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归来
沈意走之后的一整日奚木都心不在焉,上午帮着齐氏整理草药,中午,他隐带着期望去看院门,可直至吃完午饭也没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下午尤其漫长,就像齐氏手中的面被不断的拉长、拉长再拉长……
天上的太阳也移得极慢,下午孙氏带着东西上门了一趟,话里话外关心了一下奚木的脸,他对着齐氏话语诚恳:“亲家公,我们家奚木这孩子是极好的,只是这孩子平日就寡言,脸伤了也不与我们说,也怪我疏忽没注意到……”
“市集里那些碎嘴子我去骂,当真是一点不把我们陆家放眼里……”
“这些料子你收下,马上也要入夏了,换几身夏衣正好……”
“是啊,家人人多,顾不上……亲家公体谅……”
奚木起先还能听着他们说话,可当看到日头西斜,注意力不由得都放到院门上。
倏然看见院门打开,他立时站起,引来孙氏和齐氏侧目,当他们看向门口时发现是沈昭华回来了。
孙氏也站起身告辞:“竟一时说了这么久,既你家妻主回来,我就不多打扰了。”
三人说着话,没人注意到奚木在发觉来人不是沈意时眼眸深处闪过的失意。
他心里越发不安了,天都黑了,为什么她还没回来?
是不是……
他不敢深想。
少顷,听到齐氏喊他:“奚木,来吃饭了。”
吃饭?
他走到饭桌前,指尖紧了紧,问道:“不等……妻主吗?”
“临春啊……她上山采药得去个三五天呢!迟些七八天也是有可能的。”齐氏一边盛饭一边道。
七八天?奚木怔住。
那么久吗……
“会有危险吗?”奚木忍不住又问。
齐氏看出奚木的担心,对他道:“放心,她带了平安去,家中两只犬看着平日温顺,若凶起来别说人了,野兽都得避让几尺。”
齐氏的安慰奚木半点没听进去,只听到那野兽两个字……心里止不住地发紧。
还有野兽……
夜里,奚木回到房间里,只觉得房间空得可怕。
那些幼时曾听闻过的闲言碎语涌现在脑海……
“这孩子怕不是个煞星……母父皆亡……”
“就算不是煞星,命也够硬的,离他远些吧,别惹祸上身了……”
“接近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那些充满恶意的话语朝奚木劈头盖脸砸下来,他想到了他娘在棺材里的模样,想到了他爹一头撞在棺木上的样子……
甚至,想到了沈意被野兽啃食的画面……
他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内心的恐惧像一个无底黑洞吞噬着他,那些未语他人的惶悚不安几乎将他溺毙……
“胆子大些,天塌不下来。”
清浅的话语乍然响在耳畔,像无形的手将他托起。
奚木倏然抬头张望,无意识地喊道:“沈临春——”
他四处看了很久,并没有看到沈意。
泛白的指尖撑在桌子上,他缓缓站起,努力且克制地坐到梳妆镜前,对着镜子为自己的脸涂上药膏。
做完后,他从梳妆台偏僻的角落摸出了那把匕首,像之前做过无数次那样,仔仔细细地将它绑在手肘上。
然后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阖眼。
一切仿佛回到了他独自住在晚风院的时光,清冷寂静。
第一天没有沈意的日子过得很漫长,第二天依然如此……
第三天……
第四天……
每过一天,奚木的心就沉一分,他又有些怨恨,他明明才刚刚有了家……
云白收回为奚木测量的软尺,看着夏衣的尺寸,有些担心地提醒道:“少爷可不能再瘦了……”
大周朝除了特殊爱好和极其贫苦的人家,并不喜爱瘦弱,向来是提倡男子健壮,心有余而力能足地服侍妻主。
而奚木这个身形显然有些过瘦了,脸上看得不太明显,可这腰身……
奚木看了一眼云白写的尺寸,低声道:“各加一寸吧。”
也只能如此了。
云白走后,奚木坐在房里出神,已经六天了,白日里还听齐氏说了一回,可为什么她还没回来?
他上完药膏,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在沈意走的第二日,他就睡在沈意常睡的位置。
被子里有熟悉的草药香,让他得以勉强入眠。
可即便如此,不安的梦还是在折磨他,当再一次被梦中的兽吼惊醒时,奚木喘息着将被子罩在了头上。
周围安静地只听得到他自己的呼吸声,他闭着眼睛,努力让自己慢慢镇定下来,沈意不会出事的!
她会医术,还带着平安……
他尽可能地说服自己……
“咔嗒——”
一声轻响在房间里响起,这声音……是门开的声音。
那一瞬间,奚木寒毛直竖肌肉紧绷,右手下意识摸向左手手肘处的匕首。
他猜想过是不是沈意回来了,但很快,进来那人在箱柜里摸索……
是盗贼……
他安静地蛰伏在被子里,想等那人摸完东西,再寻机会……
但下一刻,那人竟摸到床上来。
在察觉到那人的手碰到被子的一瞬间,奚木应激地拔出了匕首,凭着直觉朝前方刺去。
“诶!”那人似乎没意料到他竟醒着,发出一声惊喝。
奚木一击未中,扯过被子不让那人有碰到的机会,他果断地横过匕首还要再刺——
月光下匕首的冷光闪现,只听那人道:“奚木,是我!”
