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安祖和天命牌
虽说现在她这样说,多多少少会有那么一点儿过河拆桥的嫌疑,但是穹还是做出了决定,而且在场的所有神与灵都支持她的做法。
恩伽尔乌加自不必说,它无脑支持穹的所有决议,无论那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它都会将之奉为圭臬,而乌图也能够理解她的想法。
在这原初时代,山峦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存在,也是权势的象征,正如野牛是力量的象征一般,但因为天地挑选了这座山作为土壤孕育出了这么一株灵草,它的生态已经完全被破坏了。
为了隐匿身形,灵草对自己生长的环境慢慢地做出了改造,以达成任何有灵的生物都对这片土地避之不及的效果,它也确实成功了。
能在这座山上成长的植物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是五毒俱全,哪怕仅仅只是靠近,也会产生不利影响,只要稍有理智的都不会对它产生任何兴趣,哪怕是有哪只呆鸟不慎误入,也能够保证让它永远留在里面——恩伽尔乌加就差点永远留在里面了,当时毒性在它体内深入骨髓,按理说绝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但是事情的发展总是那么的出人意料。
现在既然灵草已经不复存在,那么它便理所应当恢复到原来的状态——正好也试试手,看她如今的力量能否达到她所预估的程度。
于是穹说:“在审判的太阳神之前,我要毁灭这座山,然后给予它新生。”
审判的太阳神认可了她的话。
恩伽尔乌加飞向高空盘旋着,它看着穹引燃天火,蕴含了神力的火焰以不可阻挡之势席卷了整座山峦,而她本人站在山顶正中央,山火映红了她的面庞,也映红了她的眼睛。
“天红女王”宁西安娜——恩伽尔乌加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曾经听说过的穹的称号,觉得放在这个场合正合适。
草木长起来花费时间长,但要毁掉却轻而易举,更何况那毁山的火炎中还包含着来自神明的力量,没过多久山上就光秃秃的什么也不剩了,恩伽尔乌加也从天上降落下来,重新落到穹的肩上,它将在此见证它的主神建立伟业。
穹既然做出了毁灭的决定,自然是以创造的能力为前提,不需要漫长岁月的加持,不过是瞬息之间,裸露崎岖的荒山之上便生长出了一片毛茸茸的绿茵,树木根系纵横交错,枝叶成网,林间还有河流蜿蜒而过,看起来和以往大相径庭了。
“催生青翠的生灵女主宰,创造万物的主神,统率众生的命运至悉者,现在这座山完全属于您了,”恩伽尔乌加充分扮演了礼赞者的角色,好话一串接着一串地从嘴里吐露出来。
“它说得不错,”乌图也同意它的观点。
“你要为你的山取一个名字吗?或者像恩利尔一样在这上面建立一座城邦?”
穹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个提议并不是完全可行,于是她说道:“在这种高山上建城邦的有恩利尔就够了,不过取名字倒是可以。”
“我要给它命名为‘梅尔伽’,因为它既是我第一次旅途的终点,也是未来我所有旅程的起点,它是第一个,然后才有后来者。”
“没有比这再合适的名字了,”乌图一边说着,一边用太阳火凝结出一朵火玫瑰,别在穹的耳边,鲜红的玫瑰在她金色的发间灼灼燃烧,映衬着她蔚蓝的双眼,显得格外动人。
他又询问道:“我们现在是回尼普尔你的神殿,还是在大地上再逗留一段时间?”
他自己的意愿更倾向于后者,穹也一样,虽然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但是再在四处游玩一下在回去也没有什么,然而还不等她回答,突如其来的一个消息便使得他们不得不返回了,而且不是回尼普尔,而是要回到天界,诸神的故乡。
来传达消息的是恩利尔的侍神努斯卡,为了寻找双神,他废了很大一番功夫,一开始他就从埃巴杜尔伽拉的诸神那里得知了穹跟着乌图一起到外面去了的消息,但是却不知道具体的行踪,于是他根据习惯先是去了拉尔萨,然后又去了西帕尔,结果在哪里也没有找到他们的踪影,然后他又去了穹的两个城邦,结果也是一无所获,最后还是穹在梅尔伽山上弄出的大动静暴露了她的所在地点,得到准确信息之后他立刻就朝着梅尔伽赶了过去,在穹和乌图正交谈的时候忽然从天空中降落了下来。
两神一鸦三双眼睛齐齐地看向来者,努斯卡也觉察到了穹和乌图的视线,于是他连忙对着双神见礼。
晨星与暮星之神的耳边还戴着那朵阳炎玫瑰,本就美丽无双的容颜更显娇媚,然而努斯卡却并不敢多看一眼,视线只是匆匆瞥过对方的面庞便移开了。
而乌图的表情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也渐渐地凝重了起来,他知道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在这种时候恩利尔的侍神这样急匆匆地赶来,带来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消息,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但是即使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在努斯卡将事情向他们道出的时候,他们还是不由得惊讶了一下。
因为努斯卡说,恩利尔的王权被窃取了。
为此他召开了诸神大会,要求所有有一定实力的神明都要参加,穹和乌图当然也在必须前往的名单之列,因此努斯卡才这么着急地一直在找他们。
什么时候的事,穹心里想到。
这确实是一件关乎所有诸神命运的大事,要知道天命牌杜纳塔拉可不是什么可以随随便便丢的东西,它象征着恩利尔作为宇宙统治者的最高权威,可以保证持有者永不受外来神力的侵害。
