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轿夫在颠轿之后又恢复了平稳,队伍有条不紊的继续前行。
宋倾冉坐在原处,表面面无表情,内心十分崩溃,轿子外头的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都掩盖不住她内心的悲凉。
近日公司里接了一个大项目,可怜的上班族社畜宋倾冉为此加了大半个月的班,就在昨晚她还在和同事开玩笑说,再这么加班加下去,她怕是得英年早逝。
没想到还真的应验了。
死就死吧,怎么还穿越了呢?
穿越就穿越吧,怎么又要死了呢?
她穿越过来难道就是为了走个过场吗???
良久,宋倾冉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她伸手揉了揉脸。
不慌不慌,这不还没进阎王殿了么,既然已经知道了今晚会出事,那她今晚就不睡了!
打定主意,宋倾冉干脆闭上眼,趁着还在花轿上的时间开始闭目养神,为今晚的熬夜做准备。
也不知过了多久,花轿微微一震,停了下来——到了。
新郎倌还昏迷在床上,自然是无法亲自接亲的,于是一切便相应从简,由喜婆来代替。
“已经到了,新娘子快下来吧!”
喜婆笑吟吟的声音伴随着掀开轿帘的手一起传了过来,宋倾冉睁开眼,轻吸了一口气,将手搭了过去。
感受到手上的重量,喜婆便笑着收拢手指,小心翼翼的将人扶出花桥。过火盆,跨马鞍……因为新郎倌不在,拜堂这一步便省了。
宋倾冉头上盖着红盖头,视线受阻,只能依靠带领她往前走的喜婆,总有种蒙眼过河的感觉。好不容易等到了新房,总算松了口气。
喜婆扶着新娘子坐下,拿起了一旁备好的秤杆,现在只要代替新郎倌掀开新娘子的红盖头,再照例说上一些吉利话,她的事就算是做完了。
也不知道这次能拿多少赏钱……
喜婆一心二用,一边用秤杆挑起红盖头,一边心思已经飘到了等会儿的赏钱上。
颜家可是京城中的大官,想来赏钱应当是不少的。
喜婆思忖着,手上的动作倒是麻利,掀开红盖头后她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往下一瞥,平日里张口就来的吉利话愣是一下子卡在了嗓子眼。
喜婆自问这些年也见过了不少美人,但没有一位能比得上眼前这位——眉如翠羽,肌如白雪,琼鼻之下是朱丹笑唇,眼尾那抹朱红色更是衬得那双杏眸媚眼如妖,只自下而上微微抬起看你一眼这一动作,便好像要将人的魂都吸走了一般。
事实上,在扶着这位新娘子出花桥的时候喜婆就看到了对方的手,真真是玉指纤纤、肤若凝脂。
一双手在某种程度上是可以反应出主人的美丑的,喜婆当时就猜这次的新娘子肯定差不到哪里去,但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美……
宋倾冉等得脖子都僵了也没等到面前人的下一步动作,便忍不住抬眸看了对方一眼,却见对方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好似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倾冉咳嗽一声。
对方没动。
宋倾冉皱了一下眉,又重重咳嗽了一声。
这次喜婆总算是一个机灵回过了神,她张了张嘴,磕巴了两次才将那些吉利话说完。
和喜婆比起来,候在一旁的陪嫁丫鬟秋眉要好得多,毕竟她已经在宋府的时候被惊艳过一次。但即便如此,刚刚一眼过去还是忍不住恍了神。
等喜婆说完,她上前一步,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荷包塞给喜婆,又将人领了出去。
喜婆一步三回头,踏出房门后走远了,又捏着荷包回过头,远远地望过来,一眼过后,她叹了口气。
生得这幅好相貌,却嫁入了颜家,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秋眉回到屋里,正好看见宋倾冉走到桌前拿了糕点吃,连忙机灵的上前,问道:“姑娘现在可要用晚膳?”
