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愫心情不佳，却从不在外人面前表现，但今天发生的事或许没法让她在短时间内消化掉，所以在回到餐厅的时候，她很沉默。

餐桌上大家该说什么还是说什么，似乎没有人发现她有什么不同。她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若无其事夹菜吃。

蔡思睿见她杯中的饮料空了，给她又添了一杯，刻意压低声音：“你刚刚出去打电话的时候，池煜川去结账了，曾敏琪还专门跑去陪他结账，中途不知道和池煜川说了什么，回来的时候脸上都笑开了花。”

尽管粟愫现在兴致不高，但并不爱把自己的坏心情传染给别人。仍旧有兴致地听蔡思睿说这些。

并不是蔡思睿多爱调侃曾敏琪的行为，而是曾敏琪大一的时候被宿舍的人孤立而抱上了蔡思睿和粟愫等人的大腿，很快众人就发现她被宿舍其他人孤立的原因。

不管是干什么，只要到了付钱的时候她总是会说：“你先帮我付钱吧，我等会儿再给你。”

这个等会儿便是后会无期，没有人能从她手里要到钱。时间久了，大家对她敬而远之。

而今天，她却不止一次地在池煜川面前提出要AA，蔡思睿实在受不了她。

天色逐渐暗下来，饭店的人也越来越多，粟愫这一桌吃完了饭，大家正在收拾准备离开。曾敏琪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很明显补了妆，看起来神采奕奕的。

几人选了学校附近一家咖啡店做作业。

这家咖啡店环境安逸，整体装修风格以原木复古为主，令人感觉很温馨。粟愫知道这里，只不过她不怎么喜欢喝咖啡，所以没来过。

依旧是池煜川请大家喝饮料，还是英语系的女生起身说：“这就不用了，还是我们自己来吧。”

她去点喝的，粟愫也跟着过去，发现有果味饮品，点了杯金桔柠檬茶，她不敢点咖啡，怕晚上睡不着觉。

作业不一定要今天弄完，但池煜川好像挺忙的，并不是很愿意在这上面多花时间，所以要求大家现在就写一些感想等等，把素材都找好，然后统一发到群里。

像这种选修课作业，大家不是一个班的，有的还不是一个系的，每次有小组合作的作业，大家都选择沉默。等到要交作业的前一天总会有一个人跳出来问，最后这个人自己做完了整个PPT兼演讲。

池煜川不愿意草草了事，更不愿意这件事最后就变成自己一个人的或者是这里任何哪一个人的责任。

或许是他本人自带一种严肃的气场，再加学霸因素的加成，今天又被他各种请客，大家都毫无怨言格外配合。

一个多小时的高效配合，很快就可以完成。

池煜川承担了最后的整理工作，大家都客套了两句，说他今天辛苦了。

粟愫也在一旁跟着附和，很明显不甚走心。池煜川瞥了她一眼缓慢开口：“我想了一下，一个人做起来可能还是有点费时间，要不你们留一个人帮我一下？”

曾敏琪觉得有机会，刚想毛遂自荐，池煜川指着粟愫说：“就你吧，今天你迟到了。”

粟愫背起书包正和蔡思睿说等会儿要去买章鱼小丸子吃，就听到池煜川冷不丁说出这句话。

蔡思睿用同情的眼神看向她，粟愫求她留下，她悲伤地摇摇头，似是不舍，转身的那一霎却很决绝。

“要不我也留下来吧，”曾敏琪说：“反正时间还早，我回去也没有什么事可以做……”

池煜川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说：“不用了，你没带电脑，回去吧。”

曾敏琪今天穿得很淑女，带着蕾丝元素的淑女裙的穿搭，头发精心地烫了蛋卷，还背了一个小小的链条包，根本没有地方装电脑，完全是出来玩的装扮。

刚刚大家整理资料，她都是用备忘录整理完之后又复制粘贴发到的群里。

这里显然像是并不需要她的样子。曾敏琪只好放弃，但刘召却突然放下了书包又坐下：“我带了电脑，我留下来帮你们吧，这样快一点。”

粟愫向他抛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池煜川什么也没说，当默许了。

大家离开后，咖啡店安静了许多，粟愫负责整理大家的观后感，做好后扔群里，刘召也是，做好自己的那一部分后也扔群里，最后再给池煜川统一整合，整个过程只花了三十多分钟。

因为多了一个刘召，粟愫没有了很强的压迫感，也因为这一个多小时的高效工作，她已经快忘记了前不久杨太太打来的那一通电话。

她伸了伸懒腰，在心底感叹了一句真是好忙的一天，她已经十分想念自己的小床了。她迫不及待要跑回去洗漱，一头倒到自己的床上睡一觉。

想到这里，她迅速收拾东西，心里琢磨着怎么和池煜川说再见，如果刘召可以和她一起说再见就好了，她可以和刘召一起走，接着大家再分道扬镳，这样就没有那么尴尬了。

正这么想着，刘召接到一个电话，应该是家里打来的。粟愫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是方言，刘召还是说普通话，看着粟愫又看了看池煜川，再指指电话，口型说：“我先走了。”

