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中，气氛有些古怪。

食铁兽大王怔忪片刻，像被踩到尾巴一样，色厉内荏的吼起来：“老子成精上千年了，这么多年都是奉公守法好熊猫……”

它忽然住了嘴，感觉到身侧两妖投来的古怪目光，恼羞成怒的磨了磨牙。

能在人类主导的世界苟活千年，食铁兽大王当然有它的生存智慧。其中一条，就是轻易不要和人类玄术师为敌。低调做妖，猥琐发育。吃点小亏不打紧，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君不见，上一个头铁硬抗的千年大妖，已经被众玄术师群起攻之，钉在石柱上了么！

齐琳端详着它，眸光平静中隐含一丝犀利，仿佛一把不见锋芒的温柔刀，深深扎进了对方的心里，将它的所思所想剖出来，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忽而一笑，放软了声音：“柳倾水是我的好朋友，大王放过它好不好，我这边愿意送给大王一瓶丹药，对疗伤有神效。”

食铁兽大王骚了骚耳朵，浓重黑眼圈下的小眼睛滴溜乱转：“好朋友？这话新奇，我从未听过人类和妖怪做好朋友的。”

齐琳认真道：“我和水水就是好朋友。”

这个玄术师莫不是个傻白甜，被那狡猾蛇妖哄骗了。

食铁兽大王嗤笑在心：“小姑娘还是年轻，你怕是不知道柳倾水当年的丰功伟绩吧？”

见齐琳微微诧异，它伸展双臂，点了一圈洞穴中的尸骨：“它当年可是凶名赫赫，杀掉的人类玄术师不知凡几。你看看这满地尸骨，可都是命丧它蛇口的无辜生命。”

“就这样一个凶残的妖怪，你还要和它做朋友？”

在它身后，胡玉姬和白苍术的眸光漂移了一瞬，内心微微一哂。这老熊猫没白活这么久，深韵话术的技巧啊。

柳倾水当年确实杀了很多玄术师，但基本上都是正当防卫。这事儿追根究底，来源于一个从天而降的大黑锅。

三百年前，人类的足迹已经遍布整个地球了。它们这些妖怪只能找个深山老林蜗居过日子，那个时候，它们跟着千年大妖倾水蛇君，统治了一方水域，小日子过的还算滋润。

可惜天降横祸，某年寒冬，倾水蛇君照例在巢穴中安稳冬眠，洞口忽然扔进来几具人类尸体，砸到了它的蛇头。

怀着浓厚的起床气，它出门查看情况，却被一群人类玄术师围住，叫嚣着要为同门报仇。

后来想想，这其实是人类玄术师内部的倾轧，为了利益杀死同门，然后栽赃给妖族。老套路了，不足为奇。好好解释，未必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惜，昔日的倾水蛇君，孤傲不羁，厌恶人类，沟通这两个字根本不在它的字典里，二话不说就开打。

杀了一批小的，又来一批老的，恶性循环，死在它嘴里的人类玄术师越来越多，最后便引来了整个修真界的围剿。

在惨烈一战后，倾水蛇君被封印！

这件事给后来妖的教训就是，嘴巴是用来是说话的，该解释清楚的一定要解释清楚。

还有，人类玄术师不好惹，想活命就夹着尾巴过日子。

胡玉姬和白苍术对当年的真相自然是了解的，但此刻它们也不会拆食铁兽大王的台。

如果真能骗这人类小姑娘和柳倾水离了心，断了情，不再管这档子闲事，那再好不过。

齐琳微微垂眸，清丽的脸庞在跳动的橘红色火光中，显出一种与世无争的安宁温柔。她嘴唇微动，声音似水流般清澈，却掷地有声。

“我相信水水，它不是个坏妖怪。”

人也好，妖也罢，哪怕失忆了，本性也是不会变的。齐琳与柳倾水相处多年，对它的性子早就了如指掌。

也许它曾经做错过一些事情，但它绝对不是凶恶残暴的妖。

作为朋友，只要它愿意听她的话，她就能再给它一次机会。

如果它真的罪孽深重，那她就陪着它一起赎罪。

听了她的话，三妖面色各异。

食铁兽大王：“……”

都说到这份上了，这小姑娘还这么坚定，难办了！

胡玉姬：“……”

不知为何，眼眶微微泛酸，居然被感动到了！

白苍术：“……”

可恶，柳倾水为什么运气这么好，都被钉石柱上了，还有人一心一意的相信它，拯救它！

食铁兽大王瞥了一眼石柱上的青色巨蟒，眼中闪过深入骨髓的贪婪和渴望。

末法时代，灵气稀薄。它的修为停滞不前，已经很多年了。它不敢动人类的脑筋，只能把脑筋动到同是妖族的倾水蛇君身上。

它被封印，毫无抵抗之力，妥妥的砧板上的蛇。只可惜，它不知道倾水蛇君到底被封印在哪。遇见胡玉姬和白苍术的时候，它就知道，天赐的机会来了。

用花言巧语哄骗两妖后，它们便成了它的同谋，出卖了柳倾水的封印之地，并主动帮忙挖掘它的真身，所求不过是分食它的血肉。

千年大妖，除却内丹，血肉都浸透了浓郁的灵气，吃了后对修为精进大有裨益。

瞧瞧，人类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所谓忠诚，只是背叛的筹码不够。

如果它真的吃了千年妖丹，那修为必然突飞猛涨，直接飞升上界也说不定。到那时候，还管得罪不得罪人类玄术师呢。

它阴恻恻的盯着齐琳，眼中泛起一抹冰冷杀意。

似乎就在眨眼间，食铁兽大王变回了原型。那是一头肥肥的大熊猫，看起来毛绒绒的，憨态可掬。但齐琳却猛地打开背包，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熊猫这种生物，绝对不能被它的外表迷惑，凶残起来可比虎豹还威猛。

“人类，这是你自己找死！”食铁兽大王仰天嗷叫一声，向着齐琳发动了冲锋。

胡玉姬尖叫着助威：“加油，大王！”

白苍术冷眼旁观，最好这只熊猫和人类两败俱伤，它们坐收渔翁之利。

齐琳原地站着，有条不紊的从背包里取出一串纸扎人偶。明明食铁兽大王张开血盆大口扑上来了，她还有精力低头解开这些小人偶身上捆绑的红绳。

食铁兽大王扑到半空，忽然一顿，像撞到了一堵透明的墙，脑袋发出了沉重的“哐啷”声。

还未等它反应过来，姥姥从阴影中奇袭而出，伸出一对干枯的幽冥鬼爪，对着它的熊猫脸左右开弓，一口气扇了十二个巴掌。左六个，右六个，非常对称。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食铁兽大王只觉得头冒金星，昏昏沉沉，思维断了线。

胡玉姬在后面惊呼：“大王！”

白苍术“啧”了一声，这熊猫比它想象的没用啊。还国宝，呸。

食铁兽大王就像喝醉了酒一样，被打的昏头转向，口吐白沫。

恍惚间，它只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它是谁，它在哪，它在做什么？

“噗通”一声，它肥胖的身躯瘫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柳倾水：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不准叫我背锅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