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陈然拎着蛋糕回来的时候,客厅亮着灯,卫生间里有冲水的声音,里头有人在洗澡,她把蛋糕搁在茶几上,还没等她组织好语言,卫生间门开了。
周启衡穿着短袖长裤出来,头发半干,脸上沾有水汽,他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看到蛋糕也没有要多问的意思,捧着手机回信息。
家里少了一个人,冷清也好,沉闷也罢,以后都不会有人从中调解俩人的关系。
陈然怔怔坐了会儿,然后默不作声地拆开蛋糕盒包装,小蛋糕不大,吃完也不会太腻,陈然原本是想买大点的,又怕吃不完,价格还贵点,潜意识里,周延明不在了,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花钱,要节俭。
包装拆开,又切好一块,陈然终于出声了,“哥哥,今天是你的生日。”
过了两秒,周启衡才看过来,漆黑的视线中,情绪不明,语气是出奇的平静,“然后呢?”
陈然看到他的眼神,莫名慌乱起来,“……祝你生日快乐。”
“你觉得我还有心情过生日?”
陈然低头,不知道怎么接话,她买蛋糕的时候只想着替叔叔帮哥哥过生日,却忽略了叔叔今天刚下葬,这样沉重的日子,确实很难庆祝起来。
她呐呐出声,头埋得很低,“……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为什么不跟你妈走?留在这里干嘛?”
明明声音很平和,陈然却感觉很惶恐,那是一种近乎窒息的压迫感,不知道是他听到了谈话内容还是确有此意,都令陈然手足无措,她当时想着留在这里好好念书,然后陪着哥哥,却忘记问哥哥是否需要她的陪伴。
又给人添麻烦了,她就是累赘。
陈然疯狂眨眼,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只是依旧有泪花滴落,砸在手背上,“……对不起。”
她不知道除了对不起还能说什么。
周启衡静静地盯着她,也没继续逼问,心里莫名积了一股郁气,怎么都挥之不去,他狠狠砸了一拳沙发,陈然被吓一跳,以为他要打自己,挂满泪痕的小脸望过去,周启衡已经恶狠狠地拿起塑料叉子,吃起蛋糕来。
过了几秒,见她不为所动,周启衡皱眉,“你怎么不吃?”
陈然回过神来,连忙道:“……吃,我吃。”
厨房没开火,他们都没吃晚饭,今晚不吃点东西的话,铁定会饿肚子。
陈然尝到奶油的甜香味,明明以前很喜欢吃,如今却毫无欣喜可言,只有饱腹感传来,俩人一声不吭又默契十足地把蛋糕吃完,陈然收拾垃圾,周启衡已经回房间。
没有熟悉的游戏声传来,想来不是在玩手机,就是睡觉。
陈然注视着那个方向,几分钟过后才慢吞吞回房间拿衣服洗澡,夜里躺在床上,还是觉得不真实,像是梦魇缠身,怎么都睡不着。
忽然听到急促的撞门声,砰砰震天响,不像是在敲门,而是在砸门,陈然还以为是做梦,翻个身后,又听到剧烈的摔门声,才意识到那不是梦,而是外面真的有人,还不止一个。
老小区隔音效果一般,有几道浑厚的中年男声在骂骂咧咧。
“狗杂种,赶紧给我滚出来!别在里面装死!”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有种给我出来,草泥马的,我叔现在躺在医院里半死不活,赶紧给一个交代!”
“赔钱!赔钱!付医药费!”
“来啊,街坊邻居都来瞧瞧,他们这一家是杀人凶手,差点撞死我叔,你们以后可要远离啊。”
“不出来我弄死你们!”
