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进城
林回星这话一出,苏大荣当即就愣住了。
在苏大荣眼里,林回星是刚从外面回来的人,这还没来得及好好歇息修整,又要跟着他们出去卖药材,着实是太劳累了一些。
苏大荣犹豫着说道:“可是我们已经商定好了,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你这刚回来,还是好好歇着吧。”
林回星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没事,我平常在外面跑惯了,不累,我跟你们一起去。”
不得不说,对于这个提议,苏大荣还是很心动。
上梁沟的村民平日生活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里,要不是眼下日子已经快过不下去了,打死他们,他们是怎么都不愿意进城卖东西的。
外面的人好不好相处,会不会看他们老实就坑害他们?
这些事情是苏大贵决定要带着大家下山卖木材后,一直萦绕在大家脑海里的问题。
林回星是商贩,平常多在外面走动,对于外面的事情自然比他们要清楚一些,有他陪同,这次出行倒是能够稳妥不少。
苏大荣越想越心动,连饭都顾不上吃了,直接取下了墙上挂的火把往外走:“你慢慢吃,我去和我阿兄商量一下。”
上梁沟的村民是用不起灯油的,好在山上有很多的松树,平时把松油收集起来,做成火把也能燃烧许久,这也是苏家人晚上照明的唯一方式。
之后的事情自然不用多说,对于林回星要随行的事情,苏大贵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
苏大荣回来后让林回星明天一早在家里等他。
离开苏家时,季娥往林回星手里塞了一根巾幘:“事出突然,衣裳肯定是来不及做了,这头巾你戴上。”
虽然这两个多月林回星特意没有理发,但他那只有六七厘米长的头发看着还是有些不像话。
好在永国对于百姓的外表并没有太多的规定,之前林回星说自己剃发只是为了在外行走的时候方便一点,苏家人也没有多做他想。
以前林回星在外面是什么打扮季娥管不着,现在既然有了布料,她赶制个头巾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
明天林回星把巾幘一戴上,有谁能发现他的头发短得出奇?
林回星一想也是,他之前只在上梁沟活动,倒也不用太过注意这些,现在既然要下山,确实得多注意一些。
回到暂居的旧木屋后,林回星还在思考,也不知道这永国的户籍是怎么个章法,他在这里可是个黑户,到时候可别连城门都进不去。
现在林回星唯一的底牌,就是他过来之前在网上买的那两个银元宝了,单个一百克的元宝,体积不大,随便往怀里一塞别人也看不出来。
这两个银元宝是林回星花了一千多块钱买的,也不知道在这边能值多少。
在没搞清楚这个世界的基本情况之前,林回星也不敢贸然把银元宝拿出来用。
一切事情,都得等之后到了县城,打探清楚后再做打算。
第二天天不亮,苏大荣就过来叫林回星了。
知道林回星一个人肯定来不及做早饭,苏大荣是特意过来叫他到家里吃早饭的。
出门的时候,林回星没忘顺手把给苏大贵准备的礼物拎上。
一只小麻袋,里面有一块腊肉,一小包盐,和大约十斤稻谷。
苏大荣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林回星做事竟然如此周到,竟然给他兄长也准备礼物。
苏大贵家离苏大荣家不远,之前兄弟两建房子的时候就特意选得近,这会儿苏大荣带着林回星顺路就把东西给送过去了。
苏大贵既是上梁沟的村长,也是村中几十户苏姓人中的族长,老头子是个严肃的性子,板着脸说什么都不肯要林回星的东西。
林回星却不管这些,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后就忙拉着苏大荣跑了。
苏大贵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别人往他手里强塞东西的情况,等到林回星两人都跑出院子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苏大贵的妻子卓宜上前翻了翻袋子里的东西:“呀,还有这么大一块腊肉呢,我这就蒸熟了给你们带着路上吃?”
