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意外
伊恒捂着肚子,扶着马厩的围栏弯下了腰,一副非常痛苦的样子。应如风松开赵辰辰,走上前蹲到伊恒身边,关切地问道:“王子没事儿吧?”
伊恒的眼神如同刀子般甩向她,紧咬着后槽牙,努力地憋出了几个字,“茅房在哪儿?”
看他痛苦的神情,仿佛再多说一个字,就有什么东西要控制不住地奔涌而出了。应如风立刻回头对身后的几名侍男道:“还不快陪王子去更衣。”
伊恒捂着肚子,迈着小碎步跟着侍男离开了,那走路姿势活像大腿间夹着一颗球。
“他怎么像个螃蟹呀?”赵辰辰笑得前仰后合,先前的郁气一扫而空。直到伊恒消失在转角,才揉着有些痛的肚子抬头看向应如风,“不会是你干的吧?”
“嘘!小声点。”应如风却之不恭,趁机捏了捏赵辰辰的肉脸,“还说我胳膊肘往外拐不?”
赵辰辰嘿嘿傻笑着,难得地没有拍开她的手。
应如风拿起刷子,给暴躁的汗血宝马顺了几下毛,颇有一些后怕。那切糕果然有问题,看来伊恒王子昨夜就认出她了,硬是忍着没发作,挖了这么大的坑等着她跳。多亏她觉得不对劲,趁马车颠簸时偷偷换了切糕,否则现在肚子疼的人就是她了。
这喀兰男人还真是阴狠毒辣,心机深沉啊。
伊恒王子许久不回,应如风有些担心,又派了一个医侍前去询问。所幸王子只是在切糕里下了泻药,没有其他问题。
应如风放下心来,为了打发时间,干脆挑起马匹来。骑射虽然是皇女的必学项目,但她在课堂上向来是个混子,只能算得上会骑而已,至于跑马射箭那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站着射都会脱靶。
她对马监道:“给我寻一匹性子温和的马来。”
赵辰辰连忙附和道:“给我也找一匹温和的马来。”
“怎么不骑你的汗血宝马了?”应如风奇怪地看向赵辰辰。
“你挑的肯定更好,我想跟你一块。”赵辰辰奉承道。
应如风嗤笑了一声,拽了拽他福气满满的耳垂,“你这家伙,惯会见风使舵。”
不多时,马监就牵来了两匹白色的马,长长的马鬃整齐地垂下,如同流苏一般美丽。马监介绍道:“这两匹公马的性子最是温和,脚力也是数一数二的。”
应如风轻轻地摸了摸其中一匹马,马儿居然乖巧地跪下前膝,让她上来。
“就它吧。这马儿就跟男人一样,温驯的才好。”应如风满意地感叹道。
在场的女人会心一笑,马监应和道:“殿下说的是,太野难免会伤到主人。”
大约半个时辰后,伊恒才扶着侍男回来,原本红润的面色白得像纸一样,先前的威武不见了踪影,反而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病弱感。
应如风不再哑着声音,恢复了平常的声音,体贴地提议道:“王子吃坏了肚子,不如赶紧回城休息,改日再来打猎吧。”
伊恒抬头盯着她,咬牙说道:“殿下不装了?”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她现在应该已经凌迟而死了。应如风坦然地跟他对视着,“王子的话我怎么听不懂?你的身体更重要,还是回去找个大夫看看吧。”
“我可不像你们中原人那样柔弱。”伊恒推开扶着他的侍男,站直了身子,顿了顿又恨声道,“缩头乌龟,敢做不敢当。”
应如风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她身份摆在这,伊恒不敢公然对她出手,只能暗戳戳地骂她。如果没有皇女的身份,她现在恐怕已是鞭下亡魂了。应如风并不喜欢仗势欺人,但欺负的对象如果是伊恒,那倒是有些趣味。
在伊恒的不懈坚持下,应如风还是陪他上了马,背上弓箭,带着侍从向深山中驰行。伊恒虽然因为泻药虚弱了不少,但绝不肯示弱,跨着那匹烈性的汗血宝马,一路跑得飞快。
他从箭袋中取出一枝枝箭,嗖嗖地往林中射出,无比精准地射中一只只野兔。
赵辰辰虽然身材矮小,可马上的功夫却得了母亲的真传,丝毫不弱于伊恒,两人并驾齐驱,弓箭离弦声交错起伏,不绝于耳。
应如风跟在后头,捡着一只只身中数箭的无头野兔,心中十分唏嘘。兔兔做错了什么?快乐地吃着草,突然间头就没了。争强好胜的男人真是太可怕了。
伊恒渐渐恢复了气力,挥鞭驾着马越跑越快,赵辰辰不甘示弱,紧追不放,两人渐渐把随从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应如风的马虽然脾气温顺,速度倒不输汗血宝马太多,稳稳地跟在两人身后,没有跟丢。
西山越往深处越安静,除了风打竹叶的沙沙声外,偶尔才能听到几声野兽的叫声。不过她不担心安全,这是皇家猎场,大点野兽早就被赶走了,留下来的都是些不伤人的傻狍子,连只狼都没有。
来到一处竹林较为稀疏的山路中时,伊恒突然吁了一声,双手用力扯住缰绳,勒住了马。
应如风轻轻拉了下缰绳,便停在了他的身后,出声问道:“怎么停在这里?”
