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可能是吃饱了,身体有些乏了,一些痛感也就更清楚了,特别是腿脚那块,跟针扎一样难受。
腿上的布条一解开。
小腿肚肉瞬间松弛下来,有点酸,更多的是胀感。
一家人围着石锅,用热水将布条浸湿,再敷到双腿上,可以缓解腿上的疲乏,这也是孟如溪出的主意。边敷边按摩,酸痛感加倍。
要是脚上有水泡的,还得赶紧给挑破,不然会越来越疼。及时戳破,让里面的液体流出来,这样会好得更快。
比如孟如溪这会就被迫瘫坐在长凳上,昏暗的火光下,王桂兰正在用尖锐的木条,给她的脚戳水泡。
一家人就属她脚上的水泡最多,等全部戳破挑挤干净,孟如溪已经趴在长凳上,宛如一条被命运抛弃的死狗。
王桂兰看得是又心疼又好笑。
赶紧叫孟如芸打了些热水过来,先是将两个脚丫仔细擦拭一遍,再覆到伤口上,给她热敷脚。
孟如溪侧头往后看去,火光映在王桂兰的脸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越显温柔。
柴火随风摇曳几下,传来灼热温度,孟如溪眼睫颤了颤,收回了视线。
然后,又不知道为什么。
心脏好像被火烫了一下,觉得温暖同时,又莫名有些难过,她眼睫低垂,将脸埋到掌心里,感受着脚上传来的动作和温度。
一家人各自忙活着,整体氛围不算吵闹,偶尔有人低声交谈,伴着柴火芯爆棚声。
渐渐的,困意袭来....
但孟如溪不想睡去,今天的锻炼还没做呢....
可是,好困呐......
眼皮不听话地往下垂着,孟如溪用尽全部注意力,来顶眼皮,最后,不知何时开始,眼前只剩黑暗,意识也昏沉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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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如溪是被口水糊醒的。
迷迷糊糊,万般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对上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和一张乖巧萌脸。
孟如槿见她终于睁眼,又倾身上前,抱着孟如溪的脸,吧唧一口,用气音,小小声喊:“二姐姐,快起床啦。”
“好。”
孟如溪笑着伸手一把抱住她,俩姐妹亲亲我我好一会。
转眼,瞧见天亮了,孟如溪整个人先是一懵,扑腾一下坐起,惊道:“怎么都天亮了?我不是在凳子上吗?”
周围的床铺空了一大半,屋子里只剩零星几个人。孟如芸正在挽发髻,见她醒来,笑了一下,解释道:“昨晚你累得睡着了,爹把你过来的。”
“哦....”
孟如溪挠挠乱糟糟的后脑勺,差点以为自己有瞬移术了。
她顶着个鸡窝头,一脸懵样,杏眼耷拉着,瞧着跟平时的聪明样判若样,孟如芸忍不住弯眼笑了笑。
她一笑,孟如溪冷不丁地凑过来,傻不拉几地来了句:“姐,你真好看啊。”
不像孟如溪还是一副没发育的黄毛丫头样,孟如芸已有娉婷少女之姿。
可在流放路上不安全,往常王桂兰都会特地叮嘱孟如芸记得在脸上抹灰,换上孟彦章的宽大衣服,甚至要在胸前绑上布条。
昨晚到驿站后,一家人好不容易得空洗了个澡,孟如芸也是累了,洗完便睡了,还没来得及“装扮”,便被孟如溪瞧了个正着。
而孟如溪说好看,也没瞎说。
孟如芸承了王桂兰的长相,皮肤偏白,看着特别细腻。五官长得精致秀气,一双桃花眼,眉眼微微上挑,显得又娇又纯。
这长相,搁现代走纯欲路线,高低能做个颜值网红博主。
从未被人如此直率夸过的孟如芸,脸腾的一下红了:“你、你瞎说什么。我不好看的。”
这个时代民风像明清,但审美像盛唐风格,偏明媚丰腴,女子要长得张扬大气,体态婀娜,才叫美。
像孟如芸这种,以前牛氏成天骂她长一副小气样,跟她娘一个样。总之,就是不好看的,连孟如芸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孟如溪不知道背后有这么一茬,要知道这原因,肯定得摇着这些人的肩,怒问:你们都什么眼神!瞎了吗!不要再pua美女了好吗!
当然,她是不知道的。
所以只当孟如芸这话是不好意思,在自谦。
孟如溪也觉察到自己的孟浪。
她干咳了一下,挠挠头:“奶和娘呢?去做早饭了?”