这次下山,苏大贵是带着自己两个已经成人的儿子一起去的。
家里难得见点荤腥,卓宜自然想让丈夫和儿子多吃两口。
上梁沟就这个条件,就算苏大贵是村长,日子过得和其他人也差不多。
虽说山上有许多的野物,但是他们一没工具,二没经验,平常也是很难弄到肉吃的。
这几天农闲,村里人可没少在山上晃悠,几十上百个人一起上山,最后能够真的逮到猎物,那是少之又少。
离上梁沟远一点的地方,倒是有两个村子的人会打猎,不过人家指着这个手艺吃饭,也把自家打猎的家伙什当命.根子看待,哪里会轻易借给别人呢。
林回星送的这块腊肉,已经是苏大贵家里难得的肉食了。
苏大贵本想把这些东西拿去还给林回星,但是看着一家人盯着腊肉两眼放光的样子,最后他还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别煮了,马上就要出发了,哪里还来得及,我们带干粮就行了,这肉留着回来再吃。”
上梁沟离县城有一百多里地,之前苏大贵空着手下山都走了一整天,这次带着沉重的木料,肯定是得在路上过夜了。
苏大贵一早就再三叮嘱过,这次下山是费力的事情,让每一个人都别舍不得粮食,必须得带够了粮食,免得在半路就饿得走不动路了。
作为村里日子稍微好过一点的人家,卓宜和季娥准备的是一样的干粮,蒸熟的大米饭用陶罐慢慢地烘干,既可以直接嚼着吃,也可以加水泡软了吃。
除此之外还另外攥了几个饭团,用树叶包着。
有了林回星给的两块腊肉后,这次季娥更是极为大手笔的往饭团里加了不少的腊肉丁和蘑菇干,光看着就知道味道不会差。
在苏家喝过粥后,林回星和苏大荣就带着干粮准备出发了。
自从决定要下山卖木材后,苏大贵就带着村里人砍了不少的木材,为此他家那把斧子都豁了口。
这些木头还没来得及阴干,哪怕是成人大.腿般粗的木头,重量都差不多有一百来斤了。
要扛着一百多斤的木材走上百里路,自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林回星虽然只是随行,但他也不能真空着手去,所以他在苏大荣家的木材里挑了一根个头较小的木头扛上了。
看着林回星选了这么一根小木材的时候,上梁沟的汉子们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
——这林郎君看着人高马大,仿佛有着一把子力气的样子,最后竟然是个花架子?
然而对于林回星而言,他本来就不是体力劳动者,这根木材虽然不大,但是怎么着也有七八十斤了,对于他来说,这已经是他所能承担的极限了。
至于为了那点面子去扛更加粗重的木头?
——谢邀,扛不了一点哈!
等到真的出发后,林回星才知道哪怕是这么一根小木材,要扛下山也不是一件容易得事情。
出发的头一个小时,林回星扛着木头还能够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属于青壮年的那一拨里。
出发两个小时后,林回星直接落到了中后的位置不说,还开始忍不住大口喘粗气了。
出发三个小时后,林回星已经落到了队伍的最后面,只能勉强跟在苏大荣身后罢了。
四五个小时后林回星迈出的步伐越来越小,木材也从扛在肩上变成了拖在地上。
好在上梁沟的人也不是什么大力士,在林回星快要累趴下的时候,苏大贵总算是摆手让大家停下来歇脚、进食了。
看着林回星累得脸都苍白了的样子,苏大荣真纳闷他以前贩货的时候是怎么撑下来的。
苏大荣出门时怀里揣了一个粗陶碗,跟着村里人去旁边的一条小溪沟喝完水后,还不忘给林回星带水回来:“喝口水吧,接下来还有好长一段呢。”
看着碗里清澈凌冽的山泉水,林回星脑子里想的却是生水里可能存在的各种寄生虫和细菌。
偏偏林回星此时喉咙已经干得快冒烟了,眼下的情况也不可能让他把水烧开再喝,最后他只能浅浅的喝了两口,稍微润润嘴皮。
略微修整了半个小时后,苏大贵就催促着大家赶紧赶路了:“走快些,我们得赶在天黑前下山。”
晚上山里不安全,这一点上梁沟的村民再清楚不过了,别说山里了,就连他们祖辈居住的那个山凹里,平常都有野猪什么的来嚯嚯他们地里的庄稼。
这些野兽可不是他们这种手无寸铁的普通人能够制服的,更别提山里还有狼群,为了自己的安全,接下来大家真是铆足了的劲地赶路。