“要!”宋倾冉立马答应,原主大概从早上起就没怎么吃过东西,这会儿真是饿到不行。
秋眉:“是。”
她转身出去了。
宋倾冉先快速啃了两块糕点,缓解了一下那饿到胃烧心的感觉,然后才放缓速度,拿起第三块慢慢咬了一口。
脑袋一动,头上碍事的重量提醒了宋倾冉,她目光一转,落到房间里的另一个丫鬟身上。
和秋眉不同,这个丫鬟低垂着眼皮,自始至终就没有动过,颇有些心不在焉的意思。宋倾冉想了想,叫了一声:“你来帮我把凤冠卸下来。”
闻声,那丫鬟才一抬眼皮,飞快地瞥了一眼宋倾冉。
一眼过后,她愣住了,双眼诧异地瞪大。
直到宋倾冉叫了她第二声,她才敛了目光,抿住唇走过来,拆卸凤冠时还扯到了宋倾冉的头发,扯完了也没有什么表示。
宋倾冉伸手按了按隐隐作疼的头皮,飞快地瞥了一眼这丫鬟,没有说什么。
她毕竟不是原先的那个‘宋倾冉’,初来乍到一个陌生环境,连谁是谁都不清楚。况且今晚可是她的‘生死劫’,相比之下,这点小事根本不值得现在计较。
秋眉很快带着晚膳回来了,宋倾冉不习惯自己吃饭时有人站在旁边看着,估摸着这两人跟了一天,想必也是饿的,便让她们轮班去吃晚饭。
两人应下,出了房门,秋眉低声对另一个人说道:“云裳,你先去吃吧,我在门口守着姑娘。”
被唤作云裳的丫鬟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宋倾冉实在饿得很了,将送来的两菜一汤吃了过半,仗着此时屋子里没人看见自己,整个人松散的往椅子里一靠,长吁了一口气。
吃饱了,胃里暖洋洋的,宋倾冉眯着眼瘫了一会儿,脑子重新活络起来,她想到了一个问题——原主到底是怎么死的?
在那段记忆中,只是表明原主会在今晚横死婚房,但具体是因为什么、怎么个死法却是半点没有提及,这让宋倾冉想防备都不知道该防备些什么。
是原主的仇人?
刺客?
还是……
宋倾冉的目光倏然飘向了内室,说起来她刚才光顾着惦记吃的了,连躺在床上的新郎倌都没看上一眼。
……难道是颜闻长得太丑,把原主给吓死了?
宋倾冉胡乱猜测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站起身撩开珠帘走进了内室,微微伸长了脖子探头看去。
目光落在了床上之人的脸上,宋倾冉缓缓睁大了眼。
男人身着大红喜服,即便是躺着也不难看出身形挺拔修长、宽肩劲腰,他的双眸紧闭,鼻梁高挺,面庞在昏黄烛光下仍旧显得有些苍白消瘦,但这丝毫不影响那张精致俊美的脸,反而更添诱惑。
宋倾冉生活在网络信息爆炸的时代,手机在手,什么样的小鲜肉没见过?但面对眼下这个男人,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由衷的:“卧槽……”
这也太帅了吧!
宋倾冉差点就要和网络上的姐妹一样脱口而出一句‘我可以’了。
她及时扼止了这种冲动。
生死劫还在脑子里敲响警钟,宋倾冉恢复理智,把自己的目光从男人脸上撕下来,浅浅叹了口气。
帅哥什么的,还是以后再想吧,现在最要紧的是今晚。
想到这个,宋倾冉重新开始发愁,她顺势想在床沿边坐下,然后屁股就被磕到了。
“什么东西?”
