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云婉晴三人身处的小巷口并不太宽敞,刚好够他们一行并排通过。
所以在那道黑影径直地撞过来时,他们连多余的用来躲闪的空间都没有,直接就被撞了个正着。
猝不及防间,云婉晴的手腕处被猛然撞击一下,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她的五指不自觉地力气一泄,手中那香喷喷的梅花糕便直接飞了出去,在地上翻滚两圈,沾染上一层黄灰色的尘土。
她一边轻揉几下自己的手腕,一边望向掉落在地上的梅花糕,还没来得及在心中惋惜几秒钟,就看到一只黑色布鞋毫不留情的碾了上去。
云婉晴顺着那只脚向上看去,入眼是一个套着藏青色麻衣,满脸戾气的小厮。
这位长相略显猥琐的小厮朝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趾高气昂地尖声叫骂道:“老头儿!你瞎啊,会不会看路?瞧你这浑身的泥,把我们家少爷的新衣裳弄脏了你赔得起吗?”
三人朝他辱骂的方向探过头去,终于看清刚才撞过来那黑色身影的模样。
那是一个穿着简朴、精神矍铄的灰衣老者,虽然因为摔跤而导致身上蹭了些泥土,但绝对没有小厮口中的那般脏乱。
他身后背着一个有些陈旧的竹篓,篓子的底部里装着一把带有泥土的小锄头。幸好有这竹篓在身后缓冲,他这一跤才并没有看上去那般严重。
老者没有搭理那个嚣张的小厮,自己沉默不语地爬了起来,起身后神色紧张地轻抚两下一株牢牢被护在怀里的植物。
“嘿?臭老头儿!老子问你话呢!你不仅瞎,还是个哑巴是吧?”
老者的无视令小厮颇感丢脸,他顿时火冒三丈,双手左右撸了一把,将袖子推到手肘处,怒气汹汹地冲上前来,抬手又欲出手推搡几把。
站在一边本不想多管闲事的云婉晴见到他这般行径,细眉微微颦起,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个小厮是在没事找事,意图仗势欺人。
她正欲开口,却被池思瑜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
池思瑜往前急走两步,将云家姐弟牢牢地挡在身后,浅笑着说:“王少爷,好巧啊,今日怎么如此有闲心,带着小厮们出来游逛,想必过两天的书院里的院考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吧?”
云婉晴悄悄从他的身后探头望了两眼,这才发现在那小厮的身后,还有数个同样打扮的小厮正簇拥着一个穿着华贵的男子。
云婉晴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胖的人了,男子胖得几乎要将身上那一袭红色丝绸制成的衣裳给炸开,短胖的十指上卡着五六个个金戒子、玉扳指,身上还挂着一个硕大的玉佩,浑身上下都在明晃晃地昭示着他非常有钱这件事情。
王少爷见到池思瑜,肥硕的肉轻轻颤动,被挤得极小的眼睛内隐约闪过一丝瑟缩,却还是努力地挺了挺胸脯假装硬气地问道:“池思瑜,你怎么在这?”
“我刚从家中归来,就遇到王少爷在这找乐子,这番好玩的景象,想必先生应该挺感兴趣的。”
池思瑜虽然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两句,王少爷却觉得自己眼前好似浮现出先生惯用的那把戒尺。
他联想到自己还没背完的那些文章,眼中的恐惧更甚,话音都略带上些颤抖:“你......你别以为......搬出先生,本少爷就会害怕了,本......本少爷才不和你们这群穷鬼一般见识。”
王少爷撂下一句话,也不等池思瑜的回答,迅速转身,用一种完全不符合他体型的速度向街尾窜去。
剩下的那些捧着鸟笼、茶壶的小厮们愣了一会儿才慌忙住了上去,周围瞬间空荡起来。
那个狐假虎威的小厮看到自家少爷就这样离开,原本叫骂的嘴巴在刹那间紧紧闭上,面色不善地往人群里一钻,灰溜溜地跑了。
云婉晴走上前扶住了差点又被推倒的老者,关心的问到:“这位老伯,您没事吧,需要去医馆看看吗?”
