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姜母今天没有出门，带着四个孩子在家里收拾昨天捡回来的蘑菇。

姜大哥留下的两个孩子，一个七岁一个五岁，叫安平和安生。姜大姐留下的两个孩子，一个十岁一个六岁，叫春至和秋末。

四个孩子，只有春至是女孩，其他都是男孩。

春至十岁，已经是懂事的年纪，父母双亡更是加速了她的成长。

她知道小姨不喜欢他们，所以姜阮一进门，看起来像是有话跟姜母说的样子，她就带着弟弟妹妹到后面的屋子。

姜母看得眉头直皱，忍了忍没忍住，斟酌对姜阮说道：“你别跟他们计较，都是苦命的孩子，选了短命的父母，他们都会照顾自己的，再不济夏至和安平也能帮忙，不会麻烦到你的。”

一番话，直白又处处透着小心翼翼，语气更是放得极轻。

姜阮点了点头，原主先前的态度摆在那，她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意思，不管怎么样，以后相处了他们送会看到她的态度。

“娘，你确定大哥那天说送钱到秦家吗？”姜阮在她旁边蹲下。

姜母虽然不知道她问这个的用意，不过仍如实点了点头，“对，他亲口说的，送了钱就去车站接你大姐和姐夫回来。”

姜阮想了想，决定跟姜母说实话，“秦风跟我说，大哥前一天已经把钱送到秦家了，出车祸是第二天的事情。”

姜母一愣，赶忙把手上的菌子一扔，抓住姜阮的小臂，着急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大哥的车祸不是意外？”

姜阮忙不迭安抚她，“娘，你冷静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疑惑，大哥为什么要说谎骗你？”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姜母一送就是两个，她所承受的悲痛非常人可以想象的。

现在突然说姜大哥和姜大姐的死可能不是意外，她的伤痛仿佛找到宣泄口，几乎都往那个口子涌过去，没一会儿姜母便泪流满面。

“你大哥最是老实，从来不会对我隐瞒什么，肯定是有什么事，所以他才会对我说谎。”

姜母的情绪很激动。

姜阮都有些后悔不铺垫一下就跟她说这件事，“娘，你先冷静一下，不然我不敢跟你谈了。”

姜母闻言连忙摇头，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又伸手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我不哭了，你跟我说说。”

姜阮刚松一口气，眼角余光却扫见一道身影飞快由远及近，还未来得及反应，手臂上一阵力道冲撞而来。

她被撞得跌坐在地上，茫然而又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脑袋一时有些发懵。

“安生，你做什么呢？”是姜母惊呼的声音，“姜阮，你没事吧？”

姜阮回过神来，目光扫向那紧绷着小脸的孩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为什么要推我？”

安生依然没有说话，满脸倔强的模样。

姜母既担心姜阮生气，又恼安生不懂事，一时竟忘了姜大哥的事情，手足无措地看着两人。

安平是跟着安生跑出来的，目睹了事情的经过，生怕姜阮会对安生发火，忙不迭跑过来挡在弟弟身前。

“小姑，对不起，弟弟不是故意的，他以为你欺负奶奶。”安生硬着头皮解释。

姜母一听更着急了，没想到跟自己还有关系，“你们小姑没有欺负我，安生，赶紧跟小姑道歉，说你不是故意的。”

安生梗着脖子，不服气地说道：“奶奶，我都看见你哭了！肯定是她欺负你。”

姜母气得跺脚，“我想你爸爸了才哭的，跟你小姑没有关系。”

安生顿时愣住了，小脸上露出不敢置信而茫然的表情，“不是小姑欺负你？”

姜母没有说话，只是有些无措和为难看着姜阮。

安生也终于意识到自己错怪姜阮了，连对上她的眼睛的勇气都没有，局促而害怕地低着头站在原地。

安平挡在他的身前，紧张地看着姜阮。

姜阮：……

明明她是受害者，为什么却莫名有种加害者的感觉？

“知道自己做错了，不用跟我道歉？”姜阮瞥了安生一眼。

安生求助地望向安平，安平抓了抓自己的手心，正想说话，却又被姜阮打断。

“安平闭嘴。”

安平顿时不敢说话了，只能担忧地看着弟弟。

安生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看着姜阮的眼神又带着些倔强，“对不起，我错了。”

姜阮手撑着地板累了，干脆直接放松坐在地上，好整以暇地望着安生，“错哪儿了？”

