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废物
沧魂生的痛苦样子和阿树差不多,但阿树可是知道沧魂生受伤惯了,他之前那么重的伤都还能强忍着,现在居然这么痛苦?
那必然是比她严重百倍。
是什么病症?
阿树到他旁边用灵力感知了一番,却一无所获,却又见沧魂生额头上附了一层薄汗,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抱着自己发抖。
“你,你这是什么病?天下竟还有我看不出的病症。”
阿树疑惑着道了一声,瞧他的样子,似是怕冷,便一挥手将他抬到榻上,用被子裹紧了他。
阿树见他裹在被子里也没有好受一些,便又塞进去几个能散发热量的炎石,“你这邪魔,灵力属火还这么怕冷。”
又过了一会儿,阿树见沧魂生没了动静,凑过去一看,竟见沧魂生面上湿了,透明的水还正从他紧闭的眼中往外溢。
这魔头,不会是在哭吧?
阿树登时有些恶寒,更觉自己低估了事情的严重性,非常担忧的推了推沧魂生的肩。
“你玩尬的是吧。”
那魔疼的昏天黑地。
“……你别装啊,我可不吃你这套。”
阿树见他不知是冷的还是疼的失去了神智,根本不做反应,一时心急便摇了摇他,激他道,
“喂,沧魂生,你可别死啊,你死了小石头怎么办?你休想赖给我!”
“你死了我就把小石头卖给山里的大老虎,让它炖了吃了!白得你的灵力!”
“你敢。”
沧魂生在她眼前突然转醒,眼下的泪还湿湿的,阿树忙两手帮他擦了擦,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沧魂生又昏了过去。
“……”
沧魂生只是老毛病犯了,他会猛然间又冷又疼,他本来从不知害怕为何物,是何种感受,得了这个病就知道了。
深入骨髓的恐惧,害怕得让他全身都痛,冻得他发抖。
近些年来是越来越频繁了,他的计划要快些了。
更不能再在这个塔中耗下去了,要尽快出去。
沧魂生睁眼就看见阿树和小石头两个人拿着树杈子在地上划来划去,两个人还在旁边放了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照亮,玩得专心致志,看得他差点没过去。
想他炽炎魔君一世英名,生来就该统领万君,在疆场上所向披靡。
那些天族人自诩正道,欺辱他们,如今,还不是只听他的名字就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他是要带领魔族称霸天下的。
可曾想过竟被困在这方隅之地看两个傻子玩泥巴?
阿树和小石头刚用树枝画出来个小船,便听见身后的咳嗽声,转头便见青年醒了过来,正用拳头抵在嘴边,咳嗽着。
“你给我吃了什么?”沧魂生蹙眉道。
“糖水啊,”阿树走到床榻边上,端起案上的玉盏喝了一口,“我小时候生病最喜欢喝娘亲煮的玉露蟠桃胶了,可惜现在没有,给你喝这个也是一样的嘛,还不快谢谢我?”
“你怎么了?”
阿树歪头奇怪得看着沧魂生,只因他一副食了剧毒般的嫌弃表情。
见他二话不说又开始修炼,阿树忙跑到他身边,“你还没告诉我你犯了什么病呢?”
青年神采焕发,桃花眸中的异瞳此刻也不是那般骇人,反而有动人心魄的美丽,眉宇间仿佛藏了苍天和云朵,眼中埋着湖泊,光彩照人,无一分方才濒死的憔悴。
他看着她的眼睛,“不论什么病,现下已然好了。”
阿树听完了还赖着不走,小石头见阿树许久不过去也凑了过来,它的个头堪堪比床榻多出几寸,在床榻边上只露出眼睛看着阿树和沧魂生。
“你都哭了呢,看的我好生心疼。”
沧魂生看阿树这做作的反常样子,心道不好,眸色一暗道,
“你又想做什么?”
阿树娇嗔道,“哎呦看你说的,我一直都很安分的。”
沧魂生一脸不相信的表情,从前他受伤就算是痛死,也没见阿树过问过一句,巴不得他死似的,更别说今日又是糖水,又是关心问候的。
“其实,”少女淡蜜色的晶石耳坠在沧魂生眼中晃来晃去,和他昏过去前看到的最后一眼一模一样。
“既然你没事了那我们出去玩吧。”
“刚好你大病初愈散散心。”
阿树拍了拍沧魂生的肩膀,保持着一脸笑意,果不其然看到了沧魂生异瞳中马上出现的不耐,这脸一下子就不好看了。
阿树一个翻身远离他,不容他拒绝。
“只是通知你一声。”
阿树说着从塌上站起来,手指着案上的糖水,糖水随着她的青葱指尖飞起,化为一注缓流落在了阿树的裙摆上,蓝光飘过,她身上便是一袭栀子黄的水雾百褶裙,连着一股淡淡的甜桃香气。
“你说什么都没用,我只是在意我的裙摆好不好看。”
阿树说着在榻上又转了一圈,轻纱拂过沧魂生的肩头,他突然觉得即使隔着衣裳,那轻纱也似旋到了他身上般,肩头那一片,有种奇怪的感觉。
左耳都似乎有些酥麻。
“小石头,走!”
