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对峙
钟家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永婶婶拉着岳绒好不容易才扒出一条路将岳绒推了进去,自己却隐入人群中没有招人眼。
岳绒一被推进去就觉身上落满了视线,好奇的、看热闹的、恶意的、善意的……
她倒是不怕。
说实在的,她身为神农血脉觉醒者,在31世纪每次出门都会迎来这样的视线。
现场倒是没有永婶婶说的那般混乱,大门被砸了是真的,不过钟毓和福顺站在门前跟一个妇人对峙,应该是钟毓及时出现没有让人闯进院子。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钟毓,见他冷着脸,身上却整整齐齐,没有跟人撕扯过的样子,不由松了口气。
就他这身板儿,她真真是觉得她的命就跟挂在悬崖边儿上似的,稍不留神就能摔下去。
钟毓面无表情地对上她的视线,换回她一个讨好的笑脸。
“好感值+1,现有好感值-63。”
她心里一喜,这还有好感值挣啊!看来钟毓招架不了这个王婆子。她隐隐有种感觉,这次她要是能解决了王婆子,这好感值得涨上一大截!
她顿时斗志昂扬地看向跟钟毓对峙的妇人。
穿着淡黄色褙子梳了高高的假髻,脸上擦了厚厚的粉,艳红的口脂衬得脸色如鬼一般白,吊着眼睛瞪着门口的钟毓和福顺,看着极凶。
不过怎么看也只有四十多岁的模样,竟然被人称作王婆子。
村长钟宏倒是老神在在地站在一旁,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王婆子迎着岳绒的眼神就狠狠瞪了她一眼,“看什么!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啊?土鳖!还是什么尚书家的千金小姐,我呸!不过是有娘生没娘养的胚子!”
岳绒挑挑眉。
这王婆子还知道见人先给下马威啊?要是站在这里的不是她而是原主,只怕刚见面就要被骂哭了。
她可不吃这一套!
她哧笑一声,“呦,还真让您给说对了,我可不是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女人嘛,恨不能把墙皮都刮下来贴在脸上,幸亏是白天大家伙都在呢,要不然我还以为是见鬼了呢!”
这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村人哄然大笑。
福顺更是捧场地捂着肚子笑起来,恨不能气死王婆子。
王婆子被刺了一下,恨声道:“你还有没有教养,论起来我可是钟毓的长辈!你就这么跟我说话?”
福顺骂道:“你是谁家长辈,臭不要脸!”
岳绒撇撇嘴。
素来讨人厌的人有三板斧:
第一板斧:肆意贬低他人;
第二板斧:用辈分、伦理捆绑;
第三板斧就是无理取闹了。
她走到钟毓身边,亲亲热热地扯了扯他的袖子,“毓郎,这人说她是你的长辈?哪里来的长辈竟然连咱家的门都砸了!哎,人心不古啊,这可不是欺负咱们家没长辈嘛!”说完她立马抱着钟毓的胳膊攥着帕子呜呜哭了起来。
王婆子见这小蹄子话还没说两句就这么哭上了,倒是一愣。
世人看重女人的名节。
就说镇上的林家,因着出了两个守节的媳妇子,连着竖了两个贞节牌坊,林家的爷们出门做官都被人高看一眼。
风气如此,未出阁的女子就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到外男都要避开的!就说她,要不是自家的死鬼死得早,她也不会每日抛头露面,被人背地里讨足了闲话!
眼前这个钟家儿媳妇儿怎么就敢光天化日之下跟男子亲亲我我,竟然还抱着男人哭上了!真是不知廉耻!
钟毓深深地看了岳绒一眼,透着缝隙能看到她光洁的脸颊上一滴泪都没有。
他僵硬着半边身子,面无表情道:“你可别认错门了,她夫家姓王娘家姓李,跟钟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听这话,岳绒心里乐了。
这人看着冷面,竟然还知道捧哏。
不错不错!
