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羊毛毯子
樗里疾沉声说道:“妹子,我白天说你背着东西会把你压的不长个,只是调侃而已,还有我并没有嫌你吃的多,再说了粟米不挡饿,不吃饱怎么有力气。”
徐瑾瑜的思绪突然被他的话语打断,也知道他这是想多了,解释道:“那些话我没放在心上,能吃能睡就是福气,这有啥。我只是想我家人了,有些伤感罢了。”
随后语气一转,反问樗里疾:“还有,你叫我妹子,我都十七了,你才十六吧。”
樗里疾本来听她说非因他之言而低落,心中一喜不再自责。又听她说想家人,他又为她父母双亡惋惜,不由得也想起自己早逝的母亲,但他那股伤心还未提上来。她就来了个大转弯,竟然开始跟他计较起来年龄问题。
他不服,头一昂骄傲地说道:“不就比你小那么一些,虽然还未加冠,但我十四岁就随军杀敌,十五岁指挥战役。”
说起这些,他是底气十足、神采奕奕。他在军中颇有声望,不仅是因为他父亲是嬴渠梁,最主要的是凭他的实力,还有闪闪发光的战绩。
军队是靠拳头靠实力说话的地方,迫于身份尊贵、职位高下面士兵会听你的,让要让他们服你,还得是要有硬实力。同袍之情,救命之恩是其他东西换不来、也撼动不了的情谊。
徐瑾瑜看着眼前身穿甲胄的少年郎,他剑眉星目、挺拔如松、形貌潇洒、英姿勃发。
十六岁,如果放在现代还在上中学,而在秦作为公子的他已经能独当一面。大秦“智囊”初露锋芒,未来前途定是无量。
不得不承认,虽然他的年龄没有自己大,但是论心智,徐瑾瑜即使心理年龄24也比不上的。
作为秦君儿子,即使作为庶子,也是从小就接受“名师”指导,“专家”教学的,文韬武略全面培养,毕竟不知道哪一个,就是下一任的秦君。
樗里疾毋庸置疑是秦孝公优秀儿子中的一个,未来是名将、名相,也将青史留名。而此时的他,却为了证明自己成熟,跟徐瑾瑜细数自己的战绩。
徐瑾瑜忍不住噗嗤一笑,对着那个像个骄傲小公鸡的樗里疾,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你很厉害,未来也会更厉害,成为大秦柱石。”
樗里疾看着她那奇怪手势问:“你竖个大拇指什么意思?是什么暗号?”
徐瑾瑜解释道:“这个啊,你看五个手指拇指是最大的,我竖大拇指的意思就是你最大,最厉害的意思。”
樗里疾点点头表示理解了,问道:“换个词,相当于魏国常说的彩的意思对吧?”
徐瑾瑜又给他竖了个大拇哥,赞扬他理解能力强,补充道:“对,可以这么理解,就是夸赞的意思。”
手势教学结束,徐瑾瑜接着喝粥。皓月当空,星光闪亮,木柴也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火光红彤彤、暖融融的。难得士伍们也安静下来,似乎都在默默享受此时温暖安宁时刻。
所有人都吃完饭后,也到了睡觉时间,这几个帐篷,樗里疾单独住一个,又单独给徐瑾瑜分了一个,其余二三十个人挤在另外四个帐篷。
徐瑾瑜把她的东西都拿进了帐篷,从箧笥中的拿出来一个粗布单子,把它铺在干草上,又拿出几件衣服,准备用来做“被子”御寒。
此时,帐篷门口突然传来樗里疾的声音,问她睡了没。徐瑾瑜应了声,就立马起身出了帐篷。心中疑惑,樗里疾不睡找她做什么?
掀开帐篷门布,就看到他怀里抱着一大团白色东西,徐瑾瑜一脸迷茫地看着樗里疾。
樗里疾将怀里东西往徐瑾瑜怀里一塞,说了句:“晚上盖着,可以御寒。”就扭头走了。
这给徐瑾瑜打了个措手不及,等她楞过来神,看出自己怀里是一张精致的白色皮毛毯子,樗里疾早已进了隔壁帐篷,合上了账门。
徐瑾瑜想要把毛毯给他还回去,但是看他刚才那不容拒绝的架势,似乎也不是很合适。那她就盖着吧,她也确实需要来着。
进了帐篷,她抚摸着柔软的毯子,看这材质是用几张整张的羊皮做成的。颜色雪白、毛质丰盈、触感饱满,真正的皮毛一体羊毛毯。这毯子可以算得上是古代奢侈品了。
徐瑾瑜除了感激,还有些受宠若惊,毕竟无功不受禄,即使是她救了张大,但是那一点点贡献,是不值得樗里疾这般照顾的。
她盖着羊毛毯子,带着忐忑的心情,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樗里疾帐中,郯明作为随行护卫正在给公子整理行李。
郯明不解,上好的羊毛毯子,公子说送人就送人了,分明才认识那姑娘一天而已,这下好了,公子只能盖这个粗糙的兔毛毯子了。
他把木箱中那个杂色兔毛毯子拿出来,放到公子榻上,终是忍不住问了句:“公子,你为啥把君上赏给你的羊毛毯送给徐姑娘?”