换句话来说,只要拥有了天命牌,就算是与所有阿努纳众神为敌也游刃有余,本来诸神就是凭借神职神力分强弱,而神力再强大的神面对这种情况都会觉得棘手。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是谁做的,但穹还是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刻就立刻开了权能朝着过去看去,理了理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而乌图则看向他的妹妹向她求证,最后得到了肯定的结果。
乌图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有神都能够明白这一点,他并不认为努斯卡是在开玩笑,但一时之间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在穹那里得到二次证实之后,他才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
众所周知晨星与暮星之神拥有“言眸之明”,可以穿透迷雾看透一切虚妄,世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既然穹都认可了这件事的真实性,那么就没有任何可以质疑的了。
然而难以理解的地方并不会因此而消失,反而更加令人不解了,就算其他所有都不提,就能看透虚妄这一点来说,恩利尔应该也是一样的。
按照常理来说,恩利尔的天命牌被盗这种事应当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但是现实往往比想象中更加魔幻。
不过在穹看来,这件事倒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刚刚看完了事情发生经过的她毫不犹豫将事情的结果归咎于恩利尔的傲慢。
他大概是觉得已经没有谁能给自己造成威胁了,虽然如果他能谨慎一点的话确实是这样。
然而从她的角度看来,她自己并不认为傲慢本身有什么不对,也不觉得是因为他过于信任身边的人而不加以约束才导致这样的结果。
信任本身是没有任何错误的,但是他既然错信了人,把野心勃勃的鸟精当做忠诚恭顺的从神来看待,甚至交付于他重要的职位,他自己正经的苏卡尔侍神——努斯卡反倒要排在他后面,那么会出现现在的局面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何况以前在埃库尔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有察觉到那鸟精的勃勃野心,但出于对恩利尔控制下属能力的信任,她没有认真当回事,如今果真出了事情,说到底也是她的失误。
不过理解归理解,却并不代表穹要坐视这件事不管,虽然没有表现出来急切,但是她对这件事非常在意,正如她之前所想的那样,天命牌失窃这种事与所有神的命运都息息相关,其中当然也包括她自己——要知道她可是拥有着恩利尔所有纹章的所有权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天命牌杜纳塔拉也是她的东西,结果却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被别人偷走了,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她没有办法接受。
“你先回去吧,我们等一会就过去,”乌图皱着眉头说道,他看向穹身上,微微朝着努斯卡示意了一下,对方只是朝着他示意的方向看了一眼,就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顿时露出了有点儿不自在的神色,这对于神王尽职尽责的侍神来说是不寻常的,这么多年来他无论走到哪里,无论面对谁都是紧绷着一张脸,就连面对他的主神恩利尔时也从未露出过这种羞窘的情态。
努斯卡随便客套了一句作为结语,就逃也似的离开了,看他匆忙的背影,好像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着他一样。
嗯?
穹的意识从思绪中抽离开来,略带好奇地看着逃一样跑掉的努斯卡一眼,显然是没有意识到对方反应如此不同寻常的原因是什么。
“我带你先去西帕尔吧,离这里更近,”乌图解释说。
“那里也有你的神殿,换一身衣服我再和你一起去天界。”
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由于服下灵草身体骤然长大的原因,原本的衣服已经不怎么合身了,因为穿着紧绷绷得难受,所以她直接就把那身衣服换了下来,只保留了部分首饰和调一调长度就可以继续用的腰带,现在身上穿着的是属于乌图的外套。
这一身穿着去参加诸神集会确实不合适,于是她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别人喜欢穹,穹可以get到并且可以很轻易get到,因为神职的原因她在感情方面相当敏锐。
但是她习惯了,所以没有丝毫反应,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东西。
宁西安娜(Ninsianna):意思是天之红色女王,虽说有时候被认为和伊南娜是同一个神,比如宁西安娜赞美诗就是一首献给伊南娜的赞美诗,但也有时候作为独立的神被崇拜,本文中采取了前者。
梅尔伽(Meerga):意思是“第一个”,引申为“最初的”。
努斯卡(Nuska):恩利尔的苏卡尔,即神圣的维齐尔(宰相),这个名词拱玉书教授建议译作仆神,但个人感觉这么翻译怪怪的,于是个人译做“侍神”
虽然是“侍”“仆”,但是本质上地位相当于宰相辅臣,做的也是传信探查之类辅佐官的工作,偶尔兼职侍卫,虽然是从属,但地位不低,一个主神的圈子里主神第一侍神第二,连主神配偶子女都得靠后(除非配偶子女自己争气也是主神能独立出去单划圈子),也有不少主神把女儿嫁给了侍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