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急病

宁锦婳没疯也不傻,顺子就是武艺再高强也不可能到皇宫内院去行刺,此事还需细细筹谋,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可惜天不遂人愿,没等到这个时机,宁锦婳先病倒了,高热,昏厥。

是夜,瓢泼大雨。

院子里灯火通明,抱琴和抱月急地六神无主,一盆又一盆凉水换上,可就是降不下来体温。宁锦婳躺在引枕上,双颊红扑扑地,嘴里喃喃说着听不清的话。

穿着青衫的老大夫指尖干枯,从纤细的手腕上移开,颤巍巍道,“王妃这是久病沉疴,郁气凝结在胸,又受了风寒,才突发急症。”

抱月心直口快,“少说废话,你赶紧开方子啊!”

宁锦婳从没生过这么大的病,人虚虚躺在那里,都开始说胡话了。

老大夫面露难色,“这症发的急……敢问姑娘,王妃近期可有服用当归。”

抱琴点点头,宁锦婳的药都是她经手的,她再清楚不过,“是,主儿近来用了不少。”

宁锦婳刚出月子,宁府就出如此祸事,她终日郁郁在胸,便让大夫开了几味药补气血,其中便有当归。

老大夫道,“如此,老朽却不敢下手了。解这热症需得用到川穹,可这两味药材却是相冲的,一个不慎,反而会害了王妃娘娘啊!”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主儿受苦?”

万一烧坏了脑袋,可如何是好。

老大夫沉思片刻,忽地眼神一亮,“不能用药,或许可以试试针灸。我有一师兄尤擅此道,待明日……”

“哪儿还等的了明日!”

抱月快急疯了,“现在就叫人来啊!”

老大夫布满沟壑的脸上露出为难,“我这位师兄,在太医院当值。”

而这个时辰宫门早闭了。

抱月面露土色,“只有这一个法子么,府里这么多大夫,竟没一个派得上用场?!”

“行了。”

抱琴比抱月稳重一些,她看向老大夫,“若让您的师兄来,有几成把握?”

“九成。”

老大夫神色笃定,“我师兄专攻此道,老朽可以斗胆说一句,他若治不好,这世间便没有大夫能瞧得好了。”

抱琴定定心神,问了师兄的具体名字和官职,当即对抱月道,“我在这里照顾主子,你去请王爷来,快。”

区区一个太医罢了,她们没法子,岂能难得倒王爷?

抱琴对陆寒霄有着十足的信心,她坐在床边,用湿热的锦帕擦拭着宁锦婳的额头和脸颊,心道:主儿您再等等,再坚持一会儿……

可惜,一盏茶后,抱月空手而归。

“王爷今日不在府里。”

她苍白着脸颊,雨水顺着额头滴答落下,“抱琴姐姐,这可怎么办呀,王爷行踪不定,主子今夜可怎么熬过去啊!”

雷声轰隆闪过,把房内两个侍女的脸颊照的惨白。

————

城南小巷,一处不起眼的小院落,里里外外不少守备。

女人挽起衣袖挑了挑灯芯,对身后一身玄衣的男人道,“王爷,今儿天太晚了,要不……您就在我这里安歇罢。”

“不必。”

女人打开窗子,哗啦啦的雨声更加清晰,“外面儿雨还下得大呢。”

陆寒霄淡道:“无妨。你这里若无事,本王便回了。”

他近来一直在外,今日好不容易有些空闲,本想和婳婳亲近一番,谁知暗卫来报有变,直到现在。

这个时辰,她应该已经睡了罢。

女人咬了咬唇,清丽的脸上闪过一丝不甘,瞬间被她掩盖过去。

她拿起衣挂上的黑狐皮大氅细细打理,一边笑道,“今日多亏了王爷您,要不是您及时赶到,妾身或许早就……如今想来,心里依然惶恐。”

“你不用怕。”

陆寒霄语气笃定,“本王说了,定保你安全到滇南。”

“除夕夜送你们出城。”

“啪——”地一声,桌上的茶盏瞬时被打翻在地,打湿了女人手中的大氅。

“这么快?”

她面露惊讶,“如今离除夕不过十日,妾身……尚没来得及好好准备呢。”

“你不需准备。”

陆寒霄剑眉微蹙,那是宁锦婳曾亲手给他缝的大氅,他爱惜地紧,如今却被污了一片茶渍,十分炸眼。

他眸光中含有一丝不愉,沉声道,“你只需听安排就好。另外,本王希望今日之事不要再发生。”

最后一句,语气中暗含警告。

这女人便是惊扰了宁锦婳几天的“姜夫人”。

她确实在陆寒霄心里确实很重要,不过此重要非彼重要,她是太子曾经的姬妾,或者说,前太子的姬妾。

当初太子谋反,包括太子妃在内的东宫三十余口人尽数被诛,恰好一个位份不高的妾室回家探亲,幸而躲过一劫。

谁也没想到,当初一个不起眼的妾成为各方抢夺的势力,只因为那个妾,怀孕了,且生下了个十分康健的孩子——前太子的遗腹子。

其实陆寒霄当日没有对宁锦婳说实话,遗诏的确有,且因为这个遗腹子的存在,比她想象的形势更严峻。

遗诏、太子之子,这两样东西加起来,足以撼动当今那位的地位。

如今皇帝、太子余党都在找这两样东西。这对母子被陆寒霄领先一步捷足先登,可姜夫人着实不是个省油的等,今日更是因为这女人“觉得闷”,“想出去走走”,暴露于人前,折损了他不少人手。

陆寒霄眼含不善,直言道,“这几日你就呆在房间里,无事不要出来。”

这是要禁她的足。

姜夫人低眉顺目地应诺,她知道如今他们母子的处境,想要活命只得紧紧攀附这个男人。他虽然抓了她,但对她十分礼遇,连自己的孩子都照顾的很好,姜夫人承认,她生出了点儿别的心思。

她知道外面都在找她和她的孩子,落到皇帝手里肯定逃不脱一个死,落到其他人手里……若是那人没斗得过皇帝,也得死,若是真翻了天,她们也只是一对傀儡母子罢了,命不由己。

她只是想要自己和孩子活命,并且过的好一点罢了,她有什么错呢。

姜夫人心思百转,她在东宫练就一身察言观色的好本事,自然看出这大氅的的珍贵。她细细抖落开来,柔声道:“方才妾身太慌乱,弄脏了王爷的大氅。这种茶渍最是麻烦,现在处理还好,万一晚了就洗不掉了。”

“王爷若不嫌弃,可否稍等片刻,等妾身清理好了,你再回去?”

陆寒霄眉心笼罩着层层阴郁,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可。”

蜡烛霹雳啪啦响着,一室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