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主任变成了猫。

说出去一定会被人笑话的，她绝对是看错了。

渺渺回到座位。

凌絮已经回来了。她轻飘飘地瞥了渺渺一眼。小姑娘一脸魂不守舍的，平日里没什么表情的面孔此时透露着浅浅的困惑，像是遇到了什么解不开的难题似的。

她刚来，只和渺渺打过一个照面。可原主和反派的相处时间长，她知道渺渺完全就是个面瘫，更别说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凌絮下意识想去问她，刚迈出一步，又懊恼自己被原主的意识影响。但现在回头已经来不及了，渺渺已经看到了她的身影。

清凌凌的目光看来，凌絮啧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一张折成千纸鹤的黄符，拍在她桌子上，“给你。”

她的力道极大，把推着眼镜的和颂吓了一跳。

刚才的照面，他也明白了凌絮就是剩下的队友，从她掏出的黄符看，一定是传闻中的灵槐派，除了一手出神入化的符咒，狗脾气也是出了名的差。要不是他还在旁边盯着，和颂毫不怀疑凌絮会立马除魔卫道。

渺渺看着面前轻飘飘的千纸鹤，虽然颜色丑了点，样子难看了点，但好歹是第一次收到的礼物，万分珍惜地放在手心，郑重地说：“给我了就是我的了，你拿不回去了。”

凌絮：“呵，拿不回去就拿不回去呗，我又不是小气鬼，谁像你啊，记仇了作业都懒得交。”

看到渺渺高高兴兴把黄纸塞进抽屉，上课还经常往抽屉里看，生怕纸鹤长出了羽毛飞走似的，和颂更头疼了。

和颂：“凌絮刚才对你那么凶，你不生气吗？”

渺渺：“凶？她不凶啊。”最多没耐心了点。她喜欢之前的凌絮，但现在这个也不是不能接受。之前的凌絮虽然脾气好，有时候会帮助她，但撞见宋昱文欺负她的时候也只是看着。现在宋昱文“失踪”，整个班级都变得干净了。渺渺想要和大家好好相处，不再计较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身上的伤口发痒，她下意识去挠，把刚结痂的伤口挠出了血痕。和颂看不过去，找人要了创口贴给渺渺贴上。

少女的手臂上几乎看不到一块好肉，白色像是在肮脏图层上化开的高光，夹杂在青紫之中，触目惊心。

和颂突然问道：“你想要宋昱文去死吗？”

他是压低声音问的。班级里无端失踪了七个人，宋昱文还是小群体的头头，要是嚷嚷出来，全班都会惊弓之鸟般弹起来。

宋昱文喜欢欺负人。从崇文小学直升上来之后，他开始霸凌别人。家里有点关系，又很有钱，说句不好听的，宋家就是市里的地头蛇，太子爷宋昱文还不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渺渺受了他不少关照。

“不想，”她这样说，“他死了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死了就是死了，陷入黑乎乎的地牢之中，什么也感受不到，就连想要悔过都没有机会了。她不希望宋昱文死，每句话都是发自真心的。毕竟，他这样的人死了多可惜啊，当然是要生不如死才好啦。

渺渺：“你怀疑我？”

和颂：“当然没有。”

崇文中学不太干净，也许只是被在学校里游荡的邪祟吃掉了。

和颂有心想找荀渺渺好好聊聊，但放学铃一打，少女飞速背上了书包往教室外冲去，像是等不及要回家了。

平时也没有见她对回家有多大热情。

和颂心道一句不妙。

程掠坐在前桌的座位上，看他收拾东西。

“《百分百空手接白刃》？有用吗？我也想学。嚯，还有符咒，凌絮给你的吗？亏你收拾了这么多，一样都没用上？”

和颂：“你说呢？”

程掠哐当一下把自己的剑拍桌子上，“没事，我的也用不上。”

他的剑是一把软剑，剑身修长洁白，环在腰处完全可以蒙混过关，成功混入学校。

和颂：“……没事，很快就派的上用场了。”

他顿了一下。

“宋昱文失踪，可能是天师干的。”

渺渺往外走，碰巧撞上了凌絮。

少女睫羽修长，一双凌厉的凤眼朝她看来，定定盯了几秒。

渺渺也慢下脚步，盯着她看。

两人对视了十几秒，才纷纷转头，各回各家。

夏声在三分钟之后上了车。渺渺习惯性地往边上坐了坐，和她离得远了一点。

但今天有点不太一样，夏声居然主动和她说话了。

“你……”夏声的脸上流露出了忍耐的神情，这种表情出现在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脸上是非常不合时宜的，“晚上有时间吗？”

