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纪珺没有继续说下去,她长舒一口气说:“另一瓶放我这。忍冬快带绿芽下去上药吧。”
“是!”
绿芽、忍冬退下去没多久,有下人来告知纪珺,傅珞来找她了。
纪珺在古氏那院子呆着总会碰见傅珞。傅珞虽被人戏称是纪璎的小尾巴,可他也不是什么场合都能自由进出,唯有不限制男子出入的地方才能跟在纪璎身边。
若是纪璎去了傅珞不被允许进入的地方,傅珞会在纪家陪纪珺玩,估摸着纪璎回到家的时辰在门口迎接她。若是遇见下雨天,傅珞便更有借口去找纪璎了。
傅珞一进来就笑着对纪珺说:“五表妹在解九连环?”
纪珺十分清楚自己的定位。她在傅珞进门那一刻起就在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是否有异。
她斜眼看了一下傅珞不太自然的肩膀。“是啊。傅哥哥要和我一起解九连环吗?”
“好啊。”傅珞不加思索便应下纪珺的要求。
纪珺吩咐下去的热茶和糕点都被端上来,她屏退身边的下人。
傅珞有些紧张地看向纪珺。“五表妹?”
纪珺今年五岁,暂时还不需要这么避讳与傅珞相处。傅珞来陪她玩时,她向来都会留出一两个人在身边。
“傅哥哥可以自行去那小隔间上药,我不会被别人发现的。”纪珺将装有药酒的小瓶子往傅珞面前推过去。她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道:“你一个人可以吗?”
“可、可以。”傅珞犹豫着伸手握住寒凉的瓶壁,略带不安地说,“五表妹这是……为何给我一瓶药?”
纪珺错开眼睛,背过身不去看傅珞。“绿芽送来的。”
绿芽是纪璎的人。
傅珞想通这一点紧张地双手握紧药瓶。
纪珺的声音冷不丁的想起。“傅哥哥你手边有一方干净的帕子。”
傅珞听了纪珺的话,下意识地深搜去摸纪珺口中的帕子。在他困惑纪珺为何提及帕子时,他眼眶一热,一滴眼泪流出来。
“……”
傅珞咬紧下唇,弱弱地对闻声回头查看发生什么事的纪珺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傅珞眼眶似有水波荡漾,潋滟出流光。他不施粉黛而颜色如雪的脸上多了两道泪痕,一旦落泪眼睛尾部即刻泛起如同朝霞一般的霞色。
他在纪家这十年来,古氏将他视为同胞兄弟的唯一骨血看待,衣食住行样样不差。傅珞夜从未让古氏操心,乖巧、听话。
或许是多年居住在他人家中,只需细细端详便能发现傅珞两道弯弯似刘烨细长秀美的眉毛似蹙非蹙,眼底总有化不开的忧愁,情绪起伏较大时便会泪光点点。
纪珺本是听到抽泣声才回头查看傅珞究竟怎么了,后查看发现对方是握着药瓶落泪,一时不知道他是感动的落泪还是受伤委屈到落泪。
美人落泪极易引起旁人的怜惜。
纪珺语调有些冷漠。“二姐晚点会过来找我玩,傅哥哥你若是要道谢可以当面向二姐说。”
“嗯?”傅珞听到纪璎会来这里,不禁心生期待,他的呼吸又是一滞,“我、我去上药了。”
傅珞脚步轻快,他静坐在小隔间的凳子上思绪混乱。此处有厚实的门帘遮挡,解开衣衫也不会感受到冷风侵袭。纪珺偶尔会在这处捣鼓她的稀奇玩意,是以地上还铺着软软的垫子,以免寒气从脚底入侵体内。
傅珞借着烛光看清肩膀的伤势,一片紫的发黑的淤青分布在肩头。他咬着下唇打开药瓶的塞子,浓重的药酒味瞬间扩散开来。他将药酒倾倒在掌心中,颤抖着身子按揉肩膀的淤青。
他越是按压此处,疼痛的刺激就越大。不多时,傅珞额头已经沁出一小片冷汗。
他倔强地咬紧牙齿不发出一点声音。
她发现了。
她知道他受伤了。
只要想到这药酒是纪璎送过来的,傅珞就更有力气去按压淤青。
纪璎一走进纪玹的地盘就像一条吃饱后懒得动弹的巨蟒,一个人占用了一张太师椅不说,一双脚还搭在一方小矮凳上。“老大你这有什么好吃的?绿苔把东西端上来让我尝尝!”
绿苔看向自己的顶头上司纪玹,在得到上司的点头才退下去拿糕点。
“怎么?你没有在母亲那吃芙蓉酥?”纪玹对纪璎这毫无形象可言的姿态视若无睹。她平静地坐在桌前看书,带有薄茧的细长手指翻到下一张书页,“你没吃饱?”
纪璎登的一下从太师椅上坐起来,双脚还将小矮凳踢翻在地。“大姐,你又知道了?”
“呵呵,不止是我知道,小妹也知道了。”
纪璎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又躺下去,脚尖顶着小矮凳的横杠将其扶正。她的双手无力垂落,长吁短叹。“完了,这下子肯定是全家都知道了。”
“成吉言那位弟弟找你了?”
