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全日班的时候，顾孟舟没有来，甚至老板都不在，只有三个员工忙活一堆事。

晚上南山咖啡店快下班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月光也渐渐明晰起来。

酒吧街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周围的一连串的酒吧、K厅、迪厅都开始营业了。

可是咖啡店里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只是偶尔还会新来两三个顾客。

小暮擦抹干净柜台，把洗好的咖啡杯放进橱柜里。张怀明要赶着回家看比赛直播，就先一个人走了。

许南枝上午打工的时候意外在店里看到一本书，有点兴趣，此时正匆匆地在记事薄的借书栏写着自己的名字。

咖啡店后排的灯光已经全部关了，只留下前排的几盏灯，许南枝把书装进帆布袋里，坐在前台正对面的椅子上打算等到九点就打样。

小暮忙完手里的活，把围裙解下挂到衣架上。借着衣架支架间的间隙，她看到窗外马路上停下一辆黑色迈巴赫。

之前晚上打样的时候就老有男人来她们这边闲晃。果不其然，游丝间，一个壮汉从车上走了下来。

为首的男人穿着LV的短袖，粗壮的大臂裸露出半截，整个右手臂都纹着一条飞龙。

身后的小弟们跟在他身后气势汹汹，看起来戾气蛮重的样子。

许南枝往小暮身边躲了躲，问道：“他们谁啊？”

小暮：“混混。”

正说话间，男人已经嘭地一声推开了玻璃门，走到前台，脸上的表情扭曲在一起，扯着一个丑陋的笑。

男人瞟了一眼一旁的许南枝，很戏弄的语调：“呦！没想到今晚还有个新来的美妞！？”

两个人都没搭话。

可男人依旧兴致不减：“下班之后哥哥带你们去点好玩的地方好不好。”

小暮往后退了几步，可是男人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想干嘛？”许南枝拿起一旁的陶瓷杯在男人的手背上狠砸下去，男人瞬间疼的把手抽了回去。

“还挺刚烈。现在流行girl helps girl了。”男人话说的软，可是眼神却好像要把她杀掉一样。

许南枝把手背在身后默默地点开手机想要找机会报警，可是男人眼尖，使蛮力硬生生地把她的手腕折了回来。

“我还什么都没干呢你报什么警？”男人的声音非常的粗哑，动作也有几分不屑。

旁边的小弟听到后哄哄嘈嘈地笑了几声。

许南枝的手腕被掰得生疼，男人力气很大，钳制得她怎么也挣脱不了。

男人伸长手，似乎是要抓住她的脖子把她拽向自己，可下一秒，一个手掌有力地将他的头拍向桌板，发出啪的一声，顿时那人的脸上映出一道血红。鼻子也冒了血。

一个高大的身影在他身后堵住了照进室内的唯一一点月光。

男人愤懑抬头，鼻青脸肿地冲来人喊道：“你他妈谁啊，多管老子闲事！”

可在看清来人后，却霎时默不作声。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顾孟舟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戏谑。

“不敢不敢。”男人捂着脸退到一旁，屁都不敢放。

“来杯冰美式。”顾孟舟不紧不慢地说道，没理他，语气中带着一丝吊儿郎当的散漫。看起来兴致缺缺。

许南枝点了点头。

顾孟舟又说：“有餐巾纸吗？”

小暮去后面的机子上开始做咖啡，冰块一阵清脆的碰撞。

许南枝抽出一张纸递给他，顾孟舟随意地丢给了男人让他擦鼻血。

一旁的男人双手合掌在空中上下晃动了几下，见缝插针地又说道：“哎呦，舟哥，您说您来之前怎么也不说一声呢，我不知道您也在，让您见笑了。”

他没回答，可是屋里的气氛更冷了。

墙壁上的时钟哒哒哒地又走了几秒，顾孟舟半侧过身子，淡声，脸上的笑依旧和蔼：“想讨好我？”

男人迷茫地嗯了一声。

“刚刚伸的哪只手？”

男人怕他再给自己来一拳，赶忙赔不是道：“误会误会，我不知道这是您的——“

“这只，”许南枝在对面乖乖地指了指。

顾孟舟二话没说将那只胳膊反手拧了过来，男人顿时疼的嗞哇乱叫。

“舟哥我错了。”男人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可把一旁的许南枝吓了一跳。谁能想到刚刚动手动脚的人现在在她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

顾孟舟哼笑：“我看你刚刚挺猛的，原来你也觉得这样疼。”