她佯装吃惊地瞪大了眼,“怎么还有这种人?竟然跑到别人家装人家的长辈!难道要改姓吗?这般不孝,也不怕他家的列祖列宗诈尸跑出来责怪她吗?毓郎,你说王家的列祖列宗会不会给她托梦啊!”
王婆子听的这话,脊梁骨上窜起一阵寒意,像是被踩住脚的鸡厉声叫了起来:“你放屁!你家列祖列宗才会诈尸呢……”
不等她话说完,岳绒就无辜道:“没人告诉你诈尸是岳家的传统吗?我也诈过尸啊。”
众人一寒。
她还真诈过……还当着众人的面……
“嗐,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岳绒轻描淡写道,“不是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嘛,你们怕什么呦!”
王婆子气得脸上的粉簌簌往下掉,“你才做了亏心事!”说着就跑过来要打岳绒。
岳绒抬手就抓住王婆子的手,嫌弃地甩开,还拍拍手,这战斗力不行啊!
旁边桃子跟岳绒心意相通,立马朝王婆子喷了口口水,换回它家两脚兽一个摸头杀,得意地哼唧两声。
“啊!”王婆子尖叫着擦脸上的口水。
说来,古代的脂粉本就不防水,更何况王婆子脸上抹的还是劣质的脂粉,碰到桃子的口水那叫一个易溶易爆炸,登时在王婆子脸上炸开了锅。
这儿一条沟那儿一条河,纵横交错,不落过每个缝隙。
围观的村人看热闹看得欢快,也不得不承认素来彪悍的王婆子这回真的碰到硬茬子了,从头到尾都处在下风。
众人也重新估量了一番岳绒,想来以后要是惹事儿也会掂量掂量自个儿,看能不能比得过王婆子。
这个时候,钟宏看着场面实在是不成样子,终于站了出来,提声道:“好了,都安静……”
“呦,这不是村长吗?”岳绒不等他说完就笑着打断他的话,一副熟稔的模样,“最近可好?当初林管家给你的银子,你花完了没有呀?以后还要劳烦村长多多照顾,毕竟我们家长辈都不在,还得您老主持公道!”
钟宏被噎得够呛,只觉如芒刺在背,仿佛村人都在对着他偷偷议论他收了林管家多少银子。
他义正言辞道:“胡说什么!我才没有收林管家的银子……”
“我懂!我懂!大家都听到了啊,村长可没有收林管家的银子,我方才都是胡说的,大家都别信!”岳绒笑嘻嘻道。
你懂个屁!
钟宏脸红脖子粗,听着村人的窃窃私语声,颇有种难言的憋屈感。
他是真的没有收林管家的银子,毕竟林管家是岳尚书的大管家,他讨好都来不及,怎么会为了一点点小事儿收林管家的银子?林管家走的时候,他还专程送了五十两的程仪。
岳绒笑了。
原身确实死在林管家手下不假,但眼前这个人也是帮凶!
就算是给原身报仇,她也会好好“招待”钟宏的!来日方长,且有的时间呢!
倒在地上的王婆子终于擦干了脸上的口水,尖叫着疯了似的要冲过来,却被钟宏拦住了。
“你拦着我干什么!你就是收了林管家的银子也不能这么苛待我和峰子!”王婆子自然体会不到村长的良苦用心,一转头扯了躲在人群里的王峰滚在地上扯着嗓子大哭。
岳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就是活脱脱的猪队友啊!
就连钟毓也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原来这般长时间他就是被这么个玩意儿难住了吗?
钟宏更是气得恨不能踹开王婆子,这蠢货竟然拆他的台!
他阴沉沉地扫过偷笑的村人,见村人低头的低头,逃避的逃避,安静下来,才心下稍微舒服了些。
到底男女授受不清,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能对王婆子说什么,只瞪了王峰一眼。
王峰立马拽了王婆子,凑到王婆子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王婆子像是突然被人点拨了,拽着袖子擦了把脸,站起来朝岳绒吼道:“差点被你糊弄过去了,还钱!你未婚夫欠了我们王家五百两银子,他没有银子,你有!还钱!”
