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之后军训的五天里,许南枝再没遇见过他,也未有任何人提起过这个名字,直到最后一天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才听周星晚说起顾孟舟和池清茉昨天分手了。

最后一天中午军训结束后,周星晚二话没说拉着许南枝陪自己去小卖铺抢购补给。许南枝被她拽到门口的时候差点没脱臼了。

小卖铺外面里面都是人满为患。

乌乌泱泱的一大群学生,许南枝被挤在中间,直接把她的瞌睡虫也给挤死了。

人流翻涌了很长时间,许南枝这个前浪终于被拍在了柜台上。周星晚在她的旁边,指着柜架上的第三层吼了一句:“老板!我要那个草莓牛奶!”

“十五块!这里刷校园卡!”

两个人像狮子一样相对咆哮,许南枝扯了扯周星晚的袖子:“那个!好、喝、吗?”

“新上货的!韩国进口的!真心不错!”周星晚跟个推销员一样。

许南枝听了她话,张口大喊了一声:“老板!我要两个草莓牛奶!”

“好嘞!三十!这边刷卡!”

两个人买完东西,却在人潮中寸步难行,费了半天牛劲,才挤出门口,歇下来大喘了几口气。

许南枝气喘吁吁道:“宋子清人呢?”

“不晓得嘞,估计去餐厅门口排队了?今天中午吃饭不是所有班混在一起嘛,我让他先去帮咱俩占了座。”

话音未落,周星晚瞥了眼她怀里紧紧抱着的草莓牛奶,又说道:“话说,你今天怎么买两瓶啊?前两天还不嚷嚷说自己要减肥吗?虽说你已经够瘦了。”

许南枝将瓶子又攥紧了些,违抗道:“我能喝不行啊,最近胃口好。”

“行行行,你小心长胖了没人要了。”

去食堂之前,周星晚提前让宋子清帮她们打了饭,等她们两个去到餐厅的时间卡的刚刚好,甚至还提前了两三分钟。

许南枝走近的时候,宋子清正趴在长桌上,听到两人说话的声音,慢慢地仰起头揉了揉自己生疼的眉心。

昨晚因为熬夜,他现在整个脑袋都是涨涨的,好像一锅煮开了的水。

“你们是真墨迹啊。”宋子清看见周星晚慢悠悠地走过来,吐槽道。

周星晚顶嘴道:“有意见?你以为三个人维持十多年的友谊很容易吗?不得有人牺牲一下?”

“没没没,我哪敢有什么意见。”

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同寝室的顾孟昕走了过来,把托盘放到周星晚旁边的桌子上坐下,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顾孟昕虽然和她们同住一个寝室,但是比她们低一个年级,今年还在读初三,而且还是跳级生,所以比她们两个人小了四岁。顾孟昕还是因为其他房间正好安排满了所以才被安插在高一生的寝室的。

“宝,你表情怎么这样?”周星晚说着放下自己手里香喷喷的鸡腿。

顾孟昕气道:“孟寒烟,我现在看见她就来气。”

许南枝摆出一副吃瓜的表情:“孟寒烟是谁呀?”

“顾孟舟的新女友,”顾孟昕说着翻了个白眼儿,“一大早就看见她在楼道里大肆宣传,看见她那股劲儿我就来气,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俩在一起似的。”

许南枝看见顾孟昕的表情像是快要哭了一样,还以为她喜欢顾孟舟,赶忙安慰道:“别难过了,以后你会遇到更好的人的。”

“什么更好的人?”顾孟昕说着呼出一个小鼻涕泡,“顾孟舟我哥。”

许南枝重复道:“你哥?”

她从来没听说过顾孟舟还有个妹妹。

顾孟昕似乎懒得解释自己和顾孟舟的关系,敷衍道:“不过我一般都懒得和别人说,你也知道,我哥这个人比较招摇。而且说白了,我哥的眼睛是被戳瞎了吗?为什么要和孟寒烟在一起!?”

周星晚在一旁拍了拍她的肩:“没事儿,反正过一个月就分了。你哥这一点上还是很有规律的。”

许南枝吃东西的动作停了一瞬:“他这次为什么分手啊?”

周星晚淡然:“他分手哪有原因的,可能就是时间太长厌倦了?”

顾孟昕解释道:“池清茉还哭得挺惨的,但是我哥啊,冷得要死。据说昨天早上,池清茉给他送东西,他吃了一口,说腻了,然后两个人就byebye了。”

周星晚:“这就是借口。”

顾孟昕:“就是借口。而且我哥找的借口真的很烂。”

许南枝在一旁听对面的两个人一唱一和。

她早就已经见识过当爱消失后一个人会变得多么决绝。她的母亲钟小夏就是这样,和她共处了十五年的人都会说离开就离开,她为什么还会单纯可笑地把希望寄托于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浪子身上呢。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之后的三年就单纯地当作同学就好了。

许南枝回过神,也没有注意到两个人说了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呢喃出声:“那如果过了一个月两个人又分手了,孟寒烟岂不是会很难过?”