“是。”纪璎颇为头疼地捂住脑袋,“祖父何父亲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她有很多话都不适宜对别人说,唯有来纪玹这里发疯求安慰。“大姐你不也没娶夫郎吗?”
“于我而言,现在最要紧的是三月的会试。”纪玹的手指曲起来敲了敲她对面的位置,“你是怎么想的?当真不考了?”
"不考了!"纪璎的耳朵动了动。对着端上点心何茶水进来的绿苔说道,“绿苔把东西放老大桌面,对,就放在那里!”
绿苔对着纪玹桌面上几本书,迟疑地开口询问道:“主子?”
“放这。你下去吧。”纪玹点点空出来的位置。等糕点何茶水都放道桌面后,她对纪璎喊道:“饿了就起来吃糕点。”
"来了。"纪璎懒洋洋地坐起来,一副不想动弹的模样,她拿过纪玹的一件外衣松松垮垮套在身上。
“我参加科考是冲着秀才何举人去的,既然目标已经达成,我又不是老大,光宗耀祖、光大门楣的重任自然是要交到你的手里。”
“既然如此,祖父、父亲会让你尽快定下来。”
“饶了我吧。我对娶夫郎这件事没有多大的兴致。”纪璎一手支着头,一手捏着点心往嘴里塞,“祖父、父亲若是想要下一代,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你们几个姐妹不好吗?”
“在你决定参加科考那天就注定了你逃不掉了。”纪玹云淡风轻地说,“你不娶夫郎,老三、老四、老五还想娶呢。”
秀才本身就是一种资源,书生都想通过参加科举实现自己的家之。十年寒窗苦读,只为一朝能够金榜题名。壮志酬酬,一步登天。
何况,当上秀才还有不少福利,当地的媒人会将门槛踏穿,有的人追求三夫四侍,孩子夫郎坑头热。
纪璎看重的是见到官员可以不用下跪,不需要挨板子。举人除了香手秀才的所有待遇外,名下的田地不需交税。
纪璎不屑一顾地冷笑一声。
“嘁。我又不会妨碍她们娶。”
“年长者未娶,她们这些做妹妹的自然不能越过你。”
“哪个王八羔子想出来的破规矩!”纪璎咬牙切齿地说,“算了。老大你也没娶,这压力就由你顶着了。”
纪玹摇摇头,拿起茶杯饮了一口热茶,装作不经意提起一件事。
“你让绿芽往小妹院子送东西了?”
“嗯。”纪璎闷闷不乐地应着,很快又想到什么。“等等,祖父、父亲不会这么丧心病狂到去查我给小妹送什么物件吧?”
她前脚让傅珞去寻纪珺玩,后脚绿芽往纪珺院子里送东西,这一串起来许氏、古氏怕不是又要来找她聊人生大事了。
纪玹似笑非笑地看万分懊恼的纪璎。“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唉——”纪璎长叹一口气,“能怎么想?我打算从商。”
“什么?”纪玹被纪璎的话吓了一跳。
古代最讲究阶层,上层要么是达官显贵,要么是读书人。
“我朝律法没有言明举人不能从商啊。这样成家、父亲也好,祖父也罢,应该都不会再打那张算盘了。”纪璎双眼木木呆呆的观望碟子的糕点,洁净的脸上没有明朗的笑容,“他们也不是非我不可。”
纪璎的母亲是这地方的知州。当地是鱼米之乡,青年才俊众多,她纪璎也不过是过江之鲫混在其中,本就不是唯一的最佳人选。
她今天是偷偷溜出门玩,傅珞是去找他,成喜言……
纪璎的眼睛亮度暗了一下,据绿芽的八卦情报来看,成父可没有把鸡蛋全部放在她的篮子里。成父一边与许氏说着成喜言与纪璎的婚事,另一边暗中打听还有没有别的潜力股。
成父与许氏是闺中好友,到了该成婚的年纪。成父进了南边的成家的门,许氏进了纪家的门,二人便不会如闺中一样亲近,随时见面。
纪母来此地上任,许氏与成父才又一次相聚。纪母在此地任知州,成母现在还是举人之身。
至于傅珞——
古氏是家中独子,唯有一堂兄弟,他兄弟又仅有傅珞父亲这一滴骨血。这不,古氏把这滴骨血看得如同眼珠子一般,不舍得傅珞进别家的门,希望他可以留在纪家,更是盼望纪璎与傅珞成婚,亲上加亲。
成喜言和傅珞严格来说是可以有更好的选项。
纪璎抬头看一样纪玹。“你说呢,大姐?”
纪玹本是不想瞎掺和进去,傅珞对纪璎的心意如何,明眼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偏偏纪璎一无所知。
“你怎知他不是非你不可?”
“啊?”纪璎震惊地张大嘴巴,“大姐你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说谁非我不可?”
“我不知!”纪玹斜眼看一下纪璎,薄唇抿的很用力,白皙的耳垂透着粉色。末了,地举起手中的书,又是要打下去,又是没下得去手,她有些恼怒地说道:“你是个蠢笨的,连小妹都能看得出来,你看不出来?”
傅珞心悦于纪璎,她和纪珺知道,旁的人都知道,唯独纪璎不知道。
纪璎奇怪地偷瞄纪玹,细细的思考一番。“我不信,你肯定在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