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平心而论,沈川真的很会做饭。

但是盛开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精通于厨房的活计,熟练地在菜谱里的“适量”、“少许”和“静置一段时间”里周旋,端出一道道恰到好处的餐食。

盛开在沈川对面坐下,在沈川的眼神示意下跟他碰杯。

沈川也没劝她酒,自己小抿一口后就率先动筷,“我第一次烧芋泥鸭子,不知道菜谱对不对,先试试看。”

盛开表示沈川同志谦虚了,没有人只带着一张嘴过来吃饭还挑三拣四的,更何况沈川做饭确实好吃。

沈川笑起来,脸上单边小酒窝隐隐约约。

“啊。”他很轻快地说,“我姐姐老是讲我,按我这个德行,不会烧饭我很难嫁出去。”

盛开被蛋羹给呛住了。

沈川给她抽了两张纸,低下脸去轻声呵斥蠢蠢欲动的胖橘,“去边上玩儿去,乖一点。”

他们自从重逢以来,就很少谈论彼此和周边的事情。

话题从防汛抗洪抗震和灾后恢复重建聊到了我国经济回升向好高质量发展扎实推进,又聊到遥远的华尔街和南海冲突发展局势,最后总是落到一个亘古不变的话题——S市房价和油价到底哪个愿意先降一降?

以至于到了今天,盛开也不知道这只橘猫的名字叫什么,平时都用“嘬嘬嘬”来代替。

只聊天边,不聊眼前。

“我姐姐,你以前应该见过的。”沈川以为她是忘记了,试图让她回忆起来,“在我家,我生病的那一回。”

盛开又被呛住了。

她当然记得。

那是高二的某一天,沈川因为下雨天还去打球而不幸发烧抱病在家,盛开顶着同学们意味深长的视线和起哄声,红着脸拿了沈川的作业,去给沈川家登门送温暖。

沈川爸妈不在家,开门的是沈川正在念大四的亲姐姐。

沈家姐姐具体长什么样子,盛开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他姐姐和他一样笑起来温温和和的。

对唐突上门的小同学也没有丝毫不耐烦,拿了只口罩引她进了沈川卧房后,就很给面子地带上了房门,不打扰他们说话。

沈川原本头上贴着退热贴,瘫在床上看小说书,一见盛开来了,连忙坐起来。

他们后面聊了什么盛开已经记不清楚了,大约也是围绕着作业和学习打太极,但或许是发烧的原因,沈川那双黑眸极亮,亮到盛开都不敢直视他。

一旦不小心看过去,就一定会对视上。

身着校服的盛开飞快转开视线,耳尖一阵阵发烫,沈川丝毫不顾自己病号的身份,靠着枕头闷闷地笑,比往日都要健谈。

那天他们聊了好久。

聊了他们一口沪普、裤腰带拉到胸口的数学老师,聊了盛开偷偷涂的透明指甲油,聊了沈川前两天打游戏新掉落的装备...

他们不聊天边,只聊眼前。

世界再大,风也吹不进这小小的房间。

“其实我别的还好,我记得最清楚的是,”盛开夹了一筷子虾仁,“我就记得你家居然有两架钢琴,至今记忆深刻。”

当时不比现在,十几年前一架钢琴一万多块,不是一般家庭随意购买的。

而沈川家里竟然有两架,一架摆在姐姐的房间,一架放在沈川自己房间。

“嗯?啊,因为我姐姐先练的琴,后面我也练。”沈川回忆了一下,莞尔,“爸妈怕我们练琴时间撞在一起,索性就买了两架。”

“当时没觉得,”盛开也笑,“现在想想你是资产阶级敌人。”

“这话别乱说。”沈川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冤枉。”

“不过说到我姐姐,”沈川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东西,“我姐准备办场婚礼,可以交给你吗?”

盛开一愣,“我?”

