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漫天云霞的天际,一人白衣而来,落足在蓊郁翠绿的树梢之上,白衣若雪,袍带翩跹,宛若神女临凡。
容歌见那人一眼,下意识地把顾明月与辛芷兰护在身后。
老妖婆怎会亲自来刺杀危长瀛?
两人是旧识?
危长瀛淡漠抬眸,看向长身立在树梢之上的白衣女,飞身而起,沉默挥袖打出一招天魔掌。
容歌看着凌空而立的两人,虽说深谙危长瀛是活阎罗,人狠话不多。
可见老妖婆拂袖化解掌力后,脚下树梢微微一晃,还是吓软了腿。
那该死的听安竟然骗她!
那旧疾分明未曾影响到危长瀛的天魔功。
这一掌若是她来接,十死无生。老道士难敌堪称无敌,她若非打不过他,定然助老妖婆一手。
容歌再顾不得什么,拉起两人埋头便跑。
老妖婆竟然不敌二十二岁的危长瀛,是她低估了危长瀛的可怕。需快些远离此地,两人谁受伤她都会受到牵连。
她小命留着还有用,似这等下刀山下火海,头脑不清,一心尽忠的人,顾成邺一人扮演就够了。她发自内心地反省,自己绝非这样的人。
容歌用上轻功一手环抱一个,飞身而起,向山而去。
顾明月与辛芷兰,震惊看向容歌。
容歌对她们微微一笑解释道:“此地凶险,我先送你们下山后再去助师傅一臂之力。”
下山必经之径,杂草丛生,高木入云。
一人青衫罗裙,婷婷玉立在蔽日大树下。看向天际环抱着两名女子腰身,飞身而来的容歌,娇笑道:“哟,纪大公主往何处去?”
元蔻?!
容歌收内力落地,手刃打昏顾明月与辛芷兰,唤出暗卫隐。掏出自己麒麟令与少教主副令,嘱咐他,必要时看人掏令牌,两人要毫发无伤地回到京师。
目送隐带两人离去后,容歌这才眼眸噙笑,看向元蔻:“上次伤好了?”
元蔻面容明艳,身形妖娆,眼眸横邪,邪媚十足,娇声应:“多亏少教主,若无您让元蔻重伤,元蔻怎会再得两名童男,武功又如何精进一层。”
容歌微一挑眉。
元蔻同样被老妖婆抚养长大,一素看她不顺眼。前世她回云榭山便是被她追杀,才会与危长瀛被困崖底九十日。
元蔻以童男子血练功,对老妖婆忠心耿耿,对老妖婆交代下的任务从来鞠躬尽瘁,却从来不被老妖婆所喜。
旁人或不知缘由,容歌却知。
老妖婆虽一心颠覆大懿,却极少用下作手段。偏元寇行事邪气,嗜爱以下作手段达成目的。
她成少教主以后,听闻元蔻为给老妖婆招兵买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便与晏犰联手给了她一点教训。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元蔻的一身邪功皆在她之上。纵她有天山雪莲在体内,也仅能保证自己不落败。
她出现在这里,当年那事定然不会善了。
容歌神态从容,慢声问:“怎么,你要以下犯上?”
元蔻闻言笑弯了纤腰,娇声道:“元蔻哪敢犯上作乱,只是闻听少主有一心上人,特来向少主回禀一件小事。”
容歌眯眸一笑:“哦?本少主怎不知自己还有一心上人。”
元蔻掩唇,横波瞧她:“少主不识卫东篱?天师一旦死去,这样好的卫东篱,您怕是再难瞧见了。”
容歌有一瞬听到了血涌声。
被广袖遮挡地十指轻颤难控,可待前所未有的恐慌感席卷了整个身体。那张不染铅华的脸,也仅是几不可见地白了些。
前世她困情于爱而不得,又觉危长瀛无所不知,去了见生观。拜见那位两朝帝师,当世圣人,寻求一个答案。
那座清幽宁谧的道观。
道人白衣胜雪,深深地看着她。
掌心悬挂的珊瑚红道珠,轻碾过三圈,便移开了视线,淡漠垂下了目。
道人声音低沉若寒涧落石,慢慢地道:“本尊是槛外人,未见情起,安知情深何解。”
她长久地呆立原地,艳羡他无情,自也不需为情所困。
她半盲的目看不见他面上神色,想来应如常般悲悯低垂着,淡漠疏离地以心观世人吧。
她轻叹了口气,转身正欲离去。
那人掀开了眸,看着她织金红底的凤袍背影,忽然道:“为圣者不生凡心,若见情,必忘情、绝情,娘娘当学本尊。”
她转过身,想要看清他面上表情,却只是看到了一团模糊,只得虚心问:“恩父,人若生了情,如何才能忘了情呢?”