此时林回星已经累得大脑都不怎么转动了,可以说他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潜力,才能勉强拖着木头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林回星根本没时间去看自己的手心磨出了几个泡,只知道自己现在是手也疼,脚也疼,就连肩膀都疼。
就这样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天都快黑了的时候,林回星他们才总算是走出了这片大山。
在山下找到一块碎石地后,苏大贵卸下了肩上的木头。
“就地修整,现在我们离安平县约莫还有三十几里路,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接着赶路。”
不止是林回星,其他人扛着重物走了这么久的路,也早就累了。
随着苏大贵的一声令下,大家纷纷扔下手里的木头,纷纷活动起酸疼的肩膀和手脚。
林回星也不例外,一屁.股坐在地上后,他也龇牙咧嘴地揉捏起了肩膀。
这一天过得实在是太累,林回星只觉得自己现在站着都能睡着。
不过累归累,早就在造反的五脏庙也不能不管,草草往肚子里塞了两个饭团、又灌了两口凉水后,林回星躺在木材上倒头就睡着了。
此时此刻在林回星心里,那点即将探索新世界的兴奋,已经是一点都不剩了。
身体劳累过度的结果就是一觉睡醒后,林回星的手脚不但没有松快半点分,反而更加酸疼了。
好在剩下的路程没多远了,林回星咬牙坚持着,总算是赶在中午之前看到了安平县的城门。
真正的古代城镇远没有电视剧里那般繁荣。
安平县的城墙并不是砖石砌成,而是用土砖垒砌而成,城门口附近还有一小节的城墙已经垮塌了。
说真的,林回星真的很怀疑,就这种质量的城墙,等到敌军真的来犯的时候,到底有没有防御力。
安平县不但城墙破损,就连城防也很随意,林回星他们一行人扛着木头,毫无阻挡的就进了城。
林回星在路上想的那些在城门口查验户籍,收缴进城费的事情,通通没有发生。
顺利进了城后,苏大贵找人打听了一番,得知收购木材的商人平常都在码头。
别看安平县放在现代是绝对的贫困县,但是在永国,作为一个拥有码头的县城,安平县在一众郡县之中,绝对能够排到三四线去了。
虽然已经过了最热闹的时候,但是安平县的码头人还是很多的,路上林回星他们遇到了好几拨扛着木头的人。
想来这些人也和他们一样,是得到消息后赶来卖木材的人。
码头应该是安平县的经济中心,通往码头的那条路两边有不少的商铺。
在经过粮店、布店、肉铺、杂货铺子的时候,林回星还能心如止水,目不斜视,在经过食铺的时候,看到店门口那刚出锅不久的烧饼和肉汤时,他就不由自主地开始分泌唾液了。
林回星隔着衣服摸了摸怀里的银子,在心里暗自道:等到卖了木材,非得过来买几个饼子吃不可。
跟着卖木材的人流,林回星他们总算是找到了木材商人。
自打林回星到了上梁沟,总算是见到一个胖子了。
这位木材商人长得白白胖胖不说,身上还穿着一套绀紫色的丝绸衣裳,一看就是家中不缺吃食的。
在一众穿得灰扑扑的老百姓之中,这属实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了。
和神色窘迫的老百姓相比,对方就显得自在多了,只见他抬了抬手,身边的一名随从就大声嚷道:“卖木材的都往这边来,先到这里来交木头,然后拿着签子去旁边领钱。”
来之前林回星预想之中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也没发生。
在收拢木头的地方站着一个管事的人,对方一手拿着竹简,一手拿着毛笔,眼皮略微一挑,就给一根根木材定了价。
“上等柞木、价值七十钱,木头卸这里,那边去领钱。”
“你这木头都弯成这样了,修一修勉强能做椠,给你十五钱……”
上梁沟挤在队伍中一一交了木头后,又排队去领钱。
这位木材商人是个实力雄厚的,领钱的地方足足堆了六七箱子大钱。
上梁沟的人哪见过这个场面,一个个领完钱走开后,那眼珠子还黏在钱箱上呢。
最后是苏大贵轻咳两声后提醒道:“木材也卖了,各家的需求也不一样,接下来大家就分开各自采买,买完东西后在城门口汇合。”
作者有话要说:林回星:差点给累嗝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