孟如芸点点头。
待孟如芸“装扮”完,三姐妹依次洗漱,去厨房找大家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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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姐妹还没到呢,厨房这边已经聊得火热。
一早,天还未亮,陈老太几个特意给牛氏叫到一边,先是问了她昨晚的事,有没有被差役欺负,若粮食不够吃,她们几家凑吧凑吧,给她分点。
这一关心,还把牛氏整得有点感动。
几个老姐妹平时看着怪精的,没想到,还是个有心的。
她笑眯眯地自得道:“你们呐,把心放肚子里,我牛杏花还能吃上亏?吐都得叫那差役吐出来。这回啊,不仅没亏,还拿了足足六斤。”
陈老太跟着笑道:“是啊,还得是咱老姐姐呐,能干,养出来的孙女也分外能干。”
“那是自然。小小年纪见多识广,竟造出滤水器这么好用的玩意。自打用上那物件,省事还省钱。”个子高高的王老太接话道。
这王老太吧,以前是家中唯一的幼女,打小就受宠,嫁到夫家后,更是没吃过苦,夫妻恩爱,儿孙孝顺。若不是站错大皇子队,他们家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也因为备受宠爱,到头发花白的年纪,都显得有几分天真,性子也是心直口快的,说起话来经常是嘴跑在脑前面,一高兴起来,便什么都忘了。
就比如,现在——
“那差役可不就是眼红这事了,短了他的财路罢了。还好老姐姐能干,不然啊,我家凌儿真是造......”
等她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的时候,话语尾音已经回荡在厨房里,几个老太得脸色变了,牛氏的绿豆眼也眯起来了。
牛氏眯起眼,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王老太捂着嘴,知道自己坏了事。
今日一早,王老太才知道,昨晚差役瞧见她小儿子用滤水器,便上去揪着他问,这物件是谁做出来的。
若是凌儿不说,那差役便要用鞭子抽他,凌儿这一路实在被打怕了,没两句便将孟家交代了出去。
本来这事吧,就是他们占了便宜,无端学了人家的方子,不管是从恩情还是道义来说,都不该将孟家供出来的。
只要一家家把此事咬死,谁也不说,那差役便也没有办法。
可偏偏,叫凌儿说了出去。
王老太本就心思单纯,又胆小,听说这事后,心里跟吞了针一样不安定。
这不,思来想去,自来又不敢,便撺掇几个老姐妹来问问牛氏,若是孟家吃了亏,她就想办法补一些。
牛氏也恍然了,难怪说那耗子无端发疯,跟条疯狗一样,非得揪着他们家咬。
敢情有人多嘴!
好啊,好处让他们享了去,还将祸引到他们家头上。
牛氏不干了,她指着王老太:“你个王老婆子!你把话说清楚,是不是你们家多嘴的。我就说那疯狗怎么尽找我们家咬,原来是背后有人使坏啊!真是教了个白眼狼!”
王老太长这么大,就没被人指着鼻子骂过。
加上周围又全是人,看得她脸皮燥热。
顿时也恼了:“牛杏花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白眼狼,我家凌儿又不是故意的。你真是,嘴上积点德吧,又没闹出事,你不也拿足斤两粮食了,怎么还骂上人呢。”
“我骂人怎么了?啊?我今儿个就骂你了,你家狗崽子是白眼狼,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滤水器是我孙女做得,打从今儿起,你最好别让我看见你用!”
牛氏长了一张利嘴,骂人这事既没输过词,又没输过阵。
王老太被她骂得满脸通红,气得浑身发抖。
旁边的老太赶紧上来劝架。说别吵了别吵了,一大早,动那么大火气干嘛,消消火。那么多人看着呢,有啥事咱私下说,别伤了和气。
王老太不说话了,里子面子都丢光了。
心想:不就是个破竹筒,有什么了不起的,不用就不用。他家带的银两够买十桶八桶净水了。
也就她这种穷人家舍不得花钱,这要不是图个新鲜,谁当回事啊,还好言好语地捧她,愣大个脸,明明自个一开始还不乐意孙女做,连块布都舍不得给。
都说了凌儿不是有意说的,那鞭子比手指还粗,若是真打他身上,该是多疼啊。况且到头来,他们孟家也没吃亏啊,有必要这样骂人么。
牛氏气得胸脯上下大起伏,恨不得将那死老婆子的脸抓花,这什么人呐,好心没好报。
当初就不该教他们,半点好处没讨到,还惹得一身臭腥气。看着吧,到时候要是再被差役为难,这些人也不会出来帮着说一句话,这一路,像这样的事,她看得太多了,说白了,都没心。
几个老太劝了会劝不动,都走了。
只剩个陈老太还在劝牛氏:“老姐姐,别气了,气多了还是伤自己身子。她那儿子我知道,就是个怕事的性子。”
“哼,一个大男人一点胆都没有,说出来不怕叫人笑话。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当初二孙女将这法子教出来的时候,我心里是不同意的。”
“我知道,所以才说你家二孙女是个菩萨心啊,这是造福积德的事情,不是人人都有这心肠的。你啊,待会可别怪她,孩子有善心是好事,咱做长辈的可不能责怪,这世道啊,黑心容易,能存善意可难啊。”
而在她奶委屈又难受的时候,孟如溪正在解决人生大事,她捏着鼻子,闭紧眼,直作呕。
不能细说。
绝不说细说,就当失了忆。
一大早的,好心情都带了味。然而,等她和姐妹走过来,还没开口呢,就莫名其妙的被牛氏瞪了一眼。
孟如溪:“......”
我又干啥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小孟说不能细说。
我给她保留一丝体面(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