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
纪衣容被禁足了,屋外守满了家仆,一双双眼睛严防死守的盯着屋中,势不让飞出一只蚊子。
她有气无力趴在床上,神色颓丧,手中把玩着青绿的双鱼佩,趴累了,纪衣容想翻动一下,她略微一动,身后的伤却疼的让她绷不住脸上表情。
她倒吸一口冷气,撑着手想起身,却疼得冷汗直冒,尝试再三,那股钻心的痛意直达心扉,她放弃了。
那日,父亲在知晓真相后勃然大怒,毅然的对她动用了家法,意要她认错,并要她保证断了与宿玉的关系。
那手指粗的长鞭用力抽打在她身上,一下下痛彻心扉,现在回忆起来,纪衣容仍心有余悸。
可她硬是咬紧牙关,不吭一声,血迹渗透了她的衣服,牙根直发疼,可她仍不愿松口,她不愿就此与他分别。
渐渐的,她没了意识,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她听到了哥哥急促的惊呼。
再次醒来,便是在这屋中了,屋外围满了下人,为的就是防止她出去。
纪衣容萎靡不振的重新趴下,眉心紧锁,嘴角下垂,出神的盯着手上青绿的双鱼佩,也不知道宿玉可还好。
她正暗自出神,沉闷的开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纪衣容已猜到来人是谁,她赌气的不愿回头。
徐缓的脚步声起,路过外室,最终停落在她床边。
“可有好些了?”纪如尘唇微抿,眼神关切的扫过她后背,声音干净清澈。
纵使他心中有气,可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来,做不到对疼了十多年了的妹妹不闻不问。
“好多了。”纪衣容闷声应道,鼻头忽地一酸,心中暗涌的万般情绪齐齐涌了上来。
她心里明白,这事是自己的不对,受罚也是自己该,可哥哥一句关切的话语,如同儿时般的温柔,还是叫她忍不住心生委屈。
纪如尘招手让人搬来椅子,他坐下,眉眼温柔的看着她,语重心长,“听哥哥的话,好吗?”
一瞬间,纪衣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她记得儿时犯错时,哥哥也是如此温柔的对她说的,而每次她都会点头,说好。
但这次,她要让哥哥失望了,垂下的眼帘掩盖住她眼中的云涌,纪衣容沉默着,一言不发。
别的事,她都可以听哥哥的,唯独在宿玉的事上不行。
初见的惊鸿一瞥,在时间的流逝中,已成了无法割舍的深爱,她不愿去想没有宿玉的日子,更不愿去面对。
纪衣容承认自己是自私的,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纪家不会让青楼中人入纪家门的,宿玉只能做她的外室,而外室在如今人人深恶痛疾,可她还是自私的让他成了外室。
外室就如菟丝子,只能依附别人而活,她阴暗的要宿玉只能依附她。
在她的沉默中,纪如尘眼中的失望越积越多,他心寒的看着她,“如今你养外室的事,倒是被我和父亲压下来了,若日后事发呢?你将来要如何议亲?”
“若是事发,将来要如何议亲”,这个问题,成青也曾问过,当时她是怎么想的来着?
纪衣容记起了,当时她想的是,若有宿玉在身侧,似乎没人愿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有宿玉足以。
纪衣容抿唇,仍固执的一言不发。
面对她的顽固不化,纪如尘气极,他直白的责问道,“你不在意自己,那我呢,那父亲呢,那族中旁支子弟呢?”
“你的事若叫外人知晓了,叫外人怎么看纪家,怎么看父亲,也叫旁支子弟如何议亲。”
纪衣容面色一僵,这些是她未曾想过的,她自己是不在意,可哥哥已有婚约,只等年后便成亲。
若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而毁了哥哥的亲事,她怎能心安。
她脸色一白,唇上点点血色消失殆尽,在此刻,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犯的错有多严重。
纪衣容转头看向哥哥,红了眼眶,声音颤抖着,“哥哥,对不起。”
她从没想过会毁了其他人。
纪如尘叹息一声,安慰道,“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只要你不再去见那外室,其余的我会为你安排好,再为你说一门好亲事,日后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此事就算过去。”
似是为了让她安心,纪如尘又补充道,“至于那外室,我也不会为难他,我会为他寻一个好人家。”
纪衣容眼中的光熄灭,她哀求的看着哥哥,“只能如此吗?”
“衣容,你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哥哥被退亲吧。”
纪如尘了解自己妹妹,所以更知道要如何说,才能让她彻底死心。
纪衣容乌黑的眸子彻底失了光泽,光是想到失去宿玉,就已让她心口发疼。
一边是自己哥哥,一边是心上人,要她如何抉择?
与宿玉的相遇相识,一幕幕自脑海中闪过,她记得他身上淡淡的松香,记得他清浅的音容笑貌,喜欢早已深入骨髓,要让她如何舍弃?
可要让她眼睁睁的看着哥哥被退亲,她也做不到,何况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若真发生了,她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纪衣容苦涩极了,内心似被冬天冰冷的寒风刮的生疼,与心中的伤疼一比,她身上的伤反而不觉得疼了,她用力的咬着下唇,眼底发红,或许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因为心软而踏入春风楼。
她哽咽出声,“哥哥,你能让我自己待一会吗?”
纪如尘向来了解她,她如此说,便意味着自己在她心中更胜一筹。
既如此,那便让她一个人好好想想吧。
“好。”纪如尘点头,“若身上不舒服,记得让人去找郎中。”
遂起身,离开。
纪衣容彻底瘫软在床上,她用力握紧了手中的双鱼佩,双鱼佩硌得她手心发疼,可她仍不愿松半分,似是要身体上的痛减轻心中的痛。
过往如潮水般袭来,每忆起一点和宿玉在一起的日子,她心中的痛就增加一分,纪衣容的眼眶更红了,她痛苦的闭眼,清泪自她面容上划落。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