“嗯,”沈川温润的黑眸注视着她,语气很认真,“因为比较特殊,所以想交给认识的人更好一些。”

“嗯嗯可以,理解理解。”盛开点头,“这种事情都喜欢托付给熟人。”

婚礼这种事情一辈子只有一次——不如说最好一辈子只有一次,所以一切都要往尽善至美去办。

盛开就职的是独立设计工作室,销售压力没这么大,如果她是在传统婚庆公司,“一生就一次婚礼”这句话就会成为她冲业绩的话术之一。

“对了,你知道吗?”盛开来了兴致,“之前王一丁也在我们工作室预约的婚礼,是我同事姐姐在做。”

“这倒不知道。”沈川微微侧头,“不过我知道他这几天就要办婚礼,他请你了吗?”

盛开点头,托住了下巴,“当然,不过真的很难想象他当别人老公的样子。”

“祸害一个。”沈川哼笑一声,“但你别看他这样,其实很惧内——”

手机铃声响起,沈川止住对话接起手机,未语先笑,“哎正好...”

话说一半,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瞥了盛开一眼,简短地应了几声后就起身,转到了客厅的阳台上去。

距离一下子被拉远,盛开理所当然听不见沈川在说什么,只能听见模糊的几声“嗯”和“啊”。

打火机轻嗤一声,一朵火花亮起,沈川趴在窗前点燃了一支烟。

在对话的末尾,她听见沈川直起一点身子,散漫地笑骂,“去你的。”

好亲昵的口气。盛开一边吃芋泥鸭,一边漫不经心地想。

...等等。她突然表情凝重起来。

不会是那位副驾驶女嘉宾吧。

这种事情不要啊!她不要参与这种情感纠葛啊!

盛开嘴里的鸭子突然不香了。

挂完电话,沈川回到饭厅,拉开座位坐下。

青年单手托腮看着盛开魂不守舍地吃饭,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

盛开正好没心思吃饭了,干脆放下筷子看着他。

沈川失笑,“你倒是知道我要干什么。”

盛开严肃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想了想又补充道,“您说,我承受得住。”

沈川:。

“不管你在想什么,”沈川说,“我觉得你想的绝对不是我想说的。”

盛开歪了歪头。

“算了。”沈川莞尔。

客厅暖黄的灯光下,青年脸上笑容温和又真诚,双手指尖成塔状交叉着,身子微微前倾。

“你考虑过重新和我在一起吗?”沈川轻声问。

——啊?

这话说出口了,沈川好像就放松了些,像是介绍某种项目一样给盛开拆开来讲,“你看,既然我们本身就是被牵线相亲的,说明也差不多到这个择偶年龄段了。”

“我工作忙,你也忙,没有很多经营一段感情的时间,也没有闲工夫去了解另外一个人的背景。”沈川这个论据摆得孔武有力,“我们认识这么久了,甚至以前还在一起过一段日子,这个工序就可以省下来了。

“这些天我想了想,我们还是很合拍的,”沈川说,“我认为我也是你一个不错的选择。毕竟...哈,也不是我不谦虚,我的条件王叔也和你说了。”

沈川自嘲式笑了笑,黑眸温和地注视着她。

“我家里也在催了,想必你家也是。”沈川微笑,“你如果不想重新在一起也可以,只要以情侣相称就行,当然在关系存续期间有什么别的感情关系的话这点还是要再商量一下...噢姑且确认一下,你现在没有喜欢的人吧?”

盛开摇摇头。

“那更好了。”沈川脸上的笑更深了一些,“至于你以前说不想结婚不信任婚姻,我们...”

他闭了下眼,“不用想得这么远。”

沉默几秒,盛开猛得松了一口气,扒了两口饭。

“原来就这事啊。”盛开心有余悸,“我还以为呢。”

沈川原本想问她到底以为什么,但转念一想人还是不要给自己添堵。

事情和他预想的一样发展,沈川轻轻呼出一口气,但是触及到盛开很明显放松下来的小表情,这口气终究还是堵住了。

眼前投下淡淡阴影,盛开茫然抬眼。

只见温润青年探过身来,手执自己的酒杯与她搁在台面上的酒杯轻轻一碰。

“想想明天吃什么。”

沈川朝她笑出了无害的小酒窝,随后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1.前夫哥:哎你说这,你说,哎,害!

2.小盛妹妹:你说(嚼嚼嚼)这玩意(嚼嚼嚼)谁研究的捏(嚼嚼嚼)怎么这么好吃捏(嚼嚼嚼)

3.我们的口号是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