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年少不知仇滋味

北有仙山名亟昼,亟昼群峰终年白雪,山内盘踞仙人宫殿,常见祥云环绕、灵鹤斜掠……

曾有凡人梦中受仙人指引,游览山中宫殿。梦中如身临其境,一花一草动静皆晰,仙乐遥遥回荡耳边……醒后已不记得梦中虚实,然而此人却在众目睽睽下白日飞天,脱离凡界……

此事真假,早已无从求证,千百年后只留传说,至今口口相传。

此时的亟昼不夜峰外百里,林子幽深僻静,林木高耸入云,林间时有飞鸟怪叫,其中凶险不言而喻,这里是云池仙门的初级弟子试炼之地。

今夜月朗星稀,昏暗月光之下,几个入门不久的弟子正在溪水边扎营。

因仍处云池仙门的境内,异兽灵植常年受宗门地底下灵脉滋养。有宗门放养的妖兽魔怪,又有成群结队的野生兽群。虽品级不高,但以这些新弟子初生牛犊之力,即便是浑身是胆不怕虎,一举一动也难消警惕。

几个弟子尚未辟谷,御寒决才勉强入门的水平,点了篝火之后带队的外门弟子闻卓也,安排大家夜间轮流守夜。

负责上半夜的两弟子分别是法修郑处一与剑修赵铭,两人同为炼气中期。不过剑修大多淬体,内外兼修之故,前期实力比同修为内修要强上许多,只是代价便是修炼速度稍逊一筹。

赵铭虚长郑处一几岁,今年十八。这样的年纪还未触及练气后期的大门,哪怕是剑修,进展也太慢了些。

然而他不过三灵根,亦无家族可靠,天赋有限资质勉强。今年压着宗门收人的年纪上限堪堪通过入门大选。只是到了年底内门收人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这样好的运气。

郑处一就不同了,他是地火地木的双灵根,即便不是天品也因这两灵根极适合炼丹,已经被内门丹鼎峰的长老看中,早就内定了弟子名额。

他不急着猎资源有人急啊,此时林中似有异动,赵铭猛地睁开双眼,目光中带着兴奋。闻卓也做事情太保守,这些天他想再深入林子猎一些妖兽都被拒绝了,现在有送上门的低级妖兽,猎到了,他是第一个发现的,一定能分大头。

赵铭盯着那处,心中跟挠痒似得怎么都安分不下来,低声询问,“郑师弟,可以听到何声响?”

“许是风动罢?”郑处一不是很在意,他在默记几个自己总是施不好的小术法,“闻师兄先头安了几个防御阵旗,若是妖兽来了,怎一点反应没有?”

闻卓也是他们中修为最高的修士,练气后期实力。为了确保众人安全,他这回做足了准备。

他们接的是宗门任务的,如果能够完成猎捕三只一级妖兽的任务,每个人都能得到一瓶补灵丹,这对灵气稀薄的外门十三峰弟子来说弥足珍贵。另外除了必须上交的三个兽丹,其他猎捕的资源都可以由他们自由分配。

平日里出趟宗门不容易,赵铭格外珍惜这次机会。郑师弟无动于衷,赵铭冷笑一声,心想果然有了丹鼎峰做靠山就是有持无恐,可惜他不行,他身无长物又无靠山,得自己拼命。

赵铭直接站起来,不顾郑处一不赞同的眼神,准备自己去看看。

郑处一也不太喜欢这位平日里阴沉寡言的同伴,要不是同为闻师兄的朋友,他都不愿意给面子和他打交道。

他是未来的丹修,丹修大多富余,即便还没进内门也有的是弟子放低身段结交。

郑处一继续掐着法诀继续练习,然而片刻之后,赵铭的惨叫响彻林中,所有人瞬间惊醒。闻师兄反应迅速,立即抽出了佩剑防备,“所有人注意四周!有情况!”

他转头问呆住的郑处一,“怎么回事?你一个人守的夜?”

“不——赵师兄他——”

他尚未说完,一人从林中冲出,半边身体鲜血淋漓,一只胳膊都被咬碎,正是先前独自入林的赵铭,他面若金纸,回到这里全靠一口气吊着。

“三,三级,虎齿犬,有灵智……”

闻师兄瞳孔一缩,当即架住他,往两人腿上边拍疾行符,边喊道,“所有人跑!!音师妹,快快!放信号!!”

