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噗通噗通
噗通噗通的心跳声中,盛夏额头冒出一层薄汗。
那话怎么说。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不,是三观跟着五官走。
对方可能是个流氓,但面对流氓的亲近,她居然可耻的脸红心跳,甚至有点莫名的心悸。
就在她理智逐渐占了上风,打算来个飞脚将禽兽踹开时,沈星河突然直起身,指尖捏了条小青虫移到她面前。
“你头上,有虫子。”
……
虫子是活的,翠绿翠绿的,正在他指尖蠕动。
盛夏腿一软,差点当场趴下。
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小虫子。
沈星河见人身体一矮,及时扶住她。
盛夏捂住心口缓过神。
这熟悉的配方,这可恶的恶作剧。
何晓亮!!!
自她在何晓亮背后“说坏话”被当事人听了去后,她的包里衣服上总会莫名出现小虫子肥蟑螂。也不知何晓亮从哪打听到她怕那些,这招一直用,一直管用。
盛夏心里积起成吨的怒火,以前不跟何晓亮计较是因她有先天性心脏病,她怕一旦跟人吵吵起来动了真火被送去ICU灌小米粥,一直忍着。
现如今不一样了,从她一口气围着小区跑十圈毫不费劲的程度可以看出,现如今的心脏杠杠硬。她有种立马上阵杀敌一扫前耻的冲动感,但碍于老师面前,只能压下冲动。
刚好有个女学生敲门。
小女生一脸娇羞,看上去颇幼态,小学妹的模样。对方小碎步跑到沈星河面前道自己上学期挂科,其中有好些不懂的问题想请教教授,能不能加教授一个微信,好方便请教问题。
盛夏一眼瞧出学妹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能看出,沈星河一定也猜得到。
怕是加了人家微信,以请教问题为由各种联系变相骚扰,不加吧,有损身为教师的责任感。
盛夏有点想知道沈星河怎么回复。
两个小女生齐刷刷盯着年轻的教授看。
沈星河仍旧面无表情,“抱歉,我没有微信。”
学妹一脸震惊,盛夏没忍住,噗嗤笑出来。
她未料到的答案。
这年头,大中国地盘,还有没微信的碳基生物?!
学妹俨然不死心,“那个……那个今天课堂上关于第二人格的分析我不是太懂,能不能麻烦老师再讲一遍。”
沈星河点头,坐回属于自己靠窗的办公位置。学妹咬着下唇,小碎步跟上去。
盛夏突然感觉自己像个电灯泡。
可是,她的问题还未解决,教授欠她一个解释啊。
当学妹的面,她不方便问,只能尬笑两声,“那么,沈老师回见啊,我的问题老师也要给出答案啊。”
沈星河坐在椅子上,修长手指翻看桌上教科书,淡淡瞥她一眼,开始给小女生讲课。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眼皮子底下的老师,早晚揪出答案。
盛夏碎碎念着走出办公室门。
透过走廊的窗,能见到室外操场上有不怕热的学生在运球,三两学生提着零食袋暖壶走过。
一道亮眼的橙色吸引盛夏的注意。
丑橘鹤立鸡群,人群中一眼能瞧见。
盛夏担心人跑了,扒着玻璃窗朝楼下大喊:“丑……何晓亮,给老娘站住。”
办公室正讲题的师生被这突兀一吼吓一跳。
沈星河透过门窗望见穿着百褶裙的女生风一样跑出楼道,消失在转角楼梯。两分钟不到,他灵敏的耳朵捕捉到楼外一男生惨绝人寰的哀嚎声。
他偏头,视线穿透两面墙,瞧见百褶裙女生将一盖盖头男生摁在树杆上捶打,最终又将男生的头摁进路边的垃圾桶。
学妹见教授一直偏头盯着空空的墙壁看。
她提醒:“沈教授?”