顾孟舟默声，斜眼看着许南枝手腕上的红肿有些烦闷。

男人继续哀求道，哭哭啼啼的声音听来心烦。

“滚吧。”顾孟舟踹了身侧的人一脚，懒得听一个大男人哭，声音很轻地说了句。

他也没打算让两个女孩见血。

男人带着他的小弟们仓皇而逃。小暮打好了咖啡，端了过来，顾孟舟垂着眼皮从她手里接过。

许南枝捻下心绪，说道：“我们结账的机子关了，你有现金吗？或者——”

“微信吧。你之后再转给你们老板。”顾孟舟淡道，把手机随手递给了她。

屏幕上显示着他的微信二维码。

许南枝完全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拿到了他的微信，之前还听周星晚说，他有几任女朋友直到分手都没有他的微信号。也不知道这恋爱是怎么谈下来的。飞鸽传书？

“三十五块。”许南枝添加了对方好友。

他的头像是一只仰着头的小柯基，看起来还怪可爱的。她原本还以为顾孟舟会选择一个酷酷的照片当头像。

顾孟舟二话没说把钱转给了她，嘴上却还吐槽着：“你们老板宰客挺黑啊，什么咖啡要三十五？”

“老板说这是猫屎咖啡。”

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话没什么说服力，再加上猫屎这个字眼感觉像在骂人，许南枝又补充道：“进口的。”

“得。”顾孟舟懒笑，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心疼钱的。

小暮一个人见太晚了打了声招呼就先走了，顾孟舟却丝毫没有着急要走的意思。许南枝把剩下的厨具都洗干净，脱下了围裙。

顾孟舟交错着长腿斜靠在前台的沿边，慢悠悠地问道：“裴禅让四个人工作，怎么最后只剩下你们两个了？”

许南枝便从衣架上拎起挎包边答道：“怀阳哥回家看比赛了，另一个人可能请假了吧。”她也不确定，从早上起就没见过那个人，甚至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怀阳哥？才认识一天叫的倒挺亲。”顾孟舟抬了抬眉梢，语气听起来有几分嘲讽。

许南枝猜不透他，谁让他的情绪总是像过山车似的忽冷忽热的。

她从前台下的抽屉里拿出钥匙，在他眼前晃了晃，哼声道：“我要锁门了，你走不走。”

顾孟舟哂笑了一声，吃瘪道：“我刚帮了你，现在咖啡都没喝完，就要被冷冰冰地扫地出门？”

“我得听老板的话。说好的九点下班。”许南枝的表情像极了一只仗着主人为所欲为的奶凶奶凶的小猫。

可能是工作了一天疲惫的缘故，许南枝整个人看起来都松弛了许多。见惯了她在人前畏畏缩缩的样子，现在的她倒是鲜活。

头顶上唯一留着的一盏小橘灯在他身上蒙了一层温柔的光晕，就连顾孟舟本人也没有察觉到，他的脸上少见的挂着一抹明媚的笑，是发自内心的那种，只是看起来不太明显。

“我要是赖着不走呢？”顾孟舟像逗一个小猫一样说道。

许南枝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托着腮好像在抚慰流浪狗一样的表情：“那我只好把你锁起来了。”

许南枝冲他笑着的时候，眼睛弯成了两弯月牙，一闪一闪的，看得人有些迷糊。

顾孟舟低垂着头看着她，不语。

“喂，和你说话呢。我该锁门啦。”许南枝说着指尖往他手背上轻轻地敲了一下，顾孟舟神色微动，突起的喉结滑了一下。

“走吧，”顾孟舟侧头，无声地扯了下嘴角，嗓子倏地有些干哑。

耳根处不显眼的地方微微有些泛红，手背刚刚被接触到的地方，触动得心脏也有些发痒。

......

顾孟舟跟在她身后走到街上，许南枝背过身去锁好了门。

临告别时，顾孟舟突然说：“以后再遇到今天晚上这种事就直接说我名字。”

许南枝不知道这种嚣张的话他是怎么如此云淡风轻地说出来的，笑了笑：“顾孟舟这三个字是什么免死金牌？”

顾孟舟识破她脸上的表情，轻笑：“不信？”

许南枝抿唇，温声细语道：“没。”

“撒谎就撒的像样点，”他心情似乎又变得不错，语气舒缓了许多。

他拉开袖口，骨干分明的手指在手机上轻敲了两下，突然正色道：

“许南枝，以后有事要找我。”

顾孟舟的眼半眯，看不出究竟是不是在笑，姿态照旧轻慢，让人听不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否认真。

......

告别的时候，顾孟舟朝她简单地挥了挥手。夜晚的风比白天要大，霓虹灯挂满了整条酒吧街。

许南枝看着他走远，回过头，准备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