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再遇
既然已经出来了,秋水漪准备去正房看看梅氏。
路上撞见出来遛弯的秋进白。
兄妹二人同行。
走着走着,想到昨日闹市堵塞,秋进白敛了笑,俊脸严肃,“漪儿,近段时日莫要出府,若要出府,千万要带足护卫。”
“怎么了?”秋水漪好奇。
“近日京中出现一名采花大盗。”秋进白顿了顿,十足厌恶,“专挑貌美的妙龄女子下手。”
“啊?”秋水漪亦是嫌憎得不行,“官府没抓到么?”
“抓到了。但那贼人蒙着面,又身手灵活,被他跑了。”秋进白道:“他逃跑时被衙役断了一指。漪儿,往后见到右手食指断裂的男子,定要离得远些。”
“好。”秋水漪应声。
嘱咐完,秋进白不欲让妹妹为那贼子惊怕,三两句转移了话题,引得秋水漪露出笑颜,兄妹二人间的氛围怡然欢洽。
……
程夫人的动作很快,徐禧隔日便来禀报,道是程明山被程夫人处以家法,打了四十大棍,如今正躺着下不来床。
得此消息,秋水漪乐得不行。
很好,这下程明山对她的恨意,应该可以比肩邓世轩了。
恨吧,恨得越深,搞的事越多,她才能活得更久啊。
秋水漪笑眯眯地给自己喂了一块糕点。
一合酥的梅花糕,口感松软,就是有些太甜了。
秋水漪面不改色地饮了口茶。
“姑娘,您要的东西。”
信柳掀开珠帘,递上一个竹筐。
秋水漪坐直身子,用帕子将手擦净后接过。
竹筐里装着绸布和丝线,信桃好奇问:“姑娘要做什么?”
秋水漪取出一块白青色的绸布,挑选着丝线。
“给娘绣条抹额。”
村里徐婶的祖母曾在大户人家当过丫鬟,习得一手绣活。
可惜那户人家败落了,徐婶祖母只得回乡嫁人,将绣活传给女儿孙女。
秋水漪年幼时得徐婶照拂,没少得她指点,因而绣工还算不错。
“姑娘这般念着夫人,夫人定会心喜。”
信桃脆生生道。
秋水漪眸色温软。
想了想,又从竹筐里选了两块暗色绸缎。
既然要绣,那爹爹和哥哥也不能落下。
选好料子,画完花样子,秋水漪准备去正房,却见信柳匆匆进了来,“姑娘晚些再去吧,听夏双姐姐说,夫人这些日子夜间难眠,今晨好不容易才睡下,还未醒呢。”
秋水漪抿唇。
“可传了府医?”
“传了。”信柳回:“林大夫说夫人忧思过度,开了方子吃了药,可也不见效。”
高门大户,一般都养着谋士府医。这位林大夫原是位军医,因小人陷害糟了上峰嫌恶,无奈之下离开军营,经友人引荐得以安身云安侯府。
林大夫医术精湛,为人谦和,很受云安侯看重。
他也无法,想必梅氏的情况定然不大好。
秋水漪沉着脸。
屋内一时寂静。
信柳想了想,试探性道:“姑娘,奴婢的娘前些日子也和夫人一般,在晚间难以入睡,她用了济世堂赵大夫的香,如今好睡得很。姑娘若想一试,不如让奴婢去一趟?”
“济世堂的赵大夫?”秋水漪疑声。
“赵大夫是济世堂新来的坐诊大夫。”信柳有些忐忑。
夫人身份尊贵,按理说不该用这种毫无名气的大夫,可赵大夫的医术当真精湛,要她说,比林大夫也差不到哪儿去。
秋水漪倒是不在乎什么名气不名气的,只要医术好,什么都好说。
既然信柳信任这位赵大夫,试试也无妨。
且她记得,原著里有个男配,就是济世堂的大夫。
她身上的伤不重,养了几日便结痂了,现在几乎感觉不到痛意。
反正在府里待着也无聊,不如去撞撞运气,万一多了几天寿命呢?
出府的提议一出,信柳犹疑,“姑娘,夫人怕是不会同意。”
秋水漪自然也知晓。
眨眨眼,笑意狡黠,“无碍,咱们偷偷出去。”
“啊?”
二人震惊。
“崔嬷嬷今日回家看孙子去了。”秋水漪考虑周全,“待会儿我去正房陪娘用膳,信柳趁机和夏双姐姐打听娘的症状,回来之后信柳留在府中,信桃陪我从后门走。”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信柳信桃很清楚,自家姑娘看着性子柔,实则说一不二,她决定的事,几乎更改不了。
二人应下,寻思着定不能露出破绽,拖姑娘后腿。
从正房回来后,秋水漪在衣柜里一溜明丽色系的衣裳中,艰难地选了身不打眼的衫裙,叮嘱信柳几句,便带着信桃去了后门。
因早已打点好,守门的婆子开了门,低声道:“姑娘早些回来,老奴会在这儿一直守着。”
秋水漪笑应。
信桃时常在外奔走,轻车熟路地带着秋水漪去了济世堂。
堂外人山人海,队伍从济世堂门口,一直排到街尾。
秋水漪檀口微张,“这么多人?”