沈星河转回头,翻开教科书下页,平淡的声调,“我们继续。”
待盛夏将何晓亮收拾的求爷爷告奶奶,重新跑回办公室后,教授办公位置空了,而张老师回来了,正开抽屉上的锁。
盛夏急忙刹住脚步,脚跟一转,溜了。
—
放学后,盛夏履行承诺,请齐明月吃了两个甜筒一根椒盐琵琶腿,终于得到闺蜜原谅。
校外公交车站牌前,两女生道别。
齐明月等公交,盛夏扫了辆共享单车一路飙回家。
之前受身体限制,禁快跑,禁剧烈运动,禁一切有可能加重心脏负荷的活动,自行车都只能最多蹬十迈,如今身康体健的她体会了一把追风的感觉。
正是下班高峰期,满街的红灯,成排的私家车堵的闹心。
盛夏将脚下的车蹬子蹬成风火轮,略带张扬的路过蜗牛速度行进的一排排高档轿车,甚至人少的地界,高高扬起一只手,任风自由穿梭于指尖。
奔放自由不羁,这才是青春。
她只当自己之前的青春瘫痪了,如今支棱起来,感觉浑身上下使不完的劲儿。
就是……穿裙子骑车有点不方便。
万达商场转角路口,她想起隔壁的隔壁的隔壁街道的长沙臭豆腐。反正有劲没处使,盛夏调转车把,往小吃一条街飚。
不愧老字号店,隔着几十米便闻到直击天灵盖的臭味。
臭豆腐店前排着打包的长龙队伍。
盛夏排了会队,感觉一时半会轮不了自己,于是冲她前头的一位男生说请他帮忙占着位置,她突然肚子疼,要去附近的药店买药。
男生见是美女,欣然点头。
盛夏道谢后,捂着肚子溜溜跑去街头,路过24小时药房,进了蜜雪冰城,点了一杯百香果饮。
待她坐在窗前位置喝得打冷嗝,预计臭豆腐窗口的队排的差不多,正要起身离开时,窗外一闪而过一亮宝马车,车窗内一闪而过一张熟悉的脸。
齐明月。
盛夏追出去,宝马车已驶远。
不是坐公交么,怎么又上了宝马车。盛夏叼着吸管想。
等她返回臭豆腐店前,男生还在窗口前排队,见她回来冲他一笑,并主动让出自己位置。
盛夏道感谢,打包两盒臭豆腐,扫了路边单车,一路骑回家。只是这次无心看风景,心里满是行为诡异的齐明月。
据她所知,齐明月家穷了三代,目前还是低保户,家族人员凋零,亲戚不多,哪里冒出来的开宝马的干哥哥。她想,她得抽个时间找人家谈谈。
盛夏拎着臭豆腐打开家门的一瞬,只觉屋内气压极低。
爸妈一脸愁容,二表哥则缩在沙发一角,见她回来,猛垂下头。
看来,二表哥出卖了她。
果然,常慧在女儿开门进屋的瞬间,蹭得站起,几步跑过去拉住女儿胳膊肘,“三更半夜你卧室进了个男人,这种事你怎么不跟大人讲,这事很严重,要报警的。”
盛夏预感,这事交给警察会往不同的轨迹发展。况且,她不认为沈教授对她动了什么非分之想。就凭人家那张脸,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况且人家通身禁欲气质。
沈教授是个谜。谜底,得她亲自解开。
盛长虹也跟着教训女儿,如此严重事件怎么当儿戏。
面对爸妈喋喋不休的追问,盛夏朝沙发角落的二表哥竖个中指。
当初答应替她保密的。
盛夏无视聒噪的父母,走去饮水机给爸妈一人续一杯热水,坐到沙发的一刻,酝酿出瞎话。
“那个其实,那人我认识。”
常慧盛长虹互望一眼,异口同声:“谁啊?”
“哦,我以前的一个学长,之前来过咱们家,看见我从洗手间窗台的花盆里拿钥匙,所以知道咱家钥匙在哪,我之所以没认出来是因为后来他去韩国整容了,这事纯属误会,你们不要担心了。”
在场听众:“……”
盛夏打开臭豆腐盒子,常慧被熏到,手在鼻尖扇风,“什么学长,你怎么能让别人知道咱家钥匙藏在哪呢,还有,即便是学长,也不能三更半夜闯女生卧室吧,这不是道德问题,这是私闯民宅违法行为。”
盛长虹跟着是呀是呀。
“不是私闯民宅,是我让他来的,只是最近我头有点晕,把这事忘了。”
父母双双沉默。
盛长虹打破死寂,举着手机屏幕里身穿中山装的胖大叔问:“这好像是个口碑不佳的导演,他认识你那个什么学长?他到咱家来干嘛。”
盛夏叉了口臭豆腐继续编,“那个不是导演,长得像而已。是人家叔叔。”
常慧盛长虹听得一愣一愣的。
常慧伸手,“给我那个什么学长的联系方式。”
盛夏将塑料叉往臭豆腐上一叉,“删了。”
“好了,这事翻篇了,我要去看书了。”盛夏怕父母再追问,一边往卧室走,一边扶额,“我之前挂那么多科,有好多书要看,你们不要吵我了。”
常慧去敲门,盛夏不开。
常慧隔着门板叹气,“明天换锁,不,换门。”
将自己关在卧室的盛夏,哪有心里复习功课。脑中一会闪现齐明月,一会闪现沈教授,一会又琢磨换心后的种种异能。
齐明月的事暂时放一放,目前先要解决沈教授的问题。