已经窜出去老远的赵辰辰也掉转马头跑了回来,疑惑地看向伊恒。
伊恒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往路边的斜坡下看去,“我渴了,要下去打些水喝。”
应如风下马走到坡边,只见坡下有一条溪流淌过,速度不急不缓,卷着落叶打着圈地涌动。水面碧绿,鱼儿时不时跃出水面,很快又没入水中,没了影子。
“山中的水不够干净,又是凉水,你身体不适,不如先忍一忍,等烛心她们过来再喝,免得加重病情。”应如风拦住伊恒,水和干粮都在随从身上,两人并没有带着,只能等着。
伊恒不悦地说道:“谁知道她们什么时候来,我渴死了,现在就要喝。拾点柴火煮水喝不就行了。”
居然知道喝开水,应如风赞许地点点头,“行吧。”
“那你去弄点儿水来,我去拾柴烧火。”伊恒说着从应如风马上拿下几只无头兔子,“有些饿了,顺便烤些兔子吃。”
伊恒安排得明明白白,应如风只得答应下来,随手砍了几节竹子,弄出三个竹筒,走到坡下去盛水。赵辰辰见状也下马跟着她一齐往坡下走去。
时值深秋,应如风走到溪边便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冷意,她撩了一下水面,赶紧缩回手,搓了好一会才暖和起来。
赵辰辰拿树枝抽打着水面,不满地说道:“你怎么这么听他的话,他让你做啥你就做啥?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应如风翻了个白眼,“我品味有那么差?谁让人家是外宾。我现在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大兴,当然要把表面功夫做好。”
“可我听娘说,他是来跟你和亲的。”赵辰辰凑到她耳边说道。
应如风手一抖,竹筒滑进了溪水里,她赶紧抓回来,扭头看着赵辰辰问道:“你娘怎么跟你说的?”
“前几日我出门时,娘问我去哪。我说去找你玩,娘却不让。”赵辰辰揣着手,板起脸学着母亲的样子道,“五殿下马上就要娶喀兰的和亲王子了,你年纪也不小了,女男有别,以后不许在去找她玩了。”
赵辰辰的动作滑稽,应如风却没有笑。和亲之事若不是母皇提及过,赵大将军怎么会这么说?伊柯大汗执意让她陪伊恒来西山打猎,是否暗藏了默许之意?若果真如此,如今形势突变,应如行是否依然有意让她迎娶和亲王子来稳固朝局呢?毕竟应如行是要登基的,总不能娶一位异国王子当皇后吧?
“竹筒都满了,你怎么不提上来?”赵辰辰伸出圆手,在应如风眼前晃了晃。
“没看清。”应如风把竹筒捞起,放到赵辰辰手中,“你先把这一筒送上去吧。”
赵辰辰捧着竹筒离开了。
应如风又取了两筒水,正要起身回去,突然听到坡上传来一声惊呼,背上骤然汗毛耸立,仿佛有什么野兽朝她扑了过来。应如风横移一步,旋身向背后看去。背后没有野兽,只有两道滑痕和一只无头兔子凄惨地躺在地上。
赵辰辰一脸惊惧地站在坡顶上,嘴巴张成了圆形。
咚!砸水声从背后传来。似乎有什么重物掉进了溪中?应如风回头一看,溪中插着几片孔雀羽,在涟漪中渐渐消失。那孔雀羽,正是伊恒大氅上的。
天,这家伙是想要推她入湖,反而自己掉进去了吗?报复心这般重的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应如风无语地在岸边等了一会儿,却不见伊恒上来。
赵辰辰有些害怕地问道:“他该不会是个旱鸭子吧?”
应如风看向恢复成原样的溪水,拍了下脑门,“多半是。”
印象里喀兰极度缺水,应该是没什么地方可以游泳的。
应如风背对着赵辰辰命令道:“背过身去。”
她说完便拉开了衣带。
“你要做、做什么?”赵辰辰被眼前的这一幕震得忘了转身,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他长这么大一直自诩女孩,今天才第一次知道,女人的躯体与男人有多么大的区别。蜿蜒的曲线加上若隐若现的圆弧让他刹那间头晕目眩。
“当然是去把他捞上来。”为了两国邦交,应如风也不能放任伊恒不管,脱下外衣后,深深憋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扎进了溪中。
冰冷的溪水冻得她直打颤,游了一会才适应。幸好这里的女子从小就被鼓励多吃多动,养得身强体健,搁前世绝对能冻得她告别姨妈两个月。
应如风在水里搜寻了一会,才看到伊恒闭着眼睛躺在溪底。她拨开水向溪底游去,拽住他的脖子向上提去。然而伊恒格外的沉,根本拉不动。她琢磨了一下,那大氅不知是何材质,吸饱了水后重得跟石头一样,她只得解开他的衣带,将大氅拽了下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伊恒拖上了岸,放倒在平地上。
她拍了拍伊恒的脸,喊了几声他的名字,见他没有反应,便试着把手放到他的鼻子下探了探。
手指没有感受到任何气流,应如风悚然一惊,坏了,人没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