老者见云婉晴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尘土,愣了一下,笑眯了眼睛:“唉,小丫头,老朽没事,麻烦你们了。”
随后老者向他们告辞,晃晃悠悠地走向城外。
云婉晴三人只把这件事当成一个偶然的小插曲,转身又进巷子买了份梅花糕才继续熟悉环境。
第二天,池思瑜早早地就来到同福客栈的大堂,待云家姐弟迅速收拾好后,他们寻了个还算热闹的早点摊子,简单地用了些豆浆油条,然后就赶忙出发前去求医。
大同府城里医馆不少,前前后后加起来起码有七八个。但是池思瑜并没有先带云家姐弟去那些大医馆,而是引着他们来到城内偏僻的一角,最后在一个看起来有些破败的小院子前停下脚步。
云婉晴好奇地站在院墙外左右看看,怎么都没看出医馆的模样,忍不住开口询问:“瑜大哥,这里是?”
池思瑜先是绕着院子转了一圈,仔细对照一番手里潦草的手画地图,确认并没有找错地方。
然后他才悄声说到:“还记得我跟你提到过那个治好疯举子的神医吗?我昨天特地找同窗打听过了,听说这位神医性子古怪,不爱坐馆,一般就治治周围的街坊们。上次也是因为那个疯举子闹到他了家门口,将他吵得不行,这才出手救治。”
云婉晴闻言后点点头,眼中倒没有轻视之色,自古高手在民间,云璐这个病来得古怪,说不定这位神医就有办法能够治好呢?
池思瑜见她没有排斥之色,拍了拍她的脑袋,走上前在院门上轻轻敲了几下。
没过多久,就听到院子里有一个轻快的脚步声跑了过来。
木门被拉开了一条窄缝,院子里那浓郁的中草药味迅速从门缝中喷涌出来,将门外的三人熏了个措手不及。
一个和云璐差不多大小的小童探出头来,见到门外不熟悉的谋生人,歪着头说:“几位有什么事儿吗?”
池思瑜和颜悦色地问道:“请问楚郎中在家吗?我们是来求医的。”
小童心下了然,自从上次自家师父救了疯举子之后,便时不时地有人上门求医问诊,他都已经习惯了。
但是他轻轻地摆了摆头,脸上浮现些许难色:“几位来得可真不巧,师父昨日出城去山上采药了,起码还得等三天才能回来。”
云婉晴和池思瑜相视一眼,心中有些无奈,只能先带着云璐去别的医馆试试。
三天后,云婉晴和池思瑜皆面带愁色地对坐在桌边。
云婉晴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瑜大哥,这些医馆的诊断都和清河镇的那位老先生差不多,如果明天那位楚神医还是不行的话,我恐怕还是得带小璐去一趟京城。”
池思瑜心中虽然也有些发愁,但年长许多的他还是强撑起精神安慰一番:“小晴别想那么多,没准儿那位楚神医就有办法呢?今晚早些歇息,明个儿我陪你们再去看看。”
次日清晨,踏着朝露,他们轻车熟路地又来到那位楚神医的小院外。
这一次院门倒是没有紧紧关上,他们透过半敞的破旧木门朝里面望了两眼,只看到院内到处都是摊开晒着的药材,一个灰色的身影正在架子间忙活着。
云婉晴轻轻在门边上敲击两下,探头朝里轻喊一声:“请问楚郎中在家吗?”
那个灰色的身影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草药,从架子后面绕了出来。
云婉晴面上浮现一抹惊讶之色,这位不就是他们前几天在小巷口遇到的那位灰衣老者?
老者明显也认出了云婉晴一行,他诧异地问道:“咦?丫头,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云婉晴的脸上有些茫然,她条件反射地答道:“我想找楚郎中看病,请问他.....”
