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一大早,庄子里人声鼎沸,郑远钧被吵醒了,从窗户口往外望了望,天才蒙蒙亮。
外面不时有庄民经过,她听到了庄民们的交谈声,语气中满是兴奋。
这些人起得可真早啊,人人都这么勤奋,让她都不好意思继续躺着了。
既然睡不着了,她干脆起了床。
隔壁就是厨房,林老大媳妇听到她起床的动静,等了一会儿,估摸着她洗漱完了,给她端来了早餐。
早餐是肉饼和白米粥,肉饼酥软可口,白米粥喝下去,胃里都暖和了起来。
林老大媳妇的手艺就是好,普普通通的饭菜,她总能做出别样的美味来。
郑远钧吃得十分满意,吃完了,走出屋门一看,天色亮了一些。
庄子里到处都是庄民,个个喜气洋洋,头上包了布巾,或者戴着斗笠,手中拿着镰刀,都在往自家的田走去。
——哦,稻子成熟了,今天要开始收稻子了,章庄头昨天就给她讲了的。
郑远钧也跟着往田里走,一路收获了无数问候和笑脸。
“二公子,吃了吗?”
“吃了。”郑远钧点头。
“二公子去看收稻子吗?”
“嗯,去看看。”郑远钧点头。
“二公子,拿着斗笠,等会太阳就出来了,别晒着了。”
“好。”郑远钧再点头。
……
“收稻子啦!收稻子啦!”孩子们围绕着大人们追赶打闹,欢呼奔跑。
他们抱着竹筐,这是准备待会儿跟在大人们身后捡稻子的。
每一颗掉落的稻子,他们都会仔细地捡起来,不会漏掉一颗。
走到田边,郑远钧放眼望去,稻田里一片金灿灿,一阵风来,稻浪翻滚,漾起一片金色的波浪。
她的心中一片激荡。
今年的稻子长得真好啊,粮食产量应该有大幅提升。
再给我两年时间,我就能存到足够的粮食,天下再怎么乱,我都有粮食吃。
庄民们在稻田边,做着准备工作,一边笑语。
“今年这稻子长得好啊!你看,这稻穗真沉,把稻杆都压弯了。”
“从二公子来了,哪年的稻子长得不好?”
“今年的尤其好,比去年还好。”
“你摸摸,这谷子真沉,米粒都要胀破出来了。”
“二狗子,你还没摸够啊?天天早也摸晚也摸,一天到晚在田头转悠。”
“摸不够,我怎么摸得够,要是我娘还在,也能摸一摸,看一看,就好了。”
二狗子擦着眼泪,哽咽着,“我娘种了一辈子庄稼,没看过这样好的稻子,我娘只要再熬一年,二公子就来了……”
周围的庄民们沉默了,有几个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想起临死前瘦得皮包骨头的老人,想起扯着他们衣角含泪叫饿的孩子,怎能不落泪?
是啊,二公子才来了三年,今年是第三年,以前的稻田是什么样子的?
稀稀拉拉的稻子,干瘪瘪的稻穗,永远吃不饱的肚子,饿得气息奄奄的老人和孩子。
这些苦难,已经渗入了他们的骨血,又怎能轻易忘记呢?
庄稼的产量实在太低了,一年到头辛苦劳作,收入的粮食上交一半以后,所剩无几。
若是这一年风调雨顺,一家人还可勉强度日,若是这一年老天不作美,总有老人和孩子熬不到第二年秋收。
这样的日子,也才过去两年多啊!
自从二公子来后,领着他们种田,二公子说,要科学施肥,科学杀虫,科学种田。
一年后,他们的粮食产量增加了两成,去年,他们的产量增加了八成!
今年,他们的产量,看上去会高得吓人。
现在,他们每家每户都有足够的粮食,他们再也没有饿死过老人和孩子。
听说,就是庄子外面的人,今年也在开始学二公子的种田法子了。
看着金灿灿的稻田,庄民们抹着眼泪,又笑了起来。
郑远钧站在田边,看着这些庄民们笑了哭,哭了又笑,心中发酸,却也跟着笑了。
她现在已经摸索出了提高粮食产量的方法,等她再做出新式农具,就能开垦出更多的田地,并且种田会轻松很多。
一个人可以种出很多的粮食,百姓再不会挨饿啦。
——不对!
