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抢收，下工晚。

今天也是一样，直到天擦黑才结束割麦子。

林宝珠锤锤酸疼的腰，因为长时间低头，抬头的时候脖子发出“咔咔咔”的脆响，听着像是骨头要断一样，有点儿吓人。

林宝珠揉揉腰、捏捏脖子，在婶子们的招呼声中，和村里人一起回家。

当天割好的麦子要拉到晒麦场，经过晾晒、碾压去壳，再晒得干干的，扬尘收拾干净之后，挑拣出最好的，一部分留种，一部分拉到粮管所交公粮，再取出一部分上缴乡提留、村提留。

最后剩下的粮食，按照劳动工分和人头数分给每家每户。

林宝珠拉着板车，弓腰勾头像头老黄牛。

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林宝珠身材十分瘦弱，拉车也格外吃力。

前面是个小陡坡，林宝珠更用力了一些，让速度提上去，不然上不去陡坡。

就在上坡前，板车猛地一轻，板车顺利到了坡顶。

林宝珠惊讶地回头看，见是姚婶儿在帮她推车。

林宝珠抿了一下嘴唇，脸颊发烫，一脸腼腆，开口说话的声音像蚊子哼哼：“姚婶儿，谢谢您。”

“你这闺女，跟婶子客气啥。”姚婶儿笑出了一脸褶子花，继续帮林宝珠推着车，不过往前靠了靠，离林宝珠更近了一些，看着林宝珠的侧脸。

昏暗的光线给林宝珠营养不良的暗黄皮肤上了一层滤镜，她骨相美，所以就算瘦，也是好看的。

姚婶儿越看越喜欢，忍不住道：“咱们宝珠丫头就是长得俊。”

林宝珠的脸唰地一下子就红透了，讷讷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姚婶儿也不在意，继续盯着林宝珠看，好似看不够一样。

看着看着，发现林宝珠的耳朵都红透了，心中笑道：这闺女，咋就这么害羞呢？

不过老实能干，是个好闺女。

姚婶儿前后看了一眼，人不少，本来凑过来想要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那件事儿不方便别人听见。

“宝珠，晚上婶子去你家一趟，有事儿和你说。”

林宝珠声音细细地“嗯”了一声，心中忐忑，想着姚婶儿要和自己说什么。

把麦子拉到晒麦场后，林宝珠先去村里的河里洗了个澡。

天还没黑透，林宝珠就穿着衣服下水，洗去今天一天的臭汗。

等穿着湿漉漉的衣服上岸后，风一吹，浑身凉爽。

林宝珠匆忙跑回家。

刚跑了两步，右脚的大拇脚指钻心地疼，“嘶——”林宝珠单脚往前蹦着，踉踉跄跄差点儿摔了。

林宝珠这才想起来，下午自己的脚趾头踢石头上，都流血了，干活儿那会儿没顾上疼，现在身体清闲得空了，就觉得更疼了，像是有根针，细细密密地往自己脚指甲缝里戳。

林宝珠一瘸一拐往家里走。

对了，下午捡到的方块“电话”！

林宝珠见附近没人，从兜里掏出来，借着月光，看见上面沾的泥土已经被水冲洗干净，更加锃亮了。

尤其是银色那一面，在月光下，有细碎如沙子一样的小点，闪烁着五彩的颜色。

林宝珠惊叹：“好漂亮啊！”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能卖多少钱？”

林宝珠拿着手机，仔细摸索每一处地方。

手指摸过侧面一个凸起的地方，林宝珠感觉那细细的长条陷了下去……

简单的几个音符构建出了一段简短的曲子，音色清灵通透，让人仿佛看见刺破厚重乌云的光束，充满了生机的力量与希望。

寂静的夜里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林宝珠手一抖，直接把手机扔了出去。

林宝珠看见，黑玻璃的那一面，亮起了光。

无数幽蓝和彩霞一样的暖红色线条，从黑暗里飞出来，最后汇聚在一处，形成了一片枫叶形状。

——手机开机了。

林宝珠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愣神了几秒钟后，林宝珠迅速跑上前两步，把手机捡起来揣进了怀里，用力捂着，急匆匆大步往家赶，最后都跑了起来，跑得飞快。

林宝珠连脚上的疼痛都忘了。

她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有画、会动，还是彩色的！这是……

彩色的小电视！

这得值多少钱？

一……一百块？

我我我……我也太敢想了！

林宝珠一口气跑回家，闷头扎进房间，把怀里的手机拿出来，满眼的期待。

绚烂美丽的画面，不知何时已经消失，黑玻璃镜面静静地沉默着。

林宝珠愣住：“怎、怎么没了？”

一瞬间，林宝珠的眼泪差点儿急出来。

“对了！”林宝珠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按到的地方，连忙摸索着找起来。

屋子里太黑，林宝珠又紧张又害怕，手微微颤抖，摸了好几遍才找到位置。

正要按下去……

“宝珠？”

“宝珠，在家吗？”

林宝珠的心脏像是突然被一只手用力攥紧，就连呼吸都停滞了。

她倏然握紧了手里的手机，眼睛瞪到最大，猛地扭头看向院子里……

——是姚婶儿的声音。

林宝珠迅速把手机塞到枕头下面，从屋子里跑出去，边跑边大声回答：“姚婶儿，我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