽水易拉罐收进垃圾袋里放好。他偏眸,看向缓慢把衬衫拉拢坐到床边来的年轻作家。
“近日失眠的缘故,您只睡了3个小时,感觉还好吗?需要服药吗?”
馆内鸣子看了一眼床尾屏幕黯淡下去的手机,声音平稳而无波澜:“不好。有人骂我,我恨他。”
芥川龙之介面色平静地道:“需要我代您解决吗?”
馆内鸣子:“不,我要发推报复他。”
“……,该怎么评价呢?所以结果还是这种方式吗?”芥川龙之介蹙眉,冷峻的神色柔和软化下来,颇有些无奈。
他看向白日仍旧紧紧拉拢的窗帘,出声道:“您午餐后需要睡一会儿吗?那边的医生开了特效的药,说是药效比之前的版本要好,我昨晚已经自己试过了,或许您会需要……”
少女喝了一口味增汤,冷淡地回复:“你知道的,芥川,我不需要睡眠,它会让我做梦。”
沉默片刻,年轻的助理敛眸,“好的,我明白了。”
馆内鸣子:“我晚饭想吃虎皮青椒肉丝,你昨天去哪里了?我一个人在家里将近一天都没有吃饭,只有织田晚饭来看我给了我一些可丽饼。”
芥川龙之介:“那边……的一些事情,很抱歉,馆内老师,是我拜托织田君他过来的,您要是不喜欢吃的话扔掉就可以了,我给您发了我可能会晚点回来的信息,您是没有看见吗?”
“没有你的时间我一直在睡觉。”她简短地道。
短瞬的沉默后,黑发的助理后退两步,恭谨地伏下身去,高颀修长的身姿此刻如夜晚垂枝的夜白合,“无论如何,是我擅自离开了您的身边,还请您责罚。”
她吃了一小口面:“不用。”
“馆内老师……”
“感觉没有你的话,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既然是芥川熟悉的人带了可丽饼,那我就不用在乎什么了,我不会因为这个责罚你的。”
“……”并没有因为这宽宏又淡漠的话语感到轻松,芥川龙之介薄唇轻压,唤道:“老师。”
“嗯?”
“你会忘了我吗?”
“你会做虎皮青椒肉丝吗?”
“会的。”
“我想我死之前应该不会忘掉这道菜的味道。”
“真是令人喜悦又悲伤的回答,老师。”鞠躬退下,青年溢出唇边的声音很轻。
……
作者有话要说:
【芥川龙之介的助理日记】更新一则:
不应该让织田作之助去送的,明明只是个从事低权限任务的万事屋,馆内老师却记住了他的名字。
昨天处理那批货耗费了我不少多余的时间,下次应该让他们动作更爽利一些,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好。田村扣动扳机时犹豫的眼神让我想到泥潭里的水光,这种在任务里创造负价值的废物属下,早知道就把他搅碎了拿去喂野狗,不清楚港口那边的人是如何培养的。
我应该问银多要些菜谱。家里的盐不够用了,明天要记得去买。美音美的饵料……银说明天送来,我知道,这只是她争宠的可笑戏码,我的妹妹总想趁虚而入夺走我的助理席位。不会让她得逞的。
*
小剧场 —— 有奖竞猜
主持人:那么第一期有奖竞猜,题目是“如果芥川回家发现馆内老师装死——”,奖励是鹦鹉美音美的一根羽毛。
A(织田作之助):呃,感觉先试探脉搏,再叫救护车……?
B(朝村编辑):冷静地给我发信息通知我发讣告或者封笔说明,把馆内老师所有的遗物文字送到三斗九升书房来,整理发表为最终的新作以告慰馆内老师亡灵。
C(芥川银):不可置信地立马跪下来,先不说馆内老师的精湛演技是否存在破绽,绝对的信任哥哥甚至不会检查她到底死没死,维持同一个姿势至少守尸三天三夜才打电话给我。
D(太宰治):趁此机会和她的尸体结婚,然后结束自己的生命,合葬在一起。最后被我挖开棺材,摇醒装死的馆内老师,灵魂见证我和鸣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