他深深地看着她茫然的目,淡声道:“爱到极致非爱,情至深处绝情。”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占一者已是苦海深陷,若两者皆占,日夜苦海煎寿,只死方得解脱。
容歌静了心。
正如危长瀛所言,爱到极致非爱,不是不爱了,只那情到深处与魂融为一体,她若生,情生,她若死,情灭。
食五谷杂粮者,身处浊世,总有弱点。
容歌沉默良久,重生后知她弱点者,只有同为重生者。
元蔻款款而去,青影隐藏于青丛深处,扬声道:“少主恩怨分明,今日之情,来日元蔻可要您报。”
容歌看着她隐于青丛的身影,扬声劝:“元蔻你做个好人不成吗?”
说罢,容歌蹙了眉,这话怎觉有些耳熟。
那不阴不阳的安之意几日前,是不是也这么劝她来的?
想到老妖婆应该还在与危长瀛对战,容歌虽不知元蔻到底揣着什么心思,认为危长瀛必败老妖婆手,却打心底认为,危长瀛绝不会败。
危长瀛的天魔掌,她见过,还不止一次被天魔掌所伤。方才老妖婆仅对上危长瀛一掌便败了阵,容歌是报着至多两人两败俱伤的心态上了山。
可待走到半道。
容歌深感山上两人对她过于熟识,恐怕是化成骨头渣也会认得那种。于是长满心眼儿的容歌,仗着一身武功,提走了一名卫国军。
待更换好了卫国军盔甲,容歌躲在巨石后,把更换好的衣服塞入腹中,又在脸上抹了不少黄土,正欲迈步,想了想还是不妥。
五国天下最聪明的两人,若认出她怎办。
她索性扒下仅着亵衣的军丁上衣,撕成条塞入四肢,嘴里又塞了两枚野果,这才踏步出了巨石。
忘情崖边,两个白影在空中斗得难舍难分。容歌眯着眼,瞧了会儿,见危长瀛逐渐不支,几次被老妖婆所伤。
心痒的只想飞身而去,拿清鸿剑斩下危长瀛脑袋。
忘情崖边。
白衣女手中甩出的白练,再次打在危长瀛胸口。那张玉白菩萨面,微一涨红,沉寂的眸,平静看她一眼,抬手一掌拍在白衣女胸口。
容歌看得心底一惊,下意识地就要跑路。
白衣女被天魔掌所伤,单膝跪地,戴着恶鬼红面具的脸,一双黑眸清亮无比。看着立在半空,一身雪白道袍的危长瀛。
“你是华雍皇室的何人?”
危长瀛于半空俯瞰着她,面色略显苍白,落身下地后,负手而立,淡声道:“本尊乃大懿天师,危族家主。”
白衣女手扶胸口,站起了身,上下打量着他,却并未看出什么,目光在他眉心朱砂痣处停留了一息。
覆着恶鬼面具后的目,微微一深:“你,有些面善。”
危长瀛淡漠看她:“你自称本尊旧人,何以不知本尊身份。”
他唇角扬了些笑意:“天下之势合久必分,此为天道。华雍已亡,大懿兴建于华雍旧土,袭天道而造一统之世,旧人,何需困于旧尘。”
白衣女并不应答,微微一笑:“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何为天道,我要天亡,天不敢不亡!”
她蓦地抬手,声音狠戾:“危长瀛,你既非旧人,本正无需手下留情,送你去见你的天道!”
躲在树后的容歌,瞳孔骤缩,忙飞身而起,向危长瀛而去。
坏了!
她怎忘了,老妖婆还有困山掌。
伴随白衣女双手抬起,一阵血雾自她双掌凝聚。
长身立在崖边的危长瀛,苍白的面,面色微微一变。正要抬掌对抗,却发现丹田内力尽失。
他略带震惊抬起头。
白衣女双掌红雾凝成实质,红雾带动风声尖啸,红雾脱掌而出。
血色麒麟兽首,张开血盆大口,向崖边之人一口吞去。
容歌不顾所有挡在他身前,用身子为他挡了困山麒麟掌的一点点攻势。
饶是那一点点攻势,仍让挡在危长瀛身前的她,身上盔甲粉碎成尘,登时喷出一口血雾。
危长瀛全身心与白衣女对战,并未注意还有他人在此。
他那徒儿早已被白衣女打伤昏迷不醒。
突然冲出地白光快若闪电,飞身挡在他前,粉碎的盔甲遮挡了他视线,自空中洒落地血雾,落在了他面上。
那人自天而落,乌发散落。
他怔怔飞身而起,接住了那人。
容歌看到那个张开双臂的怀抱,意识到这人是危长瀛,不顾重伤反手一掌打在他胸口。
该死的老道士,若非卫东篱的性命系在他身。她这惜命之人,怎会为这仇人用身子挡下一掌。
那一掌因她重伤,轻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少女莹白修掌,无力落在他胸膛。
掌风席卷厉声尖啸而来。
两人被那一掌同时击中,齐齐喷出一口血雾,坠下万丈深渊。
再次受伤的容歌,终于意识到自己一如前世般,与危长瀛再次坠崖。
恶狠狠地掐住了危长瀛脖颈。
恨声骂道:“狗道士,你要死自己去死!还拉上本殿,本殿掐死你个黑心活阎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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