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宋老夫人年纪大后,向来有午睡的习惯。在寿宴结束后,她与小辈们说了会儿话,便撑不住蔓延上来的睡意,回房小憩去了。
主人公不在,其他人便也分开来,关系不错的就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打发时间。
想和宋倾冉搭话的也不是没有,毕竟她如今背后是颜家,而颜家前不久成了侯爵世家,昏迷半年的颜闻也醒了过来。
只要之后顺顺利利,等颜老将军逝世、颜闻袭爵,那她就是新的定平侯夫人!
所以不管是真心假意还是纯粹好奇,凑过来的人只多不少。
宋倾冉不大有耐心应付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八卦之心,正想找个借口脱身,正巧宋俊明派人来找她,于是松了口气,赶忙借此机会溜了出去。
来搭话的众人只好散开了。
另一头,玩心更重的年轻姑娘们干脆组了个投壶比赛,不参加的人则坐在一旁聊天,也不知是谁先将话题转到了宋倾冉身上——
“……这宋家三姑娘可真是运气好,这才嫁过去多久,先是颜家封侯,再是那颜闻又苏醒了过来。”
“是啊,说来也怪,颜闻昏迷了这么长时间,偏偏她嫁过去之后就醒了。”
“这真是多亏了颜夫人日夜为他祈祷,还月月都去寺庙里为这个继子吃素抄经呢。这个继母当的,真是比亲生的还要好。”一个家中有继母的姑娘羡慕道。
“可我听说,颜闻苏醒的真正原因,就是因为这宋三姑娘!”
“真的吗?”
“怎么回事啊?快说说。”
那人接着道:“我也是听说的——听说是颜闻在梦中听到了有人在呼唤他,他才醒的。”
“真的假的?”
“难道是因为冲喜之法奏效了?这宋三姑娘不就是因为冲喜才嫁过去的嘛。”
“所以才说她运气好。不管是不是真的,总之现在颜闻醒过来了是事实,有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夫君,她以后可是能昂着脖子走路了。”
“这宋三姑娘往日不声不响的,谁知竟然长了这么一副好相貌。”
“是啊,长了这样一张脸,什么样的男人会不喜欢啊?往后夫君宠爱,婆母和善,她可算是熬出头了。”
有人在这时嗤笑了一声:“说起来,那四姑娘怕是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吧?”
“是呢是呢!”
立马有人接话道:“过去谁不知道,这亲事原本是她和颜家的,就是因为之前颜闻昏迷,她不想嫁了,这才把三姑娘推了出去。”
“换做是我,我肯定是会嫁过去的,忍一忍就是了。现在倒好,白白把握在手里的好亲事给了别人。”
“所以说这人的命都是注定的,有些人呢,注定没有那富贵命……”
说这话的人还没说完,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就插了进来:“你说谁呢?”
正嬉笑成一团的几个姑娘笑声顿住,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宋薇月不知何时站在了房门口。
宋薇月在寿宴下因为心不在焉,不小心弄脏了裙摆,在宴席结束后,她便先回屋子换衣服,谁知道换好衣服再过来,正好听到这些人在嘲讽自己。
背后议论人正好被人家听到,几个姑娘顿时面露尴尬,方才说‘富贵命’的那个姑娘讪笑着站起身,呐呐道:“四姑娘……”
她倒是并不怕宋薇月,毕竟按照身份来说,她还要高上一截,只是正好被对方听到了自己的话,太过尴尬了而已。
果然,宋薇月在看清对方是谁后,硬是把破口大骂的欲-望压了下去,只阴沉着脸色阴阳怪气道:“话可不能乱说。当初我家与颜家定下的是嫡长子与嫡长女之间的亲事,因为三姐姐自小定了亲事,不好更改,这才会定下我与那颜闻的。”
“后来三姐姐被退了亲,她既然没了亲事,按照顺序,自然是三姐姐来履行与颜家的婚事。”
“我们都是按照规矩礼法办事的,诸位姐姐妹妹可不要信口胡说。”
见宋薇月没有给自己难看,那姑娘放松了一些,顺着台阶下了:“四姑娘说得是。”
其他几个人纷纷应和,也不管是不是真的信了。
宋薇月目光扫过众人,心中的郁气依旧未消。
要问后不后悔,那自然是后悔的。
在得知颜闻醒来的消息时,她直接失手砸了一个杯盏,徐氏更是后悔不迭,先前的所有算计都像一个巴掌狠狠甩在了她们的脸上!
