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宿傩躺在地上，低低地笑了起来，撑着让自己坐起身，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脸颊，顺带抹去嘴角的血迹，兴味十足盯着她，“上一次还没打够，要接着来吗？”

他对实力强劲的人总是会多几分耐心。

白九扛着刀逼近，抬起一脚又踹在他胸口，将他踩在地面，居高临下道：“怎么，没输让你不痛快？”

“口气不小。”

纯粹的咒力将白九掀翻，白九借力一个后空翻，安全落地。

此时站起身的宿傩取出一根手指，一口吞下，嘴角肆意扬起，“希望你不是只会逞口舌之快。”

刹那间，他的气势又爆涨了一层，本就在后方的伏黑再次被逼退几步。

伏黑望着打起来的两人深呼吸，雨愈下愈大，连他的心都被浸泡得沉甸甸的，前有狼后有虎，到底怎样才能救下虎杖？

白九降低重心，双手握住刀柄，刀背在她眼中将宿傩分割成两半。

滂沱大雨会降低她的速度，既然如此她便以力破力。

“滋——”

黑炎在雨中腾腾燃烧，这是她咒力的具象化。

不必多言，宿傩已经能够想象到这一招的威力，不由兴奋至极，“领域……！”

他一愣，眼神发生了变化，而白九这一刀正巧迎面而来，在虎杖惊恐万分的眼神下，擦肩而过，身旁的地面撕裂开。

[……宿主，你知道这次任务失败你还有几天可活吗？]

「……」

[呵呵。]

身旁的虎杖一无所知，目光颤颤巍巍移到地面上这条伤痕，腿一软抱住白九吱儿哇乱叫，“呜哇——小白你要杀了我吗！？”

白九睨了他一眼，轻哼着推开他。

「反正姐为了救你活不过今天，吓吓你怎么了？」

伏黑一愣，活不过……？

听似不在乎的心声就这样轻飘飘在他脑中响起，毫无重量却如钝刀子般割磨着他的心脏，带来一阵阵迟缓的痛觉。

他悄然攥紧拳头，简直想拽着她的衣领狠狠质问她，什么叫为了救虎杖活不过今天！？

她不是反派吗，她不是要杀了虎杖吗！？

什么活不过今天……

他不信！

紧握的拳头又无力松开，孱弱无能的他谁都救不下……

“骗子……”从头到尾都在欺骗他。

没人听见伏黑说了什么，大雨将一切都淹没。

并没有看出气氛有多糟糕的虎杖，拍了拍胸口定下心神，彻底松了口气，“不过还好有小白，我才能活下去。”

只是声音叽叽喳喳，白九却什么也没听进去，比往常更加冰冷的机械音在她脑海中炸开。

[任务一失败，扣除一年生命期限，当前生命期限负两个月二十八天，立即执行。]

体内好似有什么被抽走，一股冷意席卷至四肢百骸，如蝗虫过境吞噬走她所有的生命力。

白九两眼蒙黑，失去了血色面色苍白，她只觉得头晕目眩，全身的力气在飞速流逝，一阵失重感，终是撑不住重重摔倒在地面，冰冷的雨滴却也抵不上她凉透了的身躯。

是啊，死亡是这种感觉，她已经经历过一次怎么还会忘？

818趁着最后一刻仍是不解，[为什么要救他？]

难道自己的生命不够重要吗？

虎杖和伏黑惊慌失措的喊声还在耳边响起，混合着雨声纷乱喧嚣。

「好吵……」

她终究没来得及回答这个问题，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

“……咔哒……咔哒……”

「怎么还在吵！」

死都不安宁，气得她掀了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

眼熟的医务室，令白九有些呆愣。

“吵醒你了？”

她循声望去，伏黑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怎么了？”她没忍住摸了摸脸，她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说起来……

「我竟然没死？」

[……我给你贷了三个月的生命期限。]平日里毫无波澜的声线，如今竟也听出了些许疲惫。

「这东西也能贷！？」白九讶然。

[我用我所有能量争取来的这个机会。]

主系统确认的程序它无法更改，当时她的生命体征完全消失，已确认为死亡，它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延续她的生命。

好在主系统的效率很快，它刚打的申请，白九的胸腔中便响起了微弱的心跳声。

当时正巧五条悟出现，让它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待他走后，才发现申请通过的报告前一秒才发送过来。