渺渺：“……怎么了？”

夏声从来不会这样轻声细语地和她说话。她觉得渺渺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是她人生中的污点，渺渺刚回来的那几天，她给了好几天夏林云脸色看。夏林云低声下气哄了好几天，才让她勉强出现在饭桌前。

“昱文哥失踪，”夏声直勾勾地看着他，“我们都觉得他是被困在哪里了。晚上过去找他，你也来吧。”

夏声的眼神让渺渺很不舒服，但她还是点头了：“好。”

尽管渺渺明白，他们是找不到的，这个邀请更像是针对她的阴谋。

“如果我去的话，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渺渺说道，“不会麻烦你很多的。”

“你要干什么？”夏声一下子警惕起来。

妈妈跟她说过，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姐妹一定是来争取爸爸的宠爱的，要是心软，本来全部留给她的家产也要被撕下一块。哪怕不得爸爸宠爱，也是实打实的祸害，碍眼至极。

渺渺看出她的防备，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想去你的房间看看。只是看看……”

夏声眼中的猜忌消失了，傲慢地哼了一声。

果然是在山上住的村姑。

“可以是可以，但是丑话我要说在前头，你不可以动任何东西，要是摔了什么我跟你没完。”

渺渺点头：“好的，妹妹。”

“不许叫我妹妹！”夏声反应很大，“脏死了！我怎么可能有你这样的姐姐。”

渺渺：“嗯。”

她的语气低了一些，“我知道了，夏声。”

司机见两个姑娘终于心平气和聊了一路，在渺渺下车的时候特地叮嘱：“和小姐好好相处，她其实是个好孩子。”

渺渺的磨难一半来自于夏林云，一半来自于夏声。讨好了夏声，以后日子也会好过许多。司机是诚心在为渺渺打主意。

渺渺说知道了。

她背着自己的书包，怀里还抱着夏声的书包，吃力地追上去。

哪怕已经十五岁，她还是矮墩墩一个，发育期吃得不太好，到现在每天吃肉都不怎么长个。站在夏声边上宛如是伺候公主的女仆。

公主带着女仆走上了二楼，施舍般推开自己的房门让她进去。

一楼的保姆间是给佣人住的，除了基本的家具以外什么都没有。渺渺住了好几个月，也没什么落差感，毕竟在山上居住时的环境还要恶劣，冬天甚至要担心被冻死。直到看见夏声的卧室，才明白她们之间的差距。

落地窗，水晶灯，衣柜里快要满出来的没有摘下吊牌的衣服……

渺渺羡慕地碰了一下夏声的被子，下一秒，夏声就打了她的手背。她眼中的嫌弃难以掩饰：“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你别碰。”

她拍着没有留下任何手印的床单，只觉得上面沾满了病毒和看不见的油污，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叫了保姆来帮她换床具。

渺渺像是被吓傻一样站在墙角。手背被夏声的指甲刮出血皮，手背高高地肿起。她慢吞吞地把手插进口袋，顺手放下了刚才趁机抓起的一根头发。

夏声的头发不是黑色的，她随母亲，有一头微微带着卷的棕发。

多漂亮的头发。渺渺很羡慕。柔软而富有光泽，就连猫的皮毛都比她逊色很多。

察觉到渺渺在看她，夏声转过头，发现这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女又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她不满地叫了起来：“你给我滚出去！”

渺渺这才离开了她的房间。

没吃晚饭，她饿得眼前直冒光。走到一半，撞在了刚回家的夏林云身上。

她后退两步，乖巧问好：“爸爸。”

夏林云面色复杂地看着她，简单地应了一声。

渺渺从他身边走过，去厨房找房吃。夏声节食，晚上习惯吃沙拉。太太不在家，先生出去应酬，厨房只做了给佣人的量，等到渺渺下楼，只剩倒在垃圾桶里的泔水了。

好在她囤了泡面，渺渺想。

夏林云：“你没吃饭？”

渺渺点头。

“等一会儿。”

夏林云将袖子卷起来，干脆利落下了碗面。热腾腾的面碗放在渺渺身前，她还没反应过来，默默抬起头看他。

男人一言不发，毫无自觉自己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事，拎起西装外套往二楼走。

渺渺端着面碗站在厨房里吃，听到二楼传来夏声的笑声。

“爸爸，我的礼物呢！”

舌头猝不及防被烫了一下。

渺渺把剩下的面倒进了垃圾桶。

真难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