谁能想到颜闻居然这么快就能苏醒过来呢?!
如果早知道,不说宋薇月,徐氏绝不会把这个机会让给那个小贱人!
可如今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没用了。
但宋薇月咽不下这口气。
凭什么?凭什么她成了其他人口中的笑柄,而宋倾冉却在那里享受着本属于她的荣华富贵?!
那本来都是她的!
胸口的郁气和不甘越发浓重,宋薇月紧咬牙关,她目光落在那群喜爱在背后嚼人舌根的人身上,忽然心生一计。
宋薇月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说起来,我这三姐姐自小就是个没福气的。出生时就克死了生母,养在母亲膝下那几年,母亲的身子也总是不好,后来送到了佛光寺去,家中的情况才好了起来。结果今年刚接回来,又出了中秋那档子事,要不是因此被退亲,她也不会嫁入颜家。”
她刻意提起中秋之事,很快就有人想起了之前关于宋倾冉的传言,忍不住面面相觑——难道宋三姑娘患有癔症之事是真的?
“你说得也不错,这就是命中注定的吧,三姐姐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只是……”
她故意顿住,有急性子的忍不住问道:“只是什么?”
宋薇月这才接着道:“只是怕那定平侯府的人介意之前的事,瞧不起三姐姐。这不,方才看到三姐姐一个人回来参加祖母的寿宴,我就更担心了。”
“她是一个人回来的??”有人惊讶道。
宋倾冉解释颜闻不来的原因时,房间里呆着的都是宋家的亲眷,是以现在这些‘好友’的小辈大多还不知道这件事。
“是啊。”宋薇月道,“虽然,三姐姐说是三姐夫生病了来不了,可这时间也太巧了吧。怕只怕是三姐夫心怀芥蒂,不愿意来呢。”
“这……也有可能是真的生病了?”有人猜测。
不过下一秒立马有人道:“我听我兄长说,他昨日还在宫里见到了颜闻。”
昨日下着大雨都出门了,今日却不肯出来,难道真如宋四姑娘所说?
安静了一会儿,有人小声道:“如此说来,宋三姑娘在夫家的日子也没有我们想得那么好了。”
“瞧她今日默不作声的,我还奇怪,莫不是真在夫家受了委屈了?”
“那颜家大公子……听闻脾气也不怎么好,我哥哥在朝为官,每次见了他都心底发憷。”
“是啊,我也听说了。”
“可她长得这么漂亮,那颜闻也是男子,应该会喜欢的吧?”
“也不是谁都喜欢的吧?她之前的与苏家的那门亲事,最后不还是退了。”
“对啊,若是喜欢,颜闻今日怎么不来?颜大公子早已至弱冠之龄,却一直以来都不近女色,从没听说他身边有过谁的。说不准,他就是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呢?”
“你看到她那双眼睛了没有,看人一眼跟带了勾子似的,看着就绝不是贤良淑德的性子。更别说那癔症发作起来,可真吓人……”
“中秋那天正巧我也在,我也看见了。”
……
人以类聚,一个人开了口,剩下的人便自然而然地揣测了下去。
宋薇月在一旁听着,嘴角翘起。
她们说话的声音不大,正在玩投壶的几人竖起耳朵也能听到几句,其中一人轻轻捅了捅苏梦珊,小声道:“好像在说你家?”