一声比一声大,恨不得传遍整个小区似的,街坊邻居哪里敢出来,早就被吓得瑟瑟发抖赶紧关紧房门,生怕惹祸上身。
陈然瞬间清醒,脑袋嗡嗡乱叫,什么杀人凶手?谁撞的?赔什么钱?是不是搞错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急忙去开灯开门,只见周启衡双目猩红,额头上青筋迸起,拎着一把菜刀凶神恶煞地往大门的方向走,陈然吓得脸色惨白,眼泪哗哗往下流,连忙追上去拉住周启衡,“哥哥,不要开门。”
她一个劲儿地摇头,因为不清楚外面到底有几个人,听声音就有四五个,来者不善,如果他们贸然开门,是不是会被打击报复?这个家已经支离破碎,实在是经不起再多的折腾。
“哥哥,他们人多……我害怕。”陈然泪流满面,十六岁的女孩,头一回经历这种蛮横无理的事,怎能不怕,说话都语无伦次,“我们……我们报警好不好?”
周启衡心情本就不好,三更半夜还被打扰,他气得七窍生烟,压根就不服气,打架对他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从小到大数不清干过多少回架,但那些都是小打小闹,不会造成实质性伤害,远不如现在的骇人惊悚。
刚刚是一时上头想出口恶气,如今理智被拉回来,周启衡忽然庆幸自己没有开门跟人拼命,要不然这会儿多半是缺胳膊少腿走不动道。
他眼神凌厉锋芒,死死盯着门口,手腕上有清凉温软的触感袭来,周启衡低头一看,一双纤细无暇的小手还抓着不放,生怕他头脑发热做错事似的,他一侧头,她似乎洞悉到自己的想法,很快撒开了。
“哭什么?”奔丧的时候都哭成泪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亲生的呢,现在还哭。
陈然眼泪汪汪,“外面……他们……好像有刀。”
“那又怎样?”周启衡不耐烦极了,不用陈然说,他已经掏出手机报警。
小区附近三公里左右就有派出所,过来大概要十分钟,等待的过程总是异常漫长,再加上心惊胆战,陈然总觉得时间过得太慢。
好在大门牢固,那帮人一时半会儿破不开,即便如此,踹门声和谩骂声依旧源源不断,陈然不敢轻举妄动,拿一把剪刀防身,和周启衡一起回房间里待着,房门关得严严实实,已经反锁,还挪了张桌子顶在后面,生怕他们破门而入。
陈然缩在床上,瘦弱的身体止不住颤抖,她不想睡也不敢睡,精神高度紧张,小脸警惕无措。
而周启衡站在门后虎视眈眈,等外头的动静小点才有所松懈,转身一看,房间里的陈设布局映入眼帘,这是他第一次进陈然的房间,以前只是在门外匆匆瞥过一眼,书桌上摆着干花,还有淡淡的香味飘散在空中,墙上贴有几幅水彩画,八成是自己画的,床上有几只公仔,女孩子似乎都喜欢这玩意,等四目相对,周启衡才发觉自己在干嘛。
这种时候,居然还有闲心打量这些。
陈然眨眨眼,“哥哥,你怎么了?”