顾孟昕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火大:“枝枝,你就多余担心,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怨不着谁。”

周星晚摸了摸许南枝的脑袋示意她别再多想了:“就是说嘛,你别担心了,人人都想着自己是那个能左右他的例外。可是你说哪来的那么多例外啊。”

军训的最后一天,吃完午饭学校安排了颁奖和表彰大会。简单来说就是给一些军训时候表现好的班级和学生统一分发奖状这么个活动。

等大家按照班级的排序站好之后,秃头的声音又在广播里响了起来,周星晚顿时发出一声哀怨:“能不能来个帅哥讲话,对我眼睛和耳朵友好一些。”

许南枝笑她,可很快广播里重新响起一个沉稳清冽的少年音。

她抬转头看向台上,顾孟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上了台,垂眸目视着台下,身量挺拔,神情中带着几分桀骜。

“我代表为以下班级和同学颁发优秀表彰。请念到名字的班级和同学上台领奖。”顾孟舟的神情难得正经一回,大家都还有些不习惯。

许南枝本以为这种事情不会轮到自己,毕竟她一直默默无闻的,就是一个小透明。谁曾想,顾孟舟开始点名的时候第二个就点到了自己,周星晚拍了拍她的胳膊:“去吧去吧。”

顾孟舟点名的声音没有停顿,一直念完四十个人的名字为止。

许南枝走上台,面对这种公开的毫无准备的得奖环节她总是有点社恐,一个人排在了领奖队伍的老后面。

所有获奖的同学都要站成两排拍照。但可能是哪里遗漏了,等所有人都拿到奖状之后,她手里还是空空如也。

本来就社恐,又遇见这样的事,她心里有些着慌,转过头发现大家都在排身高准备拍照,没人有空搭理她。

看到顾孟舟拿起话筒往台下走去,许南枝像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赶紧向前跑了步,情急之下大声叫出了他的名字:

“顾孟舟!”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虽然他的名字好几天前她就知道了。

名字叫出口的那一刹那,许南枝想去世的心达到了顶峰。

她突然有些后悔在这样一个草率的情景下第一次和他正式地说上话。总感觉他们第一次见面应该在一个更有纪念意义的场合,这样,说不定他就可以对她的印象更深一些,说不定还能记住她。

顾孟舟前脚都已经走下了石阶,听到声音的瞬间却下意识地回过了头。这不是对于名字的反应,只是单纯听到了她的声音。他回过了头,又折返回来。

许南枝湿漉漉的渴望的目光像小鹿一样看着他,有几分急切。

顾孟舟别过了视线,凸起的喉结微微一动。

许南枝叫他名字的声音还在他脑海中不去,和记忆里的那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就像一张大网,牢牢地将他捆绑住。女孩的嗓音清透,带着些稚气,像午夜的一缕风,像清晨的露水,从他胸膛下方的那一处凹陷里旋升上来,漫过了他的鼻腔。

“那个......我还没有拿到奖状。”许南枝回过气来,气喘吁吁地说。

顾孟舟愣怔地看着她,正午的阳光懒洋洋地撒在他的脸上,鼻梁一侧的眼窝投下青灰色的阴影,他盛着光的睫毛轻轻地翕动了几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原先轻漫的神情。

台上的人还在排身高准备拍照,顾孟舟怕她等得急,回过神声音带笑地懒懒说了句:“叫什么名儿?”

“许南枝。”

“许南枝。”顾孟舟重复着念了遍她的名字,只是声音带着几分郑重,和他平日里说话的声音很不一样。

顾孟舟走到领奖台前,拿起被风吹得落在地上的那张奖状。

分发奖状这件事情本不是他的工作,他只负责念一遍获奖学生的名单,不知道哪个眼瞎的发的时候能把这么大张纸落下。

顾孟舟拿着手里的奖状没给她,垂眸盯着“许南枝”三个字看了几秒。

许南枝有些莫名,又伸手问他要了一遍。

顾孟舟最终把奖状轻轻地放在她的手心里。

拿上奖状后,许南枝匆匆地回到队伍准备拍照,秃头一边拿起相机,一边指挥着大家都要露出最灿烂的笑容。

秃头站在正前方,拿着相机往高空中举了几厘米。

顾孟舟笑着没说话,往前走了几步,伸了伸手示意自己可以来拍照。

“你来拍?”秃头手里还抓着相机。

顾孟舟笑得没个正型:“我高一点。”

台上的同学忍不住一阵哄堂。

秃头拿他没办法,把相机交给他往后退了几步。

顾孟舟拿起相机,一只眼半眯着,手指在虚空中比划了一个数字3,紧接着念道:“3、2、1、茄子。”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尾,相机发出咔嚓的一声。

台上的人拍完照后散去,顾孟舟把相机还给秃头,规规矩矩地笑道:“张校长,照片我可以拿去洗吗?”

秃头被他这毕恭毕敬的样子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问:“你傻了?你是拍照的人,又不在照片上面。”

顾孟舟认真地解释道:“我觉得他们背后的花坛挺好看的,想留一张做纪念。”

秃头笑了笑,但他知道自己没有撒谎。

后来再想起这件事的时候。

他只记得那日午后的阳光出奇的好,她身后花坛里的夹竹桃久违地开了花,耳边没什么风,云朵像船只一样浮在天上。

那个时候,秃头露出如往常一般一副你小子又想搞什么名堂的表情,最终摆烂似的松口说:“你拿去吧,下周一上课的时候把相机带回来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