当啷——
匕首落在地上。
奚木浑身一僵,失声低喊:“妻主?”
沈意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亮屋里烛台,昏黄的烛火亮起。
待看清地上匕首,沈意眉梢扬起:“我才几日未归,你就想谋杀妻主了?你是想当寡夫,还是想给自己换个新的?”
“不……我以为……”奚木话说一半,看到沈意肩膀处有血迹,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你受伤了!”
“是我……”奚木不确定刚才黑暗中自己有没有刺中沈意。
沈意捡起地上的匕首道:“不是你,采药的时候没留意让石头划了……”
手中的匕首一指宽,巴掌长,小巧精致却十分锋利,“这你一直带着?”
奚木避而回其他:“是我爹留给我的……”
“哦,还挺锋利,你自己小心点。”沈意将匕首放在桌上,“本还想着自己找药去书房上,正好,帮我上个药吧,好夫郎?”
“你刚才是进来寻药的?”
“对啊,还打算抱床被子走,但柜子里没找到被子……”沈意一偏头,看见床上的两床被子,“诶,你没收进柜子里吗?”
“我……我有点怕冷……”奚木含糊解释,然后岔开话题道:“我帮你上药吧。”
“行。”沈意也没想太多,她看了眼肩膀上的伤,拿起刚才找到的药箱放在桌上,随后褪下衣衫。
奚木本还有些不自在,当看见沈意肩膀上寸余长的伤口时,心中一紧。
伤在后肩,伤痕很深,现在还在渗血,周围肌肤泛着青紫,当时定时撞得不轻……
“先用纱布把我伤口周围的血迹擦干净,然后上这个药,后面再敷盖一层这个,就可以包起来了。”沈意背着奚木一边说,一边从箱子里挑出两个瓶罐。
可她说完也没感觉身后有动静,她回望身后的奚木:“你干嘛呢?再不上药,我伤口要愈——”
肩膀有风轻抚,微微一凉,她扭头撞见奚木认真给她肩膀呼气。
奚木见沈意面露诧异,眼眸闪烁地解释:“我、小时候,我爹就是这样给我吹的,会、会不那么痛……”
这一口气把沈意吹得心里凉飕飕的,一丝异样的情绪似蜻蜓点水从心底一划而过,沈意瞧着奚木的面色,狐疑开口:“奚木,你是不是……”
“恩?”奚木有点紧张,指尖轻颤。
“想当我爹啊?”
奚木:“……”
沈意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满脸写着不认同,“有些事情不能妄想,你虽然比我大上一点,但——”
“嘶,疼!你轻点!”沈意话还没说完,肩膀的伤口就被明显一股外力给压上,骤然而至的疼痛让沈意倒吸一口冷气。
奚木咬着唇,一言不发地给沈意清洗伤口,上药,绑绷带。
对于沈意偶尔的问话也是用“恩”“哦”来回应,几次之后,沈意再迟钝也察觉到奚木的脾气,她看着面无表情的脸不明白,好好上个药,怎么就给上生气了?
杜婶说得对,男子果真是情绪捉摸不定。
药上完了,沈意摸了摸肚子,感觉有点饿,想去厨房找点吃的。
奚木注意到她的动作,“你饿了?”
“恩……想着能赶上饭点下山,但有点事耽误了,没来得及,拖到现在。”沈意站起身,“你睡吧,我去厨房找点吃的。”
“我去给你煮面吧。”奚木道。
“恩?你会煮面了?”沈意惊讶道,她印象里奚木好像没下过厨,在厨房也只是帮着爹爹烧火。
奚木点头:“恩,跟着爹爹学会了一点。”
既然有人煮面,总比自己啃冷窝窝头来得好,沈意不假思索地同意了:“那行,我去换身衣服,简单擦洗一下,身上好脏。”
沈意从衣柜里拿过衣服去了屏风后面换衣服。
奚木目光看着屏风的影子,良久,轻轻舒了一口气。
齐氏半夜听到些动静,半起身看了眼窗外,轻声对沈昭华道:“临春那孩子是不是回来了?”
沈昭华闻言看了眼沈意住处的方向,回道:“只能是她了。”
“那孩子肯定还没吃饭,我去给她煮点东西吃吧。”齐氏有操不完的心。
沈昭华把齐氏按下,嘀咕道:“她又不是没夫郎,她这个动静,奚木应该是醒了,他们妻夫俩这么久没见,咱们识趣点……”
齐氏一听,安心躺了下来:“也是……奚木这些天吃得也少,两人好好说些体己话,我们也能早日抱上孙子。”
听到齐氏说这个,沈昭华嗤笑:“她还说体己话,她那张嘴,别把人家奚木气回娘家就不错了……”
齐氏嗔她:“尽瞎说……”
作者有话要说:朋友们,明天不更呀,明天存稿……我的存稿永远不够用(痛苦捶地),我明天一定存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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