她房间也没有很乱吧。
周启衡:“没事。”
民警接到报案后,第一时间奔赴现场,看到门外几个壮汉,这种事见怪不怪,八成是来惹是生非的,想把人疏散开,结果几人硬是不走,威逼利诱下才离开。
兄妹俩暂时安全,民警也走了。
后半夜,陈然还是睡不着,生怕还有人找上门,好在后面相安无事,天一亮周启衡就催她回学校,经过昨晚的砸门勒索事件后,陈然心里一阵后怕,不敢在家久待,周启衡破天荒说要送她去学校,她也猜到是什么原因。
到小区楼下,又到外面,陈然紧张地偷瞄四周,好在没发现有人跟踪尾随。
去学校的一路,都很太平。
“哥哥,你先去朋友家住几天吧,这几天不要回家。”她怕那帮来势汹汹的人,光听声音就很恐怖,对方能找上门来,说不定已经掌握他们的全部信息,这些都是隐患。
周启衡颔首。
“一定要注意安全,记得报警。”
“嗯,赶紧进去吧。”
“好。”
到校门口,陈然和周启衡就此分别,陈然三步一回头,看见周启衡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也并未轻松多少,就怕突发意外,然后天人永隔,这样的打击,她承受不起第二次。
周启衡还没再次报警,派出所的电话就打上门来,到地方一看,审讯室里头有五六个人,听声音就是昨天那帮人,大夏天的穿着老头衫,大花臂,言语轻佻,跟二流子没什么区别,还有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几人看到他,都是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他昨晚想了一夜,也想不通到底哪里惹上这帮人,他是爱玩些,但从来不主动惹事,问题不会出现在他身上,陈然更不可能,乖乖女一个,胆小怕事得要死,昨天听到这帮人说什么开车撞到人,周启衡这才意识到他爹的车不在车位上,先前借给何志威,到现在都没还回来。
肯定是他的问题,什么老司机,还十几年的驾龄,顶个屁用,周启衡正想今天去找人算账,没想到先被请到派出所。
而何志威也在派出所,戴着手铐,神色憔悴,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周启衡没有半点同情心,只觉得活该。
男人的情绪很激动,噌的一下从凳子上起来,“就是这个小杂种,他爹命短,也别想赖账!”
周启衡拳头紧握,青筋明显,头一回露出阴鸷凶狠的目光,“你说谁命短呢?!”
男人刚想反驳,被闻讯而来的民警呵斥,顺便把事情原委讲清楚。
两天前,派出所接到报案,市郊发生一起车祸,伤者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而肇事者不知所踪,民警立即展开调查,因为附近人烟稀少,几乎没有探头,给调查造成一定困难,后来经过走访调查和监控排查,才最终确定肇事车辆,并通过车牌号确定车主,经过对比,当天驾驶这辆车的人并不是车主,而是另有其人。
何志威是昨天夜里被捉捕,事发之后,他没有留在云城,而是去了外地,总而言之,这是一起肇事逃逸的交通事故,性质极其恶劣。
现如今,伤者正躺在ICU病房里,每天花钱如流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就算能醒,也得残废,后半生都在轮椅上度过。
这笔医药费,当然是由何志威来承担,但是他工作不稳定,家住老破小,浑身家当加起来不够五万,对方还狮子大开口要八十万,他哪里拿得出这么一大笔钱。
后来调查得知,何志威驾驶证已经过期,是无证驾驶,根据民法典相关规定,车主应当知道使用者有无驾驶证,要起到一个监督的义务,如果不确定对方是否有驾驶证就把车借出去,有证不出事那还好说,无证出事的话,那车主就存在过错,会有相应的赔偿责任。
也就是说车主也得赔医药费。
因为何志威还酒驾,所以保险不会赔一分,那么这八十万就落到何志威和周延明身上,何志威负主要责任,周延明是次责,何志威无力偿还,剩下的就得由车主赔。
周延明不幸去世,也不能因此幸免,他的遗产要拿出来赔偿,周启衡是他唯一的儿子,要想继承遗产,必须要偿还这些债务,除非他不继承,那周延明的存款、房子、保险也和他没半毛钱关系。
“八十万,怎么不去抢银行?”周启衡听完神色淡漠,“凭什么要我爸赔?开车撞人的又不是我爸!”
没想到还有这些狗屁规定,借个车都能惹上一身骚,还必须要他们赔,简直是强盗逻辑,不可理喻。
他要读书,没工作,上哪弄这笔钱,就算有,他也不想赔。
“你不赔一个试试?”男人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信不信我出门就剁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宝子们,强推预收啦,下本现言
《其实我想更懂你》先婚后爱小甜文呀
写这个事件的初衷是强调不要随便借车,因为真的很麻烦,如果有逻辑不通,欢迎提议。如果上到法院的,劳民伤财,耗时比较长,然后患者在icu里,一天医药费几千至上万,打三个月官司,医药费也有几十万了,要是打一年,完全负担不起医药费了。(一直需要治疗的情况下,当然这些我就不写了,笼统盖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