蓦地,她灵光一闪,翻出手机,振响丑橘微信。
两人约在图书馆咖啡店。
一进咖啡馆,盛夏一眼扫到目标,脸贴三个创口贴的何晓亮正坐在长桌前打网游。
盛夏大咧咧坐对面,何小亮眼皮不抬,手指头闪动如电,“动手了后悔了吧,单单一顿咖啡是摆不平的,想要知道新来的教授的信息更是不可能。”
盛夏翻白眼,暗中捏拳头。
和着这货应她约是故意气她来了。
要不是何晓亮这货有狗仔潜质、济大百晓生的名号,她是如论如何都不会请人喝咖啡。
毕竟求人帮忙,盛夏忍着火气,给人点了一杯最贵的猫屎咖啡,笑嘻嘻道:“我知道你消息灵通,新来的沈教授正火,他资料你应该第一时间掌握不少,我要的不多,给个电话或者家庭住址就行。”
何晓亮终于止住游戏,眼底飘一缕不屑,嘴角扯一丝痞笑,“你们这些女生就是肤浅,只看颜值。你知道打听沈教授联系方式的女生有多少么,一点不夸张,有人出一万块买人家地址我都不卖。”
盛夏大彻大悟般点点头,“一万块?呵呵,不多,但是姐没有。”
“那你还约我出来,简直浪费爷时间。”何晓亮拎包,打算走。
盛夏嘎巴嘎巴掰手指,立马揪住对方领子,“别给脸不要,现在立马给地址,否则你当初给我写的那篇满是错别字又油腻又猥琐的情诗明天会出现在校论坛上,你捡走女生宿舍被风刮走的内衣不还的事也会曝光。”
何晓亮眼角发抽唇角发抖,“算你狠。”
得了地址的盛夏,扫辆共享单车,直接杀去公爵城。
虽然明天她可以在学校见着沈教授,但事情越想越抓狂,今天不得到答案,怕是睡不着。
—
陈晶端着一盘新鲜水果进了书房。
大儿子仍坐在桌前看书,桌上堆积好大一摞书。
陈晶扫几眼,不但有心理专业的,还有哲学生物化学,甚至宇宙学。
“经常看书费眼,这次的蓝莓又大又甜,星星多吃点。”陈晶放果盘到沈星河面前。
沈星河微微一笑,道感谢。
陈晶见儿子依旧对她不咸不淡,又叮嘱几句后退出房门。
关门之际,陈晶瞧见大儿子端着手中书籍迅速翻页。
刷刷刷,一秒一页的频率。这并非儿子第一次这样看书。
起初她以为儿子在找标记的知识点,或者书里夹着东西。后来她暗中观察,儿子不像寻找什么知识点或者寻找书页里夹的东西。
若寻知识点,定会连续翻看同一类书籍。可他上一本哲学,下一本物理,再下一本是诗集。毫无逻辑可言。
若寻书页间夹的东西,定会端起书本抖一抖。
可他从来没抖过。
像是……无聊至极翻书玩。
但以儿子的性格,并非无聊之人,反正他不信儿子能一目十行,不,一目几十行的阅读。
怕儿子怀疑,陈晶收回好奇目光,走回客厅。
她跟坐在沙发上翻财经报道的丈夫讨论,“你说星星刷刷翻书到底在干嘛。”
沈平从手机上抬眼,“直接去问不就知道了么。”
“你去问。”
沈平放手机到茶几上,“要我说你过分关注儿子也不好,哪怕一个小动作你都疑神疑鬼,或许儿子频繁翻书是真的再找知识点。”
陈晶拿银叉叉起碟内的哈密瓜,“但愿吧。”
书房内,沈星河已将最后一本书看完。
二百二十七页的《性学三论》十分钟读完,并全部记下。
一个月内,书房的数百本书籍已翻阅两遍,实在没得看,他想起小区附近有个大型图书馆,看眼墙上挂钟,目前还未闭馆。
沈星河起身,打算在闭馆前去淘几本关于哲学的书籍看。
离开书房前,风将窗口悬的风铃吹响。
沈星河关门的一瞬间,朝风铃望去。
风铃自行飞起,落到书柜上头,与此同时,半敞的窗户自行关阖。
沈星河这才静静关了门。
路过一楼客厅,向父母打个招呼,沈星河朝大门走去。
陈晶站起,刚要询问,被一旁的丈夫拽住手腕。
沈平冲妻子摇头暗示,他发现大儿子对他们的关心有些反感。
陈晶叹口气,只得望着儿子的背影走出门。
沈星河刚跨出屋门,见沈俊坐在轮椅上,一边烤红薯,一边跟蹲在一旁的女生聊天。
沈俊:“这么凶的狗,你竟不怕,倒是很勇敢。”
盛夏撸狗撸得顺手,“我喜欢猫和狗狗,尤其大型凶犬,小时候特想养藏獒,但我家人不许,对了,这条高加索犬是禁养的吧。”
“我只养在院子里,不会放出去。”沈俊弯腰,摩挲黑狗厚实的颈毛。
“不过,你给它起名所长,还挺有意思。”接过沈俊递上的一块烤红薯,咬一口,“好香。”
沈星河见女生的百褶裙已换成背带裤,短发顶端抓个小啾啾,看上去俏皮可爱,可这会正一手吃着烤红薯,另一只手不怕死的摸狗牙。
盛夏突然感觉心脏一热,又不受控制的砰砰直跳。抬起头,再见到站在大门口的沈星河的一瞬,她直起身,笑得一脸灿烂。
欢脱的脚步朝对方跑去,边扬手边自来熟地喊:“沈教授,我来拉我来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