老者招手将他们唤进院子,又吩咐小童上茶:“进来吧,我就是你们要找的楚郎中。”
“来来来,都坐下。”楚煦仔细地打量了他们两眼,然后才慢悠悠地说道:“小丫头和这位公子,气色红润,不像是身怀疾病之人,倒是你这个弟弟眉目间有些病色。”
云婉晴闻言心下一喜,感觉这位楚郎中不负传说中的盛名,只瞅了两眼就看出云璐身体不适,她连忙仔仔细细地将云璐这段时间突发的怪病给描述了一番。
“突然发烧?小娃娃过来,让伯伯给你摸摸脉。”
云璐听到后先是看向自家姐姐,在得到云婉晴点头后,才乖乖地坐到楚煦的面前,将手伸到脉枕上。
“嗯.....”楚煦闭着眼睛摸了好一会儿,又让云璐伸出舌头给他看了看。
紧接着,他又从怀中摸出一个装着银针的布包,抽出细细的一根,在云璐耳后的一个穴位上扎了一下,问道:“有感觉吗?”
最初的几个穴位云璐都没有特别大的反应,直到楚煦扎在他幼时受伤的位置,银针还未完全没入身体,云璐就感受到一股刻骨的疼痛从脑中传来,比前段时间的急病还要严重一些,仍不住尖叫道:“姐姐,疼!”
云婉晴上前稳住云璐胡乱扭动的身子,抬头用询问的眼光看向楚煦。
楚煦皱着眉迅速收了针,抬手指了下身后的屋子:“乖孩子,去里屋的榻上躺着,把上身的衣服敞开,伯伯给你仔细检查一下。”
云婉晴见状,心脏开始狂跳,一种不详的预感迅速席卷全身,过去从未有郎中做出如此要求。
楚煦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开口说到:“丫头莫急,老朽心中有个怀疑,只有在他身上施针后才能确认,找到病因后才能治他。”
云婉晴胡乱地点了下头,看着楚煦走进屋子。
姐姐不在身边,一个人光着上身躺在榻上的云璐有些害怕,加上刚才的疼痛,他的眼中带上了些水色。
楚煦用温水洗净了手才走进里间,见到泪眼汪汪的云璐,安慰一番后才开始施针。先在云璐的腹部施了两针,见他没有太大反应,楚煦又让他转过身子背对着自己。
云璐这些年被云家养得白白嫩嫩的,即使是姐弟两相依为命的这一年,原主也没有让他吃到太多苦头。这样一来,云璐后背腰间的那一抹红色胎记就显得格外吸引人的眼球。
楚煦看到那抹胎记后,眼睛在云璐看到不到的地方闪了闪,若有所思。
趴着的云璐感觉有些冷,身后却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他有些疑惑的转过头来,怯懦地唤了一声:“伯伯?”
楚煦被这声呼喊叫回了神,手下终于有了动作,言语中更加和善:“乖孩子,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就说出来。”
半柱香后,楚煦才带着茫然的云璐从屋内走出来,在门外等得焦急的云婉晴和池思瑜赶忙迎了上来。
“楚伯伯,我弟弟他怎么样了?”
楚煦让小徒弟把云璐带到一边去玩,自己则留下来和云婉晴谈话。
他喝了口茶,然后深深地看了云婉晴一眼,心中有个疑问想要得到答案:“小丫头,你老实说,这个娃娃是不是你亲弟弟?”
云婉晴不解:“这件事和小璐的病有关系吗?”
楚煦点了点头,没有过多解释。
云婉晴思考了一下,遮掩掉部分信息后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云璐是如何来到云家的。
楚煦听完后沉默半晌,那常年沾染药物而变成褐色的手指,在杯沿处来回摩擦:“我怀疑,你弟弟的痴傻并非天生,而是中.毒了。”
“中.毒?”
云婉晴没忍住,拔高嗓子又重复了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从考场上活着回来了哈哈哈哈!努力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