安生小脸一僵，不情愿地说道：“不应该推你。”

“以后还敢吗？”

“……不敢了。”小孩委屈巴巴的声音。

姜阮一点儿也不惯着他，声音没有起伏地陈述式说道：“那还不赶紧把我拉起来？”

安平率先反应过来，轻轻扯了安生一下。

在一旁看着不敢动的春至也走了上前，与安平安生一起，小心地将姜阮拉起来。

姜母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生怕姜阮会突然反悔发作似的，姜阮才被拉起来，她就赶紧把四个孩子打发走。

四个小孩手拉着手，小跑回到后面的屋子。

安平回头看了一眼，脸上有些后怕地舒出一口气，想到什么，又板起小脸没好气地拍了安生一下，“你招惹她做什么？”

春至也严肃地点了点头，“你吓死我们了。”

安生撇了撇嘴，“我看到奶奶哭了，以为她欺负奶奶。”

“那你就回来告诉我们，我们一起想办法。”安生眉头紧皱，盯着弟弟的眼睛透着不赞同。

“我现在不是没事吗？”安生顿了顿，小脸上显露出不情愿，“那个女人今天怪好说话的，都没生气。

他的话音落下，春至与安平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疑惑与不解。

“也不只是今天，小姨好几天前就变好了。”春至小声地说道。

安平回忆了下，也说道：“她之前一直不愿退婚，还怪我们，说我们害了她，但是昨天她说想退婚。”

安生脸上满满都是不信任，“难道她真的变好了？不会在憋着什么坏吧？”

也不能怪几个孩子对姜阮不信任，他们都经历了父母双双去世，不得不寄人篱下，处于极度没有安全感的阶段。

可谁能想到，他们唯一的依靠，居然对他们又怨又恨，甚至将自身的不幸都归于他们，对他们不是戾气满满，就是无端谩骂。

何况几个孩子父母还在世时，他们对姜阮的印象就不好。

春至到底年纪大些，她安慰弟弟，“没事的，我们不去招惹小姨。”

安平赞同地点头，又瞪了安生一眼，“特别是你。”

安生不服气地努努嘴，秋末全程没有说话，低头玩自己的魔方，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前屋的廊檐下。

姜母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下姜阮的神情，随即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她讪讪地笑了笑，“你大哥大嫂走了之后，安平的性子成长了许多，安生倒是还跟从前一样，也是个好事儿。”

姜阮瞥了她一眼，去屋里拿了两个板凳出来，在姜母身后放下一个，“行了，我还能跟个孩子计较不成？”

姜母顿了顿，脸上现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不过只一会儿就消失了，欣慰地看着姜阮，“你能这么想就好，我们都是一家人。”

姜阮：……

原主发疯，姜母在里边的作用恐怕不少。

“娘，这些话你以后不要再说了，我听着不高兴。”她直白地说道：“我们确实是一家人，但我只是他们的小姑和小姨，他们不是我的责任，我没有义务照顾他们。”

姜母猝不及防听到这番话，看着姜阮的眼神都是不敢置信的，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竟这般冷血无情。

“他们可都是你最亲的人，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姜母眼眶瞬间红了，又是痛心又是难过。

姜阮没有退缩，认真地看着姜母，“对，他们都是我最亲的人，所以我愿意照顾他们，但那不代表我必须要照顾他们。”

姜母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怔怔地看姜阮几秒，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就像小时候一样，眼底是愧疚伤痛以及欣慰。

“对不起，是娘不好，是娘想岔了。”

姜阮见状松了一口气，幸好姜母听得进别人的话，不是那种传统封建的父母，这样一来，她就不用太担心以后的相处问题。

她起身去拿了一块干净的布巾给姜母，开玩笑地说道：“娘，你再哭安生又要以为我欺负你了。”

姜母没忍住露出了点笑容，接过布巾抹了抹眼角，“安生的性子是有点莽撞。”

眼见话题又要歪过去，姜阮只好主动往回掰。

“孩子暂且先不聊。”她说道：“娘，你仔细回忆一下，我大哥这段时间有没有异常的举动。”

说来也奇怪，她的记忆大部分都很模糊，只有碰到特定的人或者场景才会变得清晰。

姜母皱了皱眉头，认真地回想起来，也不知道想到什么，骤然抬头望向姜阮，“好像还真有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