刘召刚踏出咖啡店，粟愫就听到他放开了嗓子说方言，十分淳朴接地气，也难怪他刚刚不在这里说。

池煜川先收拾好了东西，已经起身，看到粟愫还坐着，问她：“你不走吗？”

粟愫反应过来，赶紧背书包站起来，跟在他后面出了咖啡店。

这时候已经到了晚上的十点，街上尚且还很热闹，但进了荟大的校门后，人流骤然减少，只偶而路过三两人。

粟愫不知道和他说什么，路上一直闭口不言，只祈祷这一段路可以走得快一点，等到了分岔路口，她就可以自然地和他说再见了。

她的小算盘打得很响，就连话术都已经想好了。

因为和身旁的人实在无话可说，便低下头数着校园人行道上的彩色瓷砖。

正数到第99个，池煜川突然问了一句：“你今天不开心吗？”

粟愫愣了一下，看着他，路灯照在他的身上，他穿一件白色的T恤，看起来整个人都像在发光。

怎么也想不通他是怎么看出来的，或许是看到了她在打电话时候的表情吧。

粟愫摆摆手说：“没有，我就是今天早上给别人上家教课，起太早了，累了。”

“嗯。”他没有再追问，只是静静走在粟愫的一侧，稍微加快了脚步。

他又问：“我今天这样会让你们有压力吗？”

他这样问，粟愫立刻想到今天好几次都看到他一个人走在一边，或许是和大家没什么共同语言。

“没有没有，多亏了你，我们如此高效地完成了作业，你今天破费了。”

“嗯，那就好。”

很快就走到了分岔路口，粟愫指指自己回宿舍的那条路：“那我就回去了，今天谢谢你了。”

池煜川点头手：“不客气，我送你到楼下。”

粟愫惊骇不已，这要是被人看到了还得了，他这样的话题人物，送她回宿舍，她何德何能！

不仅如此，她因为早前得罪了他，心里还有些惴惴不安。

她几乎下意识就拒绝了，说：“不用了，学校安全得很，”此时一辆巡逻车路过，她指着巡逻车，“看！很安全！”

池煜川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巡逻车：“嗯，我看到了。”

……

春夜星点闪烁，身旁时不时有人路过，他们二人站在这里不动实在过于显眼。

粟愫眼看着池煜川没有要放弃的意思，尴尬地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条回宿舍的路从来没有那么漫长过，好像怎么也走不到头。

两边的路灯把人影拉长，汇集到一起，随着人走动在地面一晃一晃，像是在比高。

粟愫还是低着头，想起他今天出手很阔绰，便壮着胆子偏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衣服很有质感。她暗自揣测池煜川应该出生于一个中产家庭，家庭美满且幸福，父母都很疼爱他，巴不得什么好东西都给他。

就今晚看来，他还很有教养，虽然粟愫能明显感觉到他的一些“针对”，但这点针对和自己当时说出来的话相比，不算什么了。

就在她自己胡乱猜想的这段时间，已经到了宿舍楼下，粟愫纠结了一下，还是向他道了歉。

“那天上课，我其实不是故意那么说的，我就是好玩，随口一说。如果让你不开心了，或者你觉得我对你造成了什么人身攻击的伤害，我向你道歉，不行的话，你让我请你吃饭也行。”

池煜川沉默半晌，问她：“外语系的那位学长真的有那么帅吗？”

粟愫压根都不记得外语系的那个学长长什么样，是因为宿舍里卫晴空总是提起他，有时候看综艺，镜头转到学长了，她还会特意按暂停来给她们看。

可就只是这么一眼，再加上两人现实里根本不认识，粟愫上哪去看他到底长什么样？她又不在意那位学长，所以也不会特意去搜索他的信息。

粟愫说：“没有啦，我瞎说的……”她差点就要说我们宿舍有一个喜欢他的狂热分子，但脑子很快止住了嘴，她不能背叛室友。

“其实还是你比较帅，你今天给我们付钱的样子帅呆了！”她脑子转的快，嘴甜地夸了他一句。

粟愫想，果然人都爱听好听的，她竟然看见池煜川笑了。他把头微微偏了一下，嘴唇勾起，虽然只是浅笑，但是好难得。

粟愫接着说：“还有今天我迟到了，也对不起，让你们等了我那么久，我不是故意迟到的，是今天本来就是周末，交通有点拥堵。”说这话的时候她隐藏了杨司珩绕远路的过程。

微微垂着头并不敢和他对视。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粟愫。”池煜川说。

粟愫惊讶抬起头，看到他唇边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她也笑了一下，心里那又大又重的石头总算落下：“那我们之间算是没事了？”

“请我吃顿饭吧，我也不是完全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