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哟，春雨来了，来找梅丽啊？她在院子里头绣花呢。”梅花胭脂铺里，正在整货的梅丽娘许氏看到春雨进来，笑吟吟地招呼了一声。

只是招呼过后，却是瞧了她好几眼，怎么看着春雨这丫头今日嘴上像是抹了口脂似的，而且这颜色鲜亮娇红，她以前还没见过。

“许姨好。”春雨看到许氏，礼貌地问好，想到自己是拿口红和小镜子来炫耀的，就忍不住微微脸热。

把东西往自己袖子里胡乱一塞，春雨快速走了几步打算越过许氏，但是由于动作一急，没走几步，袖子里的东西不小心都给甩了出来。

“啊！”春雨惊叫一声，也顾不得被许姨发现后的尴尬了，连忙蹲下去将镜子捡了起来。

刚想去拿掉得比较远的口红，却看到许姨已经俯身将口红拿到了手里。

许氏看到上头精美的雕花稀奇地咦了一声，忍不住摸了摸，这质感奇怪得很，还给春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春雨，这是个什么东西？”

春雨不会撒谎，见许姨问了，就红着脸将口红的来历和她说了。

“许姨，这个小镜子也是在那小货郎的摊子上买的，你看，照得可清楚了！”春雨本来就是来炫耀的，只不过换了个人而已，抛去那点不自在，眼睛发亮地和许氏说着自己新买的宝贝。

许氏按照春雨说的，小心点旋转开口红，看到了里面平滑又规整的膏体，不禁一愣。

她开了那么多年的胭脂铺，如此细腻的口膏，可真地从未见过。

她的视线又转移到春雨的嘴上，对比着手里的口红仔细看了好几眼，“春雨，你嘴上抹的就是这个口红吧？”

“是的，许姨，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那小货郎摊子上足足有十几种色号，我可是精挑细选了好久才选了这个最衬我皮肤的颜色，不过那剩下的十几种也都好看，颜色各个不一样，名字也稀奇古怪地好听，有什么温柔奶茶，什么什么辣椒啥的，我这个叫糖渍山楂！要是我有钱啊，肯定一样买上一个！”春雨说得小脸红扑扑的，她可惦记那十几只口红了。

“你说什么？还有十几种色号的？”许姨不可置信地问道。

谁家工坊能做出那么多颜色？就算是集了各富家夫人小姐们的秘方，也集不齐那么许多颜色吧。

“是真的许姨！”春雨见她不信，有些急了。

“他那摊子上的东西可多了，不光光有口红呢，你看我的小镜子，照得人多清楚！他那里还有花样别致的头花，我保准许姨你没见过！还有仿真有香气的花，还有遇到热水会变色的杯子！你要是还不信，我现在就带你去瞧瞧，就在东边集市上！”

许氏拿着手里的小镜子对着自己一照，对上镜子里自己的眼睛，顿时愕然。

不由伸手慢慢摸着自己的眼角，皮肤，鬓边的白发……

许氏心里猝然一阵酸涩，原来自己已经这样苍老了，自从梅丽他爹病故以后，她一个人辛辛苦苦操持着这家胭脂铺，本来不觉得什么，默默地受着一天又一天。

她虽是卖胭脂的，但是平日里梳妆却只图个干干净净，她一个寡妇，装扮得再好也无人看哪，还容易招人闲话。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这许多年……

许氏轻轻眨了眨眼，隐去眼里的泪花，笑着对春雨说，“这镜子可真是清楚，连你许姨有几根白头发都照出来了！”

春花没注意到她一瞬间的伤怀，只兴奋着说：“许姨，那你是信了我的话吗？”

许氏点头，“自然是信的。”

她心里很快就有了一个决算。

将手里的两样东西都还给了春雨，她笑道：“好孩子，去找梅丽玩吧，你将那小摊子说得那么神，许姨我也去凑凑热闹去。”

“诶！”春雨高高兴兴地应下。

许氏则是凝眉思索了一会，从柜台后头一个隐蔽的小柜子里拿出几个白晶揣在了身上，关了铺子，径直朝着春雨说的东边集市上去了。

一到东集市，都不必再特意寻人打听，一眼看过去，最显眼的就是一大堆人挤在一个小摊点周围的景况。

许氏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这夸张的阵仗惊得呆了一瞬 ，前后左右，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周围几个摊点几乎也带着都淹没了，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还有人背着大麻袋来，这是要买多少东西？

许氏心里暗觉不妙，定是有人和她有了同样的打算，她定了定神，也跟着人流挤进了人群。

不管别人如何，她自己的算盘不能打空。

费了老半天的劲，许氏终于挤到了前排，也看到了春雨口中那个来自西域的小货郎。

个子不高，面容却清秀英挺，看这年纪，也只有十几岁的模样。

小货郎话不怎么多，有人问话才回答几句，手上动作利落娴熟地递东西、收钱、找钱。

年纪不大，性子却挺沉稳。

许氏对这小货郎的第一印象很好，想着如果可能，以后还能达成长期合作呢……

她暗自琢磨着，没一会，她前头的人买完了东西离开了，轮到她站在了摊子最前面。

许氏低头，一样一样地看过去，每看一样都忍不住赞叹一声，果然百闻不如一见，春雨嘴上说得再好，也不如她亲自跑这一趟来得惊喜。

她轻轻摸上柔软亲肤的毛巾，忍不住想，如果平日里洗脸沐浴都换成这种的，那得是多么舒爽的感觉。

这精美别致的头花，古灵精怪的布玩具，还有带着香味的花，有几个夫人小姐看了能忍住不买？

许氏清清嗓子，佯做随意地问小货郎：“小老板，听说你这些货都是西域来的，生意做得那么红火，这些货品来得及供应吗？”

