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在饭桌,混沌蝴蝶效应
浴室内蒸腾着雪白水汽,周倬从白雾中看见玻璃门外摇曳着模糊的窈窕黑影。
关水,他裹上浴巾开门,她斜倚在门外。
他摘了眼镜,双眸盛满碎星,发梢滴落的水滴流过下颌,砸地。被热水浸过的皮肤微粉,肌肉线条干净。
这些年是有在认真锻炼保养,秦七襄暗自品评了一番,倚着门框望进他的眼里。
对视超过15秒就会产生一种类似于喜欢的情绪。
她调整了下姿势,腰肢扭成夸张的状态,让自己显得更令人心动。
动作越拧巴,在人眼中越美。
这是以前舞蹈老师的经典名言。
三秒之后,周倬开口:“生理期?”
??!
什么鬼?
她低头一看,手搭在腰腹上,从某种视角而言像是肚子疼。
还未来得及反应,对方已跨步出门,远去的背影正在擦着发梢的水。
秦七襄握拳对着背影虚空砸了几拳,倚着门板叹息。
浴室残留的热气蒸得脸颊微红,她甩了甩头。
算了,这次放过他,机会总有。要是没有,她也不亏,毕竟以后还要在一张桌上吃饭。
善于游走花丛的秦大王是不会尴尬的,他就不好说了。
真是一心为他考虑的好大王。
抬头,发现周倬的衣服还整齐地叠在摆放区,像一个个豆腐块,免不了一阵暗笑。
脱了衣服洗澡,让他裹着浴巾在外面慢慢等吧,就当小惩大诫,谁让他这么不通情理,还说她是生理期。
洗完澡,吹完头,秦七襄踏着闲适的步子出来,准备欣赏一下他窘迫的状态。
谁知周倬已穿戴齐整,坐在沙发上安静玩着手机。
???哪来的衣服?
秦七襄恍然大悟,他住对门,应该是回自己家拿的。
所以巷陌传说中的周倬竟然裹着浴巾,穿越楼道回家换衣服吗?
要是能把这场景给邻里街坊看一看,那必然吵翻天。
但是,究竟为什么他回家换了衣服,还会出现在自己家的沙发上?
她挠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刚坐下面前就递来了一杯水。
喝了一口,热的。
混着枸杞、桂圆、红枣、生姜和红糖的气味扑面而来,这么热的天,她怀疑自己这杯喝完能流鼻血。
“谢谢,但我不是生理期。”
周倬抬头,无框眼镜下有一瞬间愣神。
“那你……”
又立刻恢复了平静:“嗯。”给她剥了个火龙果。
……
秦七襄磨牙,你完蛋了。
直到坐在桌前看着堪比满汉全席的丰盛大餐,她才知道为什么周倬还在她家。
这是一场接风洗尘宴。
主角不是她。
是周倬。
他在国外呆了五年,刚刚结业回国,徐女士比他母亲蔡阿姨还上心,跑前跑后给他做大餐,接风洗尘。
可怜的大王只能在一旁蹭上一桌。
越想越伤心,这饭她不吃了。
刚拍下筷子,周倬便举起果汁拉着她站起,她茫然地站在灯光下,听着身旁清越好听的声音。
“谢谢伯母为了我和襄襄这么辛劳,出门在外我们两人常念父母,今日同归,以水代酒,只表心意。”
这话让她顺心,徐女士也顺心,桌上的人都顺心。
囫囵跟着敬了杯果汁,秦七襄又觉着本次满汉全席也算是为她和他同设的,这才满意地拾起筷子继续吃。
席间,父母闲聊,她同面前的鸡腿斗争,戳了半天,才夹起来,碗里忽然搁下了几只剥好的虾。
她对着周倬点头,听见老妈又提到他的名字。还未对上他的星眸,他就转过头,给她留了一道英挺侧颜。
“最近在洽谈合作,准备之后去南方那座城市发展。”
“襄襄也在那边工作,你们刚好有个照应。”
“嗯,最近在联系找房。”
听着他和老妈的对话,她才大约弄懂他拉了一个四人小团队恰好在她工作的城市创业,主要做大数据下的气象智慧算法。踩着现今人工智能的风口,通过一些模糊数学,解决长期困扰学界的预报难题。
天气系统是一种混沌系统,很有名的蝴蝶效应理论,就是美国大气物理学家爱德华·洛伦兹为解释大气模型中的混沌现象所提出的。
随着近年来大气物理模型越来越复杂化,传统数值预报的精度提升缓慢,这几年学界有一些人提出可以借着人工智能技术另辟蹊径。
周倬现在做的便是这样的尝试,根据历年气象大数据让AI学习天气系统演变特征,将全球大气环境嵌入计算机神经网络,进行传统方法与人工智能的结合,得到更快更精准的结果。
未来能够在农业生产、水文地质、城市规划、应急减灾、环境保护、新能源建设等领域得到一系列应用。
秦七襄听着他们在桌上谈这些专业话题,无聊地吃着虾。他们这栋楼实际上是某方向上军用气象单位的家属楼,坐在桌上的除了她,都至少算得上半个专业人士。
满桌飞的那些术语,听得她直头大。唯一与自己有关的就是老妈嘱托她接下来别只顾着自己玩,要带着周倬熟悉那座城市。
家属楼的住户都在此住了十几年,整个院里的孩子到处串门,谁都算得上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彼此间熟悉得很。
谁到谁的城市,都得打个招呼,东道主会尽宾主之宜,老妈的要求实在稀松平常。
就是席间再少些公式就好了,她想放下筷子开溜,碗里的虾肉却越来越多。
她暗暗伸筷,夹住了周倬投喂动作,瞪了他一眼。他一脸淡然地收回筷子,将晶莹的虾肉放进嘴里,给她加了杯果汁。
行,这餐桌是溜不下去了。
老妈还在嘚嘚嘚个不停,听意思是他可以加入气象的研究部门,最近上级单位也有这方面的想法,开了几个项目。
周倬笑着说,在内在外都是一样做贡献,最近新出的那台超级计算机他很感兴趣,正在申请项目使用。
秦七襄敏锐地捕捉到了自己稍微能听懂的一个词:“哪台超算?我们学校那台吗?”