沧魂生闭眼入定前,阿树还在和小石头在树下编花环,一个比一个乖,下一次睁眼,两个人就都不见了。
沧魂生本就想着阿树怎么说也是个上古神鸟,小石头丢不了,况且她对小石头看起来比他还上心,就不欲去找,却还是感应了一番小石头的位置。
这一感应,察觉小石头又在哭。
真该死啊。
沧魂生本就对小石头没什么耐心,这次再也忍不下去,决意好好教训教训它,男儿有泪不轻弹它不知吗?
“奔疆!”
话音刚落,一柄冒着三昧真火的断月长刀就出现在他手心。
他提刀而去。
“我娘亲说了,熊伯伯家根本没有小弟弟出生,它不是小熊弟弟!它是怪物!”
一只小老虎站立起来比小石头还高,指着小石头叉起了腰,气势汹汹。
“好啊,你还想冒充熊弟弟和我们一起玩,我爹爹说山中好多骗小娃娃的,我们可不要被他骗了!”
一只小猴子说着怕的蹿上了树。
“啊!那它会不会把我们抓走不让我们见爹爹和娘亲啊。”
小白兔说着说着本就红红的眼圈更红了,小老虎听见身上也动了一下,心中害怕,可还是站在小白兔面前保护她。
小白兔两只白乎乎的小爪子捂住眼睛,“我不要和爹爹娘亲分开,不要和爹爹娘亲分开,哇啊!”
小石头还不会言语,也走不快,全身上下全是灰的,没有一片白,手里拿着阿树方才和它编制的花环,确实不像个好人。
它见小白兔哭了,想走过去把花环送给她,却见小白兔一声惊呼就往林子里跑。
“它要欺负兔子妹妹,保护兔子妹妹!”
小老虎说着抓起地上的石头就狠狠朝小石头扔了过去。
那石头扔的极准,正正打中了小石头的脑袋瓜,将它打的坐在地上,手里的花环也掉了。
小石头愣了一下,黑黝黝的圆眼睛立刻就被眉毛压得成了长形,按着地一起来就准备放出三昧真火把他们一个个全给烧死。
小老虎一看见小石头站起来,手心里就冒了火,顷刻间也吓得不轻,声音中立时就呜咽了起来,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我可是万兽之王!哇喔~!”
小老虎说着朝天上嚎叫了一声。
小石头刚准备出手,陡然间想起了阿树,‘小石头手中的法术,从来都是为救人而生的。’
它手心里的火无声熄灭了下去。
小猴子见小石头没了伤害他们的意图,从树上窜下来一下子捡了好几个石头,狠狠朝小石头砸过来。
有的砸到了肚肚上,有的砸到了肩膀,小石头一声不吭,只有一个石头砸到了和第一次同样的位置,捶在小石头的脑门将它怼得头重脚轻又墩回了地上,小石头这才委屈的哭出来。
这时它身边的空气骤然扭曲,一柄炙热的血色长刀从空中急速划过,劈在了一颗大石头上,石头顶部登时爆裂开巨大的缝隙,孔隙中流出刀身上鲜红的焰气。
长刀飞来的一刹那,小猴子小老虎和小白兔都顷刻间化为了粉末。
炙热的空气令他们还没察觉便灰飞烟灭了。
小石头掉出来的眼泪刚出眼眶就干了,可它浑然不觉这般高温,看见沧魂生过来条件反射伸手就要抱抱。
“真是受够了,”沧魂生手一扬把刀架在它脖子上。
小石头见沧魂生是来打它的,正准备嚎啕大哭,可远处走来一个捧满鲜花的女子,它周身的热度便立时消了下去,甚至还有些许清凉,带着淡淡花香。
“沧魂生,你又发疯?”
阿树温温柔柔的,过来将花放下。
沧魂生见她过来,便知自己是动不得手了,瞥她一眼,猩红的眼眸便恢复成了黑瞳,只是右眼琥珀色套黑瞳的琥珀黄多了一些,见了叫人更觉诡异。
奔疆刀消失不见,他转身含怒道,“你去了何处?”
阿树蹲下看了看小石头并未受重伤,只是头上不知怎的肿了个大包,不过也不碍事,歇几日便好了。
她看完小石头才回头搭理沧魂生,下巴随意朝地上的花束抬了抬,没有回答的意思。
沧魂生蹙眉,“你为何不带着它一起?”
阿树抬头,“小石头不愿意和我一起,我又怎么抱得动它?”
沧魂生梦回和阿树灵魂互换那一次,切身感受让他闭了嘴。
他还是转了转身子道,“它被你教成什么样子?胆小懦弱,畏缩无能,简直该死!”
沧魂生似是急了,走到小石头面前,恨铁不成钢道,“以后出去别说你跟本座有什么关系,连几个小崽子你都……”
“什么小崽子?”
“哼,”沧魂生头转到一边,“我还以为你多疼爱小石头,他被别的妖怪打你都不知道?”
“他,更是手都不敢还,算什么英雄好汉?”
沧魂生瞪着小石头,小石头哇一声扑到阿树怀里。
“什么妖怪?”阿树看看沧魂生又看看小石头。
一提起这个,小石头可伤心可伤心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它正要两手张开去攀阿树的脖子,沧魂生抢在阿树前面一手就将它给捞走了,任它再哭再闹,头也不回的回乘州洞去。
阿树看着青年负气离去的背影,风将她脚下的花吹了吹,也将她的裙摆吹了吹,又扬了她的发梢,像一个顽皮的孩子。
她也美的像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