将离收钱的手微微一顿，唇角带上一抹笑意，第一单好生意上门了？

她抬眸打量着说话的妇人，只见妇人四十岁左右，穿戴干净体面，面容素净，脸颊清瘦，一双眼中却自带一份坚毅。

她笑道：“夫人不必担忧，既然做这一行，当然各个方面都想到了，货源充足，也能及时到货，夫人想买什么尽管来便是，绝对让您满载而归。”

许氏心里讶异，她怎么觉得，这小货郎像是已经知道她心里的打算似的。

当即也不再遮遮掩掩的了，大方地说道：“实不相瞒，小老板，我是这镇上开胭脂铺的，你这里的东西着实是新奇新鲜，如果你这里的货源果真充足，我想与小老板商量一下，是否能在你这里进点货。”

将离可就正等着她呢，有人能替自己分流，钱还没少赚，她太乐意了。

“这事好说，夫人要什么货，要多少货只管提出来就好，单种货物数目超过一百件，我给夫人打八折。”

许氏心中一喜，但是犹疑了一会，“可这些货不是个小数目，不只小老板何时能提供？”

“明日便能。”

见他说得坦然，丝毫没有为难之色，许氏虽心里诧异，但并未质疑，只是笑着说：“好好好，小老板这里可有纸笔？我将所需要的货品都一并写下来。”

将离从空间里取出几张白纸，又拿了自己惯用的一种碳素笔，都递给了她，“婶子写上便是，只是这笔不是毛笔，婶子可能用不惯，将尖尖的那头贴在纸上写即可。”这种笔笔身漆黑，设计简约，拿出来并不是十分突兀。

许氏接过纸笔，惊叹不已。

旁边的客人自然也将两人的对话听进了耳朵里，看到小老板掏出来的东西，不禁又开始啧啧称奇，“小老板用的纸笔都和我们这的不一样，这纸白得像雪片似的，多精贵啊。”

许氏凭着手感拿着笔，看了好几眼，这也没个墨水，当真能写出字来？她心里嘀咕，在纸上试着划了一道，一条细细均匀的细线随着她的划动瞬间显现在纸上。

许氏诧异地看着，心里隐隐泛起激动，单子还没写，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老板，这笔你卖不卖？你那里有货源吗？”

自然是有的，但是将离考虑到这个时代识字的人不多，而需要写字的大多是读书人，他们为了科考，自然是要用毛笔的，碳素笔虽然方便，但是受众很少，所以就没加在自己出售的货物里。

“夫人若想要，一起写上即可。”

许氏连忙点头应下。

手捏着模样特别的笔在纸上慢慢写着，原本还不太习惯，但是越用是越顺手。

字体不必写得太大，就能看得清清楚楚，速度也比用毛笔快多了 。

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当即就将这碳素笔一并写在了自己需要的货物里。

写好后，也不必吹干，自然的已经干了，手指蹭上去也不会蹭花。

许氏将写好的货单给了将离，又将目光放在了货摊上的商品上。

虽然是明日拿货，但是今天她也没打算空着手离开。

先是拿了两个大号的帆布袋，将自己看中的东西一股脑地往里头装。

直到装得满满的再也装不下，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望向将离，“老板，这两袋子里的东西我都买了，可是要辛苦小老板算个账了。”

将离连袋子都没动一下，直接报了个数，“六个白晶加两百晶板。”

对上许氏惊讶的目光，她说道：“方才夫人挑拣的动作我都看到了，心里已有成算，您若是不放心可以自个算一遍，单价就在这张纸上。”将离指着货架上挂着的醒目的白纸，上面用醒目的记号笔标注着每件商品的价格。

“嗐，我当然信得过小老板了，只是没想到小老板算数那么厉害！算是开了眼界了。”许氏丝毫不怀疑这小货郎的话，利落地掏出白晶付了钱。

“明日小老板还是在这里摆摊？”许氏问道。

将离沉默了一会，这个摊子还是她向那位大哥租的，若是那大哥明日回来了，定然是不能在这里了。

她摇摇头，“这摊子不是我的，我刚来此地不久，尚未有一席之地。”

许氏立刻道：“这有何难，小老板去找集市负责人商量一下，长久地租一处摊位就是了。”

将离又是摇头，一来摆摊不是长久之计，二来，去找负责人长租，或许要涉及她的身份。

她现在可是个“黑户”，要是被查出来，肯定会有不少麻烦。

但幸亏这个时代的监管体系发展得尚未完全成熟，她与书铺老板签订契约的时候，无需中人，也无需证明自己身份的文书。

否则，她可不能安安稳稳的再待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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