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

叶清远一个跨步走到了跟前儿。

叶妩笑着打量着面前的胞弟，摆脱了少年的稚气，已显清俊深邃的眉眼。“似乎又长高了啊。”

说着从包袱里拿出做好的兔毛马甲，对着身量比了比，“也不知合不合身……”

她特意花银子攒的上好兔毛，手感细腻毛绒，还没有一丝杂色，做身马甲正好早晚读书御寒能穿。

叶清远乖巧的站着一动不动，一双相似的桃花眼睁得大大的，紧盯着叶妩看。

“回去试试，如果不合身回头麻烦庆嫂子再改改。”

这么比划也看不出什么，叶妩干脆重新包起来，将包袱塞进叶清远怀里，让他自己回去安排吧。

叶妩伸手理了理叶清远的衣领，她凑近压低声音说道：“包袱里我放了二十两银子，你如今住在书院不比住在家里，日常花用不必太节省，真要缺用，你就跟庆嫂子说一声，阿圆自会告诉我的。”

庆嫂子是阿圆亲娘，与原身亲娘交情很好，也是阿圆一家一直照顾着叶妩姐弟。

叶清远心里一酸，倔强摇头不肯要。

叶妩欣慰笑，她踮起脚尖，拍了拍叶清远的肩膀，“阿姐已经升为一等，每年光例银就有二十两，每逢年节喜事，还另有赏银。”

“你看阿姐的穿戴，像是过不好的样子吗？”

说着，叶妩站直身转了个圈，让叶清远看清自己身上的衣服和首饰。

“再说了府上主子宽和，差事也不繁重，每日吃好喝好，你看我比去年见是不是还胖了些？”

叶清远仔细看过，接着老实摇摇头，反正他没看出来阿姐哪胖了。

叶妩无奈扶额，这小子！

“你阿姐是那种死要面子的人？”

“……”青年抿唇不说话，光看表面谁知阿姐是不是安慰他？

见软的说不通，叶妩虎着脸，决定摆出身为长姐的威严，“这些银子是为了让你好好读书，不必为了生计操心的。只要你出息了，阿姐不管在哪腰板都能挺直！”

“家里靠不住，咱们也只当没了那些亲人。自小没了娘，阿姐又不能陪在你身边，往日里你只能靠你自己，”叶妩静静看着记忆里抱着她大腿哭的小萝卜头，如今长得已比她高了。

“以后等阿姐老了，出府没人要，还指望你呢！”叶妩笑着打趣道。

叶清远红了眼眶。

青年握紧拳头，沉声保证，“阿姐，我一定会好好读书！以后让你住上大宅子，只管享清福！”

叶妩乐了，笑得开心，点点头，“行，阿姐等着那天呢！不过读书也需劳逸结合，不许为了苦读熬坏了身子！”

叶清远一字不落的记下，乖巧应道：“阿姐你放心吧，我听你的话每日都抽出半个时辰锻炼身体，还有阿庆嫂炖的补汤。”

补汤的事是叶妩这边拿银子拖了庆嫂子，隔上两天给书院送份补汤，不拘鸡鸭鱼汤，能让叶清远吃食上跟得上营养就行，半大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这年岁吃不好，可是一辈子的事。

又说了一会话，不远处守门婆子喊了一声：“叶姑娘，时辰差不多了。”

原来时间过得这样快，不知不觉已过了一个时辰。

去年叶妩刚顶了苡微的缺没多久又赶上年节，不好出府，姐弟俩隔了大半年才见一面，这么短时间又要分别了。

叶妩有些不舍，好在安慰自己都在京城呢，如今出府总比原来宫里见面方便。

“行了，回去照顾好自己，下回能出府时，阿姐去书院看你。要是有什么急事，也不许瞒着，一定让庆嫂子说与我知道。”

“哎，我都记住了阿姐！”叶清远实在没忍住，抹了把眼泪。

“噢对了，阿姐！”只顾着说话，差点忘了他给阿姐准备的生辰礼。

“去年中秋没能送给阿姐，但我一直记着呢！”叶清远伸手从怀里掏出个用手帕细心包成的小方块。

叶妩没压出翘起的唇角，惊喜接过。

打开手帕，里面是一支珍珠蝴蝶银簪，细小的米珠穿成蝴蝶模样，几颗红绿松石点缀其中，轻轻摇下，灵动的触角飞舞，很是漂亮。

“这是我替人抄写书信挣的银子，看见这支簪时就觉得很适合阿姐。”叶清远眼睛晶晶亮，一脸期待。

叶妩二话不说摘下原本戴着的发簪和耳坠，转而将蝴蝶簪带上，她俏皮地昂首，“好看吗？”

乌黑的发髻上，一只洁白的蝴蝶展翅欲飞，轻摇间，优美地舞动。

阳光下，美人笑靥如花，让人见之难忘。

“好看！”叶清远骄傲的挺了挺胸脯，在他眼里，阿姐就是全京城最好看的女子，谁都比不上！

姐弟俩相视一笑。

守门婆子又在催促，叶妩只得最后叮嘱两句，她站在后门口，看着叶清远一步一回头。

叶清远一直挥手，直到转过弯看不见阿姐，这才收回视线朝书院走。

路上人群熙熙攘攘。

抱着怀里的包袱走在路上，叶清远只觉似有千斤重。

二十两可能对于王公贵胄来说尚不够一道菜钱，可对于普通老百姓，已足够一家四口生活一年了。

可想到这是阿姐为奴为婢，伺候别人换来的辛苦钱，叶清远没了刚才在叶妩跟前的乖巧听话，他眼神冰冷，心里恨意深深。

后娘包氏的恶毒，亲爹叶明智的偏心漠视，阿姐在家里吃不饱穿不暖还得被打干活，只得被逼着进宫小选，桩桩件件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到现在都没忘自己五岁那年，八岁的阿姐像是一夜间变成了阿娘！

温柔地拉着他的手叮嘱，让他乖乖在家要学会忍耐，包氏要是打人就跑，她得去给他挣念书的钱。

阿姐牵着他走了两条街，不知与庆嫂子商定了什么，只是从此他与阿姐间隔了那道高高宫墙，庆嫂子家也几乎成了他第二个家。

叶清远握紧拳头，只恨自己还未得功名，不能替阿姐分忧，他思忖着或许自己应该更努力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