粮食是多了,但很多百姓是没有地的,是租的地主家的地,到时候地主会不会盘剥更加严重,百姓还是没粮吃?
她家也是地主阶级,田地租出去,收的是五成租子,但很多地主收的是六成或七成租子,甚至她还听到过收八成租子的。
地在地主的手里,收几成租子,还不是地主说了算,百姓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那要怎么办?
——她只是个刚刚大学毕业的普通人,这样复杂的政治题目,她不会做啊。
崔先生前几天一直待在三个伤员身边,照看着他们。
霍青还好,伤得不是太重,又年轻,伤口愈合得很好。
他最担心的是老牛和老张,这样的伤口最怕的是腐烂,然后是病人发热,高烧不退。
虽然周大夫一直神色轻松,不以为意,但崔先生在边关见过很多这样的伤员,看着要好转了,病情突然恶化,最终不治离世。
何况老牛和老张的伤还是这样的重,按照过去的经验,基本上就是无救了。
于是他的心一直提着,不敢放松,夜里总要起来几次,探探两个伤员的额头,发现有一点发热,就要给他们用温水擦身子。
这是周大夫吩咐的,只要不是高热,可以这样来降温。
三天过去,老牛和老张平稳度过,中间有过低热,温水擦过后,也很快退下去了。
周大夫宣布,病人已经脱离危险,后续每天按时喝药,伤口按时换药就可以了。
老天总算眷顾了他们一次,崔先生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竟是这十八年来前所未有的轻松。
昨天晚上一觉睡得踏踏实实,直到外面人声吵闹才把他惊醒过来。
崔先生走出屋子,听说今天收水稻,想起那天进庄子时,一眼扫过,是发现这儿的稻子长得格外好。
但当时他满腹忧心,也没有往心里去。
后来几天又一心扑在老牛和老张身上,他也没顾得上稻子的事。
他跟着庄民们来到稻田边,看着眼前金灿灿的一片,田里挨挨挤挤的稻子,沉甸甸的稻穗,不由惊呆了。
从没见过长得这样好的稻子。
即使还没割下来称重,他也知道,这稻子产量会极高,高出世人的认知。
“庄子里的稻子一直长得这么好吗?是地比别人肥?还是种子好?”崔先生抓住一个庄民问。
庄民们兴奋了,好不容易又可以炫耀炫耀了,争先恐后地回答他。
“不是,是我们的二公子。”
“二公子告诉我们种田的。”
“二公子告诉我们制肥。”
“二公子告诉我们杀虫。”
“二公子来的那年稻子就长好了。”
“别人还不信,说二公子一个贵公子,从没下过地,怎么会种地。”
“说是那一年我们运气好,稻子才长好的。”
“嘿嘿,让他们不跟着学,去年我们的稻子更好了,他们哭都没地方哭去。”
“今年才开始跟着学,迟啦,我们都吃了两年饱饭了,他们还在饿肚子。”
“二公子说,我们今年是双季稻,可以收两次稻子!”
“两次啊!一次就有这么多稻子,两次那得有多少?嘿嘿嘿……”
“栓子,你的口水笑出来了……”
……
崔先生呆滞。
是啊,一个从没下过地的贵公子,是怎么种出这样好的稻子的?
确定不是借了别人的名头吗?
看着庄民们一张张兴奋的脸,一口一声的“二公子”,他竟有点不敢把这样的质疑问出口。
如果他问出了这句话,庄民们不会打他吧?
自进入信州,是发现了沿途的稻子长得好,还以为是水土和气候的问题,怎么也想不到是因为这位二公子啊!
而且显而易见,这庄子里的稻子比别处的长得更好。
远远地望见崔先生,郑远钧走了过来。
“二公子!”郑远钧回头,是两个亲卫走了过来。
“崔先生!”不远处,是美少年霍青走了过来。
来吧,郑远钧微笑,让我们一起来看看这丰收的景象。
据史载,大齐景和三十二年七月十一日,福王与崔先生、霍青大将军相遇于信州安平县郊外天台庙,后转回福王庄,福王麾下重要人物自此齐聚信州,从此风起云涌,龙腾虎跃。此时,玉狐公子还在辗转于全国各地,寻找崔先生,沈将军还藏身于雁山风云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