芦音和闻卓也是旧识,危难关头考验默契,不需要他多言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是变异风土灵根,故风系疾行术不需要符箓发动,信手掐了个诀,逃跑中也没辜负闻卓也的信任,她拿出信号符朝天上发动,瞬间,金色的烟火在夜空炸开。

她身边另一个女修方霓岚,脸色难看边跑边问道,“这信号叫来的是什么修为的弟子?这可是三级虎齿犬还有了灵智,万一来的只是个筑基初期的……”

那不过是多一个人给虎齿犬当夜宵。

话音刚落,五人身后传来一道猛兽的长啸,似虎似狼,吼声中隐含杀气威压,所有人被吼地腿间一软,疾行符差点失灵,却完全不敢往后躲看一眼。

身后隐隐发寒,追着他们不放的虎齿犬几乎就紧贴在他们脊背。

方霓岚既非体修又不是风灵根,跑的最慢,心中惧怕万分,紧张使得催动疾行符的手一抖没拿稳,速度慢了一下子便被脚下绊住整个人砸在了地上。

“方师妹!”芦音大惊,停下来急道,“不好,你们快停下!方师妹出事了!”

“攻击!”闻卓也对郑处一吼道。

他转手就把意识不清的赵铭推向芦音,抽出剑,挡住了虎齿犬拍向方霓岚的爪子。

虎齿犬将近十尺高,有二十多尺长,虎嘴犬身,尖牙长如短剑,锐爪削铁如泥,寻常凡品兵器毫无抵挡之力。

纵是闻卓手中这把为了此次历练舍得大价钱寻来的剑,二者相撞,也震得他虎口发麻。他勉强接了这一爪,眼疾手快把方霓岚扯开丢到安全之处。

“小心别凑近,先和它周旋!”他自知几人不是对手,然如今已失了逃跑的最佳时期,队中最有战斗力的两人是他与赵铭,后者重伤之下,稍不慎他们全部都要折在此处了。

“毛多弱火,郑师弟,用火龙咒烧他腹部的毛!”

郑处一忙振作起来,抬手掐诀,然而火龙咒不知是他平日不熟练还是此时慌了神,第一次发动居然失败了。

慌乱之际,已经犬口脱困的方霓岚站了起来,只见她面色苍白但还算镇定,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火舌化焰,邪魔尽焚!”

随着话音,一道火光如游龙般直冲虎齿犬。

眼看着要几种它腹部了,却被一个灵活的跳转,躲开火光。

闻卓也所猜没错,却忘了这只虎齿犬行动敏捷,即便知道了它有弱点,也不是他们这些缺乏战斗经验的初级弟子能打中的。

虎齿犬被激怒,避开闻卓也的长剑,张开堪比猛虎的大口,冲着方霓岚咬来。

刚花费大半灵力的她根本来不及躲闪,整个身子都在发抖。方霓岚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绝望地接受死亡。

电光火石间,几人上空突然火光大亮,笼罩着五人一兽,夜色里,照得整片林子如同白昼。

十二道火光卷着烈风之力,如极速射来的火箭,从半空中降下,猛砸在虎齿犬身上。

“十二道火玄冥咒……”方霓岚失神地低喃,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大火,这是筑基后期的术修才能接触到的高难术法。

一名银裙少女脚踩两道自己操控的火龙悬于他们上方,她没用飞行法器,也没御剑飞行。

她此时听到了方霓岚的声音,低头淡淡一笑,“法术学得不错,就是得好好练练准头。”

虎齿犬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爬起,她似乎也不急着趁胜追击,神色自若。转头之时,五人看清了她的模样。

本以为是位前辈,没想到这女修只是身材高挑,面容却比刚满十七的方霓岚都稚嫩许多。她长着一张毫无攻击性的苹果脸。像猫儿一样微微上挑又大又圆的杏眼让她看起来慵懒中有些狡黠,姣好的面容又透着惨淡。

单说五官倒是精美绝伦,尤其是刚出现时配着银裙如同月下常羲,可惜细看之下少女唇色极淡,浑身上下死气沉沉,病怏怏地模样和中气十足的声音组合在一起,形成鲜明对比,怎么看怎么奇怪。

星星余火下,她的银裙也不是银色,而是月白色道袍上绣着密密麻麻银色暗纹,方才被冷白的月光和明亮的火光反射,熠熠生辉。

闻卓也反应过来,忙拉着几个人躲在安全处,看着银裙少女对方霓岚丢下一句后便与虎齿犬战在一起。

修为相差不大是能看出对方修为的,所以他此时越发震惊,这个信号喊来的“守林人”不过筑基初期,居然能放出至少筑基大圆满才能随心所欲放出的火玄冥咒。

况火玄冥咒极耗灵力,她却是毫不保留地直接放出十二道,甚至还有余力继续战斗!