宋倾冉重新站起来,抄手一摸,摸出了一个桂圆,再往里面摸了几下,这次摸到了更多的花生、莲子等。
“哦,原来是这个啊。”
宋倾冉明白,这是古代婚礼的一种习俗,要在床上撒桂圆等物,寓意‘早生贵子’。
寓意是好的,但实际功效上肯定是对生孩子没啥帮助,放在床上只能用来膈人。
宋倾冉瞧瞧昏迷不醒的颜闻,转身拿来一个可以盛放东西的器具,将这些‘早生贵子’们一捧捧都收起来。床沿外侧的很好收拾,但洒在内侧的那些,宋倾冉只能脱了鞋爬上床,迈过男人的身体继续收拾。
“应该没有了吧……”
宋倾冉嘴里轻声嘟囔着,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了,于是以一只手作为支撑,打算先用另一只手将托盘放到床沿外侧,然后自己再爬出去。
然而手在收回来的时候,指尖无意间擦过了底下人的额头,一片滚烫。
宋倾冉愣了一下,随即连忙将手摁在颜闻的额头上,确认对方是真的在发烧,她转头就朝着外面喊了一声:“来人!”
匆匆忙忙吃完晚饭的秋眉刚刚回来,正好听到了这一声叫唤,连忙推门进入:“姑娘有什么吩咐?”
云裳落后秋眉一步,慢吞吞地迈步进来。
宋倾冉一边动手解开颜闻的衣服,一边快速吩咐道:“去准备热水和两坛酒,还有,派人去找个大夫来。”
秋眉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傻愣愣地看着自家姑娘豪迈不带一丝犹豫的动作,惊呆了:“姑、姑娘……”
现在天色还没完全黑啊……不是,姑娘难道要对一个昏迷不醒的人……
“他发高热了。”宋倾冉当然不知道秋眉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理所当然道,“动作快些,去吧。”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
秋眉小脸微红,应下后拉着云裳道:“我去准备东西,云裳你去找人。”
闻言,云裳皱了皱眉,她不想去找人,不过在‘找人’和‘准备东西接着伺候人’之间,她还是选了前者。
半刻钟后,秋眉抱着一坛酒回来了:“姑娘,热水还需等些时候,奴婢先把酒拿来了。”
“嗯。”宋倾冉朝她点了一下头,然后先尝了一口酒,觉得度数可以,“取个盆倒出来,再拿两块毛巾来。”
发烧时,可以用酒精来进行物理降温。
“是。”
虽然秋眉不明白宋倾冉要做什么,不过自家姑娘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很快准备妥当。她端着盆走进来时,目光下意识的朝床榻上的男人扫了一眼,只一眼便飞快移开,低着头不敢再看。
原因无他,宋倾冉已经将人上半身扒得差不多了,露出形状漂亮的胸肌与腹肌。不过好在没丧心病狂到真将人扒个一干二净,下半身还是衣裤俱全的。
宋倾冉接过秋眉递过来的布巾,准备擦浴。
这酒精擦拭也不是随便擦的,宋倾冉在大学期间因为缺钱曾做过一段时间的护理工作,因此学过一些。
通常要先从颈部开始,自上而下地沿上臂外侧擦至手背,然后经腋窝沿上臂内侧擦至手心。
做这种事最需要的是耐心和时间,所幸宋倾冉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这两样。
擦完上肢后,就要擦拭后背了。
她叫来秋眉:“来,帮我一起给他翻身。”
秋眉依言上前。
一个大男人,即便因为昏迷不醒了半年而导致体重减轻了许多,但也是要费一番力气的。
好不容易将人侧翻过来,宋倾冉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站在床沿边的秋眉忽然惊叫了一声:“呀!”
宋倾冉是在另一侧拉着人的,抬眸就看到对面的秋眉睁大了眼,一手指着颜闻的背部,一手捂着自己的嘴。
“怎么了?”
她一边问,一边伸长了脖子去看。
一眼之下,宋倾冉也忍不住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
宽阔的脊背肤色冷白,手感细腻,然而在肩背部、肘部、骶尾部却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疮口,严重的已经开始流脓,导致雪白的中衣都和疮口黏连在了一起。
这是褥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