“姑娘,您稍等。”信桃留下一句,灵活地绕过人群向前走。
片刻后,她小步跑回来,面色垮了下来,“姑娘,今个儿济世堂义诊,这些都是来看病的百姓。”
秋水漪目光从狭长的队伍上一扫而过。
这么多人,也不知要排到什么时候去了。
“唐磊唐大夫可在?”
信桃挠了挠头,“挂的牌子里,好似没有姓唐的。”
男配不在啊。
秋水漪有些失望。
看来今日运气不好。
信桃四处张望,眼睛蓦地一亮,指着某个方向道:“姑娘,奴婢在这儿等着,您去前头那个茶楼歇歇,等拿了安神香,奴婢再来寻您。”
秋水漪拍了拍信桃的小脑袋,“辛苦你了。”
“奴婢不辛苦。”
信桃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走到人群里排好队。
秋水漪失笑,徐徐向茶楼走近。
店小二握着帕子在擦桌子,听见脚步声,殷勤地迎了上去。
“小店有上好的雨花、普洱,姑娘想喝点什么?”
秋水漪道:“一间雅间,一壶雨花,再来一碟核桃酥。”
“好嘞!”
小二一甩帕子,喜气洋洋道:“姑娘您楼上请。”
秋水漪笑了笑,提步往楼上走。
选了个靠街的雅间,她开了窗,将楼下之景尽收眼底。
信桃是个活泼外向的,没一会儿便和前头一位婶子聊上了。
瞧她手舞足蹈、眉飞眼笑的,倒是开心。
秋水漪摇头轻笑,偏头看向另一处。
这一眼却令她顿住了。
这间茶楼建在拐角处,连接着两条街。
此刻另一条街上,马上一道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道路两旁的妙龄少女侧着脸,偷偷瞄着他。
双颊泛红,含羞带怯,一副春心萌动的模样。
那人也确实生了张令人心动的脸。
眉毛是恰到好处的浓度,桃花眼温柔多情,双眼微弯,仿佛有春水流泻而出,滋人心肺。
高挺的鼻梁下一张薄厚适中的唇,唇色微泛着白,增添了两份羸弱。
黑发随风飘动,一半落在纯白狐狸毛上,形成极致的对比。
月白色大氅散在马背上,他肩背挺直,仪态优雅,活脱脱一个无双公子。
惊艳过后,秋水漪不解。
这人是铁打的么?
那日伤得这般重,这才过去几日,就能在大街上晃荡了?
撇撇嘴,腹诽了一句,秋水漪正要收回视线,蓦地,一道刺眼银光令她不得不眯起眼。
转回一半的头忽地停住。
她猛地回头,见那东西对准街上男人,朝着楼下大喊:“小心!”
尚泽与左溢并驾,目光望着前方人的背影,口中抱怨道:“明知王爷重伤未愈,陛下还召他入宫,这不是存心折腾人么?”
左溢睨了他一眼,淡淡道:“慎言。”
“我就跟你发发牢骚,你不说出去,谁能知道?”尚泽嘿嘿两声,“好兄弟,我……”
高昂的“小心”二字入耳,二人立即敛了神色,手握在腰间剑柄之上。
“嗖——”
箭矢如流星坠落,以普通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直直冲着前方那人脖颈而去。
尚泽与左溢立即出剑。
比他们更快的,是沈遇朝。
长剑挥动,银光乍现,箭矢从中间处被一分为二,“啪嗒”掉下。
见状,秋水漪放下了心。
然而下一瞬,她身体骤然紧绷。
眸中映着银光。
前方屋顶上趴着一个黑衣人,他手中的箭准确无误地对准她。
秋水漪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然就在这时,厢房门被人打开,店小二端着茶壶进来。
“姑娘,这是您要的茶和……”
秋水漪头发都要炸开了。
高声道:“躲开!”
然而已经晚了。
店小二暴露在黑衣人视线之中。
顷刻之间,黑衣人拉弦放箭一气呵成。
那店小二似是吓傻了,手没拿稳,“哐当”一声巨响,茶壶摔碎,茶水流淌而出。
他定在原地,一步也迈不开。
秋水漪抬腿将店小二踢开。
那支箭擦着她的小腿飞过,射入墙壁。
“姑姑姑姑娘……多多谢……”
店小二瘫软在地,牙齿不住打颤。
秋水漪没应。
又一支射来,她忙着躲避,一时不甚撞在窗棱上,疼得她腰间一麻。
第三支箭到来,秋水漪已然躲不开,咬住下唇,一鼓作气向前扑倒。
少女的身影如蝴蝶坠落。
“呼呼”风声中,她听见街上百姓们恐惧的尖叫怒骂声。
有的在喊快跑,有的在骂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刺客,其中夹杂着孩童的哭喊。
闭上眼,秋水漪静静等待着疼痛到来,然而几息之后,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怔怔睁眼。
男人背着光,瞧不清面容,她却好似看见了一双漂亮至极的眼睛。
一缕碎发落下,拂在她面上,带着轻微痒意。
秋水漪唇瓣微张,感激的话还未出口,身后箭矢密密麻麻的好似雨幕,铺天盖地,无处可逃。
沈遇朝掀开大氅,将她裹在怀里,属于成年男子的暖热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被裹在大氅之中,四周一切都失了真,只听见一句温润话音。
“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