前段时间,她母校刚公布了一台超算研制成功,用了新的模式,将运算速度推进了不少。
周倬点头,她不免提起自己有个学长好友在那个项目组当助手,开完发布会之后那人跟着组里全国巡讲,到她工作的城市还请她吃了顿饭,说不定能帮周倬哥联系一下。
周倬斯文地剥完虾,摘下一次性手套:“不用了,手续快走完了。”说完蘸了满满的辣椒酱,塞进她碗里。
老妈笑她整天只记得吃。
她瞪着碗里红通通的辣酱,在餐桌下暗暗抬腿,踢了他一脚。
老妈没发现桌下的风起云涌,笑眯眯问着她那学长外貌周不周正。
她含糊应着还可以,心中默想就是身高差强人意。
腿却被人弹了一下,她光速扭头看向身侧的周倬,他已收回手,交叠搭在餐桌上,端起杯,云淡风轻地喝了口果汁。
几年不见,他还学会还手了。
秦七襄果断伸手掐了一下他的大腿,余光偷瞄他,见周倬面不改色,下手逐渐加大了力度。
她咬着下唇掩住偷笑,对老妈说的话只胡乱应着。
手背忽然被柔软的温暖覆上,她僵了一瞬,手指被捏紧,再不能拧他。
只感觉整条手臂都麻了,过电似的,身子软了一半,不敢多动一分,怕泄露了心跳。
暗暗用力向外抽手,对方手指却趁机挤了进来,握紧她的手,按在椅边。
温度顺着皮肤爬上脸,耳根不争气地烧起来。
她埋头装作无事发生,连踩他一脚的想法都散了干净。
只听得耳畔老妈在叫:“秦七襄,我说话你听见了吗?”
“啊?”她浑身一震,迅猛抬头。
“鬼头鬼脑的,你在想什么呢?”
周倬已放开了她的手,轻声说了句:“徐姨让你下次不要自己出去玩。”
她收回了手,手上整片骨头都是酥的,那温度还有些残留,似乎仍在被他紧捏着。
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忽然反应过来,老妈这是在训她独自去藏区旅行的事。
连忙开口:“我毕业都两年了,又报了团,根本算不上独自外出。”
“你当我没去过那边?我当年爬雪山搞测量,那雪大得跟碗似的,直往脸上糊,根本看不清山道。你叶姨一脚踏空,摔下去撞了树,切了半个胰脏,你心里有没有点数啊?旅游团送到地方就让你下车自己爬,顶着高反,你一个人遇到紧急情况怎么办?”
“景区服务早都正规化了,您别杞人忧天。”
眼看老妈要发火,她连忙准备滚下桌,走前顺口说:“我都去过一趟啦,下次不会去啦,我过两天和朋友约了露营,提前说一声,拜~”
“不是,你哪个朋友啊?男的女的你就往外跑啊?”
老妈的话飘散在耳边,她已经躲回了房间。
摸着肚皮躺在床上,手机滴嘟响起,平台上的群聊里依旧消息爆满,大神还未回复。
倒是旧日死党宋崇朝给她发来了夺命轰炸:“你小子回家不跟哥我报备一下,是吧?”
“来喝酒不?哥请客!”
“赶快来啊!我拼了老命溜出来的。”
“秦七襄你出个声,别躲在里面不出门,我知道你在家。”
……
宋崇朝这家伙,自小学起就和她拳脚相见,每次被她撂倒就挂着鼻涕找徐女士告状。
为此两人缠斗十几年,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直到他半年前和女朋友分手,是架也不打了,嘴也不还了,和他说上两句就传来一阵生嚎悲哭,如刀片过耳。
别看他现在这满屏嚣张的样,一旦见了面,不出两秒,他就会抱着头讲述那段凄凄惨惨的爱恋故事。
白裙天使美少女坠落人间,大发善心地看上他,经过一段短暂而令只他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后,那姑娘仿若一场梦境般飘远了。
他那段故事,她都能倒背如流了,掏了掏耳朵,有人请客,不去才是冤大头。
换上超闪的热辣蹦迪套,戴上黄色金属耳环,快速上了全妆。
门外仍吵吵嚷嚷,她低头溜过,却撞上了周倬漆黑的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