苏梦珊撇了撇嘴:“你听错了。”
算起来,苏家与宋家也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这也是当初宋倾冉的婚事定给了苏家长子苏鑫鹏的原因。只是苏家主母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在听闻中秋之事后就决计断了这门亲事。
这次宋老夫人六十大寿,苏家也在邀请之列,毕竟面子上总得做好了,不能让人挑出错来。本以为经过退亲一事,两家人关系也就这样了,也没指望人来,可没想到苏家居然真的来人了。
苏梦珊也不想来,谁知道她那大哥哪根神经搭错了,非说不来于理不合,总该去个人才是,于是把她一起拉了过来,为此还送给了自己一只漂亮的簪子作为报酬。
那人还要再说,苏梦珊扔了箭:“我水喝得多了,出去方便一下。”
说完转身就走。
外面的雨势已经小了许多,苏梦珊如厕回来,看了看天色,转头去找苏鑫鹏。
找到人时,苏鑫鹏正独自站在廊下栏杆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梦珊走上前,蹙眉道:“大哥,我们什么时候走?”
苏鑫鹏吓了一跳,猛地回过神:“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苏梦珊险些翻个白眼:“我站了有一会儿了,大哥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苏鑫鹏支吾了几声,没能说出话来。
他当然不能告诉苏梦珊,说自己是在想宋倾冉。
所幸苏梦珊只是随口一问,见大哥不说话,她也不在意,再一次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大哥,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走?”
苏鑫鹏瞄了一眼外头的雨水,含糊道:“再等等,这还下着雨呢。”
苏梦珊闻言顿时噘嘴,不高兴道:“现在雨小了很多了,我不想再呆在这里。要我说,我们根本就不应该来,大哥你是没有听到,那些人背地里都在议论你那前未婚妻。说就说吧,还扯到了我们苏家。”
苏鑫鹏耳朵一动:“他们说什么了?”
“还不就是那宋三姑娘嫁入颜家的那些事呗。”苏梦珊无聊地玩着腰带上的流苏,“说她运气好,也有人说她运气不好。”
“这是……怎么个说法?”
苏梦珊:“说她运气好的,无非就是羡慕她高攀到了颜家——不过说得也是,按常理来说,她身上顶着被退亲的名声,往后想找个好门第是很难的。要不是那颜大公子之前昏迷不醒,怎么也轮不到她的。”
她一说‘退亲’两个字,就像是在苏鑫鹏心上重重戳了一下。
若是不退亲,那美人现在早就在他怀里了。
想到这里,苏鑫鹏真是觉得口舌都含着酸意:“那说她运气不好的呢?”
“这个啊……”苏梦珊顿了顿,她左右看了看,确定四周无人,才压低了声音道,“虽说她有幸高嫁了,但听说她在颜家过得并不好。”
苏鑫鹏一愣:“不好?”
“是啊。”苏梦珊神秘兮兮道,“大哥你还不知道吧,她今天来贺寿是一个人来的,颜大公子并没有陪她来。”
苏鑫鹏这才意识到,他确实没有看到过颜闻:“怎么会没来?”
“据宋薇月说,是那颜大公子不喜欢那个宋倾冉。嗯……大哥你记不记得中秋那天的事?就是关于宋三姑娘有癔症的那件事。”苏梦珊问道。
苏鑫鹏点了点头:“记得。”
当然记得,就是因为这件事,母亲才要退婚的。
苏梦珊耸了耸肩:“那就是了。一个原因就是这个,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曾被退过亲嘛。”
她掰着手指头:“一个有病的、被退过亲的姑娘,换做我是个男人,要是正室夫人是这样一个女子,我也不喜欢。”
“原来是这样。”苏鑫鹏喃喃道,“所以她现在过得不好。”
他想起上一次在青湖旁,那时候宋倾冉隔窗看着自己许久,是不是因为认出了自己?
她后来到青湖旁走动,那惆怅的模样,是不是就是因为在颜家过的不好,她才出来散心?
难道她就是特意过来找自己的?
苏鑫鹏懊悔不已。
若是那天他速度再快些,就能赶在她离开前上岸,也能好好安慰安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