白九听它这么一说，更惊讶了。

「你对我这么好！？」

[……]要不是为了它的满分绩效，它又何尝想动用自己的能量！

都说人类变坏是一件简单的事，尝到了甜头的人是不会舍得轻易放下手中的蛋糕，欲望在黑暗中被放大，就像雨滴落入了水面，一圈又一圈掀起波澜。

可她倒好，吃不到嘴里的就放下，甚至塞到嘴里的还给吐出来！？

虎杖那个任务简直是送分题啊送分题！！！

818气极。

床边，伏黑抓起床头柜上的小电子钟，三两下扒拉出电池，医务室终于安静下来，他垂着眸静静听着她的心声。

她在与某个存在对话，是五条老师所说的幕后指使者。

根据猜测，只要白九没能完成被指定的任务，就会被某种惊人的手段抽走她的生命力，否则没有理由来解释她这场突如其来的死亡。

她的生命，就在他眼前凋亡……

“……骗子。”声音很轻，带着虚无缥缈的笑意，似被风一吹就如尘土般散去，谁也不曾注意。

白九似有所感，却被肚子发出的饥饿的响声给打断了思绪。

伏黑淡定起身，在她羞愤得想要杀人的目光中，去食堂给她打饭。

从昨天下午睡到今天上午，她确实早该饿了。

敏锐地察觉出他背影中透露了几分隐晦的愉悦，白九更是恼羞成怒。

这家伙铁定在笑话她！

[宿主，请不要再这样乱来，下次我就没有贷款的名额了。]

室内再无他人，818出言提醒，它的能量全消耗在白九身上，不允许再出现其它意外。

白九权当没听见，人们将生命视若珍宝，可珍宝却不仅是生命。

[还有宿主，贷款的三个月与你负两个月二十八天的生命期限相抵消，现在你只剩下两天时间。

贷款期限维持到五天后，如若不能偿还，主系统会直接扣除宿主所有生命值。]

「……你倒不如直接让我死。」

白九很安详，安详地下一秒就能上天堂。

她请问呢？

五天她能做什么？

她是能打败五条悟还是能复活宿傩？

[还有一种方法，达到反派值的阶梯奖励，可额外获得一个月生命期限，距离最近的阶梯段为10％。]

……罢了，蚊子腿也是腿。

「我现在反派值达到9％了对吧。」还差一点，她想想该从哪薅。

[宿主，反派值清零。]

白九：？

「到底是谁要亡我！」

伏黑：她是个好人。

白九坐了会儿下床拉开窗帘，窗外阳光有些刺眼。

[宿主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为什么要救虎杖？]

她濒死时未能说出答案的那个问题，仍旧让818百思不得其解。

「我不救他，他们不就知道我是卧底了吗，那岂不是功亏一篑？」

[宿主，我是AI智能，不是AI智障。]言下之意它并没有那么好骗。

「想做就做了，哪那么多理由啊！」白九有些恼怒，反派不就是打破常规为所欲为嘛！

「更何况……有些人生来就该向阳，和我这个苟且偷生之人不一样。」

白九站在窗边眯着眼晒了会儿太阳，明明才过去半天时间，她却觉得日光如此久违。

[？]人类的思维它真是搞不懂。

苟且偷生……吗？

五条悟在门外顿了顿，推门而入。

“在干什么？小九？”熟悉又烦人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但白九没有心情回复他，「在等死。」

五条悟：？

都已经死而复生了，怎么好端端又在等死？

他亲眼目睹她冷冰冰的尸体逐渐回温，煞白的脸庞逐渐红润，心跳声响起的那一刹恍若春雷，让人久久不能自已。

六眼看不出任何术式的痕迹，又或是契约的束缚，就像是腐地里毫无生机的的枯木，打破了自然的准则肆意生长。

更像是一个奇迹。

在她昏迷期间，伏黑将一切事情一五一十地向他复述了一遍。

接到任务令虎杖去死——>违背任务救下虎杖——>失去生命猝然死亡。

他想，或许白九总念叨着要作为一个反派，也只是她的一个任务，无法完成就会落得死亡的下场。

……

回过神来，他已经走到她身边，或许是阳光的作用，让她看起来有些温顺。

想到这，五条悟又觉得可笑，蛰伏的蝎子也能谈得上温顺吗？

“你在想什么？”白九问，站过来便一声不吭，耽误她晒太阳。

五条悟笑：“在想小九还是太可爱了。”蛰伏的蝎子可不会救人。

小九分明是只兔子才对，只有被逼急了才会咬人。

白九：？

这人什么毛病？用这么恶心的语气来膈应她？

“那么……”五条悟笑盈盈抬起手，掌心面向她，阳光衬他的脸庞愈发柔和，“为了庆祝小九活下来，击个掌吧！”

白九盯着他的掌心，“啪”一巴掌拍了过去，随后攥紧将他向前拉扯，屈膝顶过去。

「五条悟，该你做奉献的时候了！」

只要打败五条悟就能获取十年的生命期限，到时候天高任鸟飞，海阔凭姐浪！

可惜，做梦都要比她行动来得快，凭她这三脚猫功夫，没几下就被眼前被称为咒术界最强的男人制服。

“看来小九还需要好好练习体术呢~”

白九双手被反剪，重重压在床上，极具存在感的男人在她耳后漫不经心说道，混合着轻佻的笑意，令她少见情绪的那张脸，因为气恼染上一层薄红。

这场面乍看起来确实有点奇怪。

门外的家入硝子一身白大褂，手捧着病历本，面无表情望向他，“悟，你就是个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