难道是专攻术法的法修?

方霓岚等人也有这个疑惑,法修之间彼此有着天然的吸引力。像银裙少女这般强大的前辈,此时就吸引着她和郑处一一眨不眨地盯着看。

这一看就看出了端倪,银裙少女身法灵活到诡异,哪怕林帆这样的剑修都自愧不如。她躲闪间行有余力,雷火两种属性的攻击术□□流交替,毫不手软,打在虎齿犬的身上又准又狠。

可即便她动作赏心悦目,几个人还是觉得处处透露着不对劲。

“等等……”方霓岚总算看了问题所在,她张了张嘴,声音在颤抖,“师,师兄,你们看到了吗?她没有念咒?”

几个人倒抽了一口气,猛然反应过来,对,为什么有人可以不念咒发动术法?

上古修真时期各个大能感应自然,利用天地间元素属性,借自然之力,创造各种术法供修饰所驱。他们创下口诀与手诀,后人口手并用,方能施法,这是和日升月落一样不可逆改的铁律。

还记得给外门弟子启蒙的庇荫峰长老在术法第一课所教:“……吾心不动,万物寂静,吾心一动,万法皆随!要想术法生效,有两点你们记牢,一是靠灵根转换丹田内的灵力,二则做到手口合一,法向心动,言出法随!”

郑处一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人不念咒就能施法……这绝不可能。”

眼前的一切,颠覆了方霓岚和郑处一所接触的一切所学。两人当场道心受触,整个人摇摇欲坠,面若金纸。

芦音脸色一变,“不好,他二人要走火入魔!”

闻卓也虽不知银裙少女为何能做到如此,但他和芦音是剑修,不需纠结此事,受到的影响不大。

当机立断,他两手分工合作,一掌一人劈晕了两个同行对内修。

此时银裙少女已经轻而易举地杀死虎齿兽,此兽浑身上下尽是雷火书法砸出的重伤,除了妖丹可用,毛皮没一处好,若是赵铭此时清醒,怕是心疼得要大呼可惜。

闻卓也上前道谢,深深作揖,“多谢这位小师叔相救。”

银裙少女收了脚下火龙,利落地跳在地上,她半点不见疲惫,只轻轻扫了他一眼,伸手:“牌子。”

闻卓也听明白她要看他们的任务牌,忙毕恭毕敬地把一个灰白色玉笺递给她,“师叔放心,我等已经完成了任务。按照规矩既然叫了守林人,奖励定会分师叔一半。”

探了一丝灵识感应,少女面无表情地说,“任务奖励:一人一瓶……补灵丹?算了,你们自己留着吧,我吃了无用。”

闻卓也面色一红,心知她是看不上这奖励,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救了他们。此刻却不容他多想,见她转身掏出个小刀利落剖去妖丹要走,忙道,“我们有人重伤有人……昏迷,小师叔可否行个方便送我们回门中。”

银裙少女瞥了一眼被芦音喂了止血丹药昏迷不醒的赵铭,又看那两个术修也倒在一边,好好的一支五人小队如今只剩残兵败将,她若是放下不管,这几人都得死在这。

她在储物袋摸索半天愣是没找到纸鹤,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有随身携带的习惯。

她只能认命地掏出灵纸,飞快折了四个形状奇怪的锥形物品,注入低级灵石,半晌,四只以灵力催动的临时代步工具,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敢问师叔这是什么纸鹤?”

一般修士都是用专门的灵纸,折成纸鹤用来临时代步,一则仙气飘飘,二则纸鹤的折法广为人知,闻卓也从没见过这般奇怪的折法,他不知道该坐在那个位置……

“纸飞机啊,看不出来?”银裙少女一脸不耐烦地说,“纸鹤折起来这么麻烦难道你要我现场折个四五只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从时光、般配、惊鸿、外星、放学,五个坑过来的宝子们,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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