那可是两年前,公子打了胜仗君上赏给公子的,一直放在箱子里还没有用过。此次奉命前往洛南,押送军粮去往河西,害怕途中突然降温,方才拿出来放入随身行李。
本来是准备把兔毛毯子铺在榻上做褥子,羊毛毯子来做被子。这下好了,少了一条,榻上只能铺光溜溜的布单子,被子只能拿那个灰一块儿,白一块儿的杂色兔毛毯了。
樗里疾听郯明问他这个问题,也是一愣,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遇到徐瑾瑜后,自己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
她带的行李他白天他是见过的,大部分都是给邻居家儿子带的衣物,她自己的东西只有几件粗布衣,一个医药箱,还有一个粗布单子。
此时已快到冬季,一个姑娘远行,竟未带御寒东西。那时他就想起来这次带的那块儿羊毛毯子,雪白雪白的,跟她倒是相配。
晚上他便让郯明取来,去她帐篷那里,又怕她拒绝,塞她怀里就赶紧回自己帐里,想到这里他的嘴脸翘起一个弧度。
他正了正脸色,清了清嗓子对郯明道:“我一个男子,用那煞白的毯子,不得被人笑话,那一看就是姑娘家用的东西。”
郯明摸了摸鼻子,默默在心里嘀咕,虽然公子说的也对,那羊毛毯子确实娘们唧唧,但是他感觉公子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究竟是哪里有问题,他这脑袋瓜子确实不够用了。你要问他剑法,他能说个三天三夜,你要问他这些问题,他就是个闷葫芦了,这点他确实比不上同为公子护卫的弟弟郯清。
公子常说他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这说法他是服的,公子确实是有七窍玲珑心,跟他比自己确实像个木头脑袋。
既然想不通就不想了,或许可以去问问在帐前值守的老弟郯清,他肯定知道为什么。
看公子已经躺下,他把油灯吹灭,说道:“公子,我先退下了。”随后放轻脚步疾步出了帐篷。
到了帐篷门口,对着持剑站的板正的弟弟招了招手,轻声说:“老弟,来,我问你个问题。”
郯清满脸疑惑地侧身过来,听他那憨哥哥今天又有什么问题。
郯明抓了抓脑袋,在郯清耳旁轻声问:“你说,公子为啥把那么好的羊毛毯子送给那姑娘呢?”
郯清无语了,侧过身子看向一边的铁憨憨,他哥虽叫“郯明”,可却一点都不聪明。
上天果然是公平的,给了他哥学剑的天赋,却关上了他心中的门户,不懂人情世故。
或许也正是哥哥这般不通世故,憨憨傻傻、内心清明、纯粹如童,方才成就了他那精湛剑法吧。那就让哥哥继续在那片净土,单纯地快乐吧。
郯清拍了拍郯明的脑袋,轻声说:“公子这般做定有他的道理,你就别想了。赶紧去睡吧,上半夜我来值守。”
郯明摸了摸脑门,顺从地去了帐中,他最听弟弟的话了,那就不想了,睡觉。
郯清望着哥哥背影,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公子营帐。他笑着摇了摇头,心中暗叹,大小伙子送姑娘毯子,还能有什么原因。
除了送毯子,公子还专门把徐姑娘安排在他旁边的帐篷,用意也不言而喻。也对,公子明年就十七了。
另一边,徐瑾瑜睡的香甜,酣然入梦。她梦到了跟随导师去陕西前的那个周末,父亲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哥哥徐瑾怀也专门推了应酬在家,母亲则是忙里忙外给她收拾行李。
吃饭的时候,母亲吐槽哥哥都三十了也不找媳妇,把她快愁死了。
她哥哥说找什么媳妇,他现在的目标是把公司做大做强,多挣点钱给妹妹攒嫁妆。
还调侃道,让徐瑾瑜也学别的姑娘多打扮打扮,除了去刨土也要看看身边优秀的小伙子,看得上眼的带回来让家人把把关。
父亲听徐瑾怀这翻言论,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无情的拆穿他:“你不找女朋友就不找,别拿瑜瑜当借口,还撺掇她找男朋友,嫁妆还用你准备?”
随后转脸一笑,对徐瑾瑜语重心长地说:“你别听那臭小子瞎说,俺家瑜瑜还小,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