“还钱”两个字像是给了王婆子无穷的底气,又重新吊起眼瞪向岳绒,恨不能将岳绒生吞活剥了。
果不其然,岳绒一听这五百两银子脸色就不好看了。
岳绒黑着脸看向钟毓,“你不是说你们家只欠了王家五十两银子吗?怎么变成五百两了?你竟然骗我!”
钟毓:“……”
“好感值-0.1,现有好感值-63.1。”
他漠然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作妖,他可不信她不知道事情怎么回事。
岳绒顿时心里有点慌。
方才不是还配合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好感值就掉了呢?她也不敢撸虎须了,这好感值可是她辛辛苦苦挣回来的呀!多不容易!
她轻咳一声,重新将战火对准王婆子,“你说五百两就五百两啊?我怎么听说只有五十两?怎么着?大白天就想敲诈呀!”
王婆子此刻倒镇定下来,不怵了,狞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看清楚没?这白纸黑字可是写得明明白白!你还敢不还银子,你信不信我把你们告到衙门!让县太爷打你们五十大板!”
她得意地勾勾嘴角。
她来的时候就打听清楚了,这岳绒虽说是岳家的女儿却是个不受宠的,手里没几个银子!钟毓那小子又被罢了官,肯定不敢进县衙门,要是万一挨了板子那可是丢死人了!
等了又等,她心里想的岳绒害怕的场面还是没有出现。
岳绒无辜道:“我看清楚了啊,可是上面是五十两啊!哪里来的五百两?”
王婆子烦道:“罗嗦什么,五十两欠了十年,利滚利就五百两了!这还是看在大家都是亲戚的份上,给你打了折!痛痛快快把银子拿出来,要不然就把这钟家宅子抵给我们,我们一笔勾销!”
“呸!你想得美!”福顺忍不住插嘴。
吃了亏的钟宏不敢惹岳绒,却对福顺这小子扬了扬巴掌,见福顺脸上了露出惧意,笑了。
王婆子见岳绒半晌不说话,催促道:“赶紧还钱!”
岳绒抿抿嘴唇,为难道:“这银子,我们不还。”
“不还?”王婆子登时兴奋起来,“大家伙听见了没?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女的竟然敢说不还……”
岳绒皱了眉头,“你这么大声作什么?生怕引不来官差来抓你吗?你这是偷放印子钱你知道吗?”
“什么?”王婆子有点懵。
岳绒叹口气,摇摇头:“唉,你这就是吃了不识字的亏!你可知,《律法》规定,凡私放钱债及典当财物,每月取利并不得过三分,年月虽多,不过一本一利。违者笞四十,以余利计赃,重者坐赃论罪,杖一百!”
说完,她还怕王婆子不懂似的,殷勤地走过去拽着王婆子,细细解释:“也就是说,你这可是私放钱财!就算是欠了十年,也不能超过一本一利,而你!”
说着厉喝一声,震得王婆子哆嗦了下,“你竟然敢跟我们讨要五百两!走!跟我们去见官,我要揭发你这个偷放印子钱的坏人!你这也算是重罪了吧,杖责一百是跑不了的。”
王婆子吓得两腿瑟瑟,突然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被岳绒拽得死死的,竟然挣脱不了。
偏偏岳绒还在拽她,还喊:“走!跟我去见官!”
着急之下,王婆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胡乱挥着双手挣扎,“我不去,我不去,你放开我!放开我!”
岳绒却嘿嘿一笑,麻利地箍住王婆子的双手,“想让我放开?这不是做梦呢吗?跟我走吧!”
“啊,我不去!放开我!……”
王峰也急了,上来就要拉岳绒。
福顺自然来帮忙,却被钟宏给拦住了。
关键时刻还是桃子冲过来硬生生踢了王峰一脚,又被岳绒踹到地上。
一时之间,场面乱成一锅粥。
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一声厉喝,“这是干什么!”
岳绒趁势松开王婆子的手,本来用了十成力道的王婆子登时摔了四脚朝天。
“好感值+20,现有好感值-43.1。”
岳绒笑得更欢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的律法部份取自《大明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