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梳笼之宴
宽敞的屋子,茶几软榻一应俱全。除了摆放的把玩瓷器,就连笛子,琵琶,玉琴,陶损这些乐器,也是多有准备。镂空的架子床上,层层叠叠的挂着青色的纱幔。木制的窗扇向外敞开着,阳光直直的照进来,打在了对墙的双人嬉戏图上。雅致浪漫的布局里,又透漏着大胆的诱惑。
这是今早,管事分给沈青篱的屋子,今晚他们几人,便要登台献艺,供人挑选。几人的屋子,并未安排在一处,其实鸳鸯也是按着,几人的相貌才艺,分出的屋子,沈青篱这间,无疑是几个人当中最好的。
他走到窗前,抬手抚过玉琴,一道清如泉水的声音,悠悠的传来。这美妙的琴音,听在沈青篱耳中,却是异常的刺耳,犹如放在心尖的刀具,叫他浑身难受。这会他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这里是欢场,自己的生死,都捏在别人的手中。
不多时,手里端着食盘的江满,敲门后,见没人应声,便推开门直接走了进去。见沈青篱趴在床上一动不动,随手放下食盘,来到沈青篱面前。掀开宽大的纱袖,见他梳好的发髻,如墨一般的松散在后脑,像一个大大的蘑菇,江满不禁有些想笑。
“公子吃饭了,你不起来吃的话,真是浪费了我特意为你抢来的小笼包。”江满掐起一个小笼包,在沈青篱的头顶晃了晃。
“哎呀,这后厨刚出锅的,真是太香了,别人就两个,我可是给你抢了四个呢,快起来夸夸我。”小丫头满是得意的说道。
沈青篱让她得意洋洋的模样,给逗笑了,敛去怅然,起身净手,准备吃饭。
“多余的你吃吧,我有两个就够了。”
桌子上摆着四个精致的小笼包,一碗清粥,与一碟子凉菜。他知道下人们的饭菜,必定比不上他们吃的精致,想着江满一个姑娘家,落到这种地方本就委屈,在一想到平日里被人吆五喝六的使唤,便觉得凄苦。
江满看着那,她一口能吃两个的小包子,又看了看沈青篱清瘦的腰身,感觉他比去年更瘦了。这春风楼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只管让人干活,还不给人吃饱,这十五六岁的男子,正的长身板的时候,这点饭,不是让人塞牙缝的吗。不行她一定不能让沈公子,这么一直清瘦下去,要把他养的胖胖的才行。
“我在厨房的时候,就吃过了,这些都是你的,必须都要吃掉。”江满黑黄的小脸上,咧着大大的笑。
“真的?”沈青篱很想问她,是怎么把自己弄又黑又黄的,可良好的教养,不允许他拿姑娘家的脸面开玩笑,便忍住了打趣她的话。在她的在三催促下,开始用膳。
“那当然,虽说现如今,本姑娘不在后厨做活,可后厨依旧流传着本姑娘的传说。”江满说的眉飞色舞,看的沈青篱也心下轻松不少。
别看江满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其实她也在为晚上的竞拍担心,就沈青篱的模样,想让别人看不到,不大可能。要是,要是晚上沈青篱,一旦被人拍走,她便进屋将人打晕,带着沈青篱就跑,她计划好了出楼的路口,与逃跑的马匹。到时候见事不好,就一不做二不休,拉人上马就跑。就算有人追来,她一人打几个,应该不在话下。
“公子别怕,有我呢。”她知道沈青篱,这会肯定也是惴惴不安,便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安慰他道。
见她好像有点替他担心的样子,沈青篱眼带笑意,给了她一个无事的眼神。是啊,自己还得振作起来,就算为了二人,以后能一起逃出了这个虎狼窝,他也不能颓废。
他头脑一热,将人要到了跟前,以为放在眼皮子底下更安全些。忘了自己还自身难保呢,眼下只许前进,没有退路了,必须挣够答应楼里的银子,不然不光自己保不住,就连江姑娘也要跟着受连累。
江满确实是在厨房,吃过了早饭。楼里的公子起的都晚,早膳便也吃的晚。其余公子的小厮,都是住在一起,便一起打饭回房吃的,江满住在厨房旁边,自然就接着与何六等人,继续在一起吃饭。
其它公子的小厮,多半是楼里未长成的小倌,楼里不养闲人,这些年龄上小的孩子,便充当了跑腿,同样也是让他们提早跟着学习,以便过两年,能更好的适应身份的转变。
江满则是沈青篱用才艺与军令状换来的,他答应在只买艺的情况下,给楼里交最多的银子。鸳鸯见楼主默许了他的说法,便也也想看看,这清风明月般的公子,要靠什么来挣银子。若是银子那般的好挣,他当初何苦走上这一步。
晚间的春风楼,灯火通明,歌台舞榭,好不热闹。来的多半都是春风楼的老熟客,接到楼里的帖子,来瞧新鲜的。
楼里专门管梳妆的嬷嬷,站在铜镜前,挨个的给几人上妆。沈青篱与风谷用才艺,暂时获得了免死金牌。而从云这两天,刚好赶上风寒,便也不在今夜的拍卖名单里。今天的主角是乐酒与九歌二人,这两人需要细细的打扮一番,其余三人,则是需要蒙着面纱。
只是将头发都梳的更为风流一些,看着比往日更加勾人一些。先为二人办梳笼之礼,也是有楼里的考量的。谁会将王牌一股脑的全部打出,自然是要将客人的胃口吊的足足的,才能卖上最高的价钱,但同时又不能让客人,看得见吃不着,所以才先推出乐酒与九歌二人,热热场子。
将能挣大钱的三人,留在后面,放长线钓大鱼,这才让三人逃过了一劫。听说沈青篱,今晚只是献艺后,江满顿时放心了,将逃跑的计划搁浅,毕竟不是万无一失,有了时间,可在稳妥规划。眼下来了看特闹的兴致,嚼着花生,与绿柳在一处,看着台上,抚琴吹箫的热闹,听着旁边聊起各个老主道的八卦。
“看见那个没,那是刘刺史家老娘的亲侄子,在家里怕媳妇怕的要命,那也挡不住出来寻花问柳。”绿柳用眼神点了点,在前面喝的五迷三道的肥胖男人。
今个都在等着看新人,绿柳与几个老面孔也抽空歇一歇,见江满在一旁,便凑上来与她一同等新人表演。
“可他啊,还算是个好人,他旁边的那位,可就没那么好伺候了。”他说的,是一个看上去就一脸横肉的健壮男子。
“哦?怎么个不好伺候法?”看绿柳那牙疼的表情,江满来了兴趣。
“就是这样,,,,,,那样。”绿柳在江满耳边,小声的说道。
“啊???”江满听到了她消化不了的东西,嘴巴张的有点大。
“咦?你这怎么还跟个姑娘似的,有耳洞呢?”绿柳靠近江满时,见她耳垂上有个耳洞,再一看另一头也有,便问道。
“什么叫像姑娘,我本来就是个姑娘好嘛。”江满不在意的说道,这事她一开始就失算了,瞒也瞒不住的。
这回轮到绿柳张大嘴巴了,不可置信的看着江满道“小金主,你什么时候变成姑娘的?”
“我一直是个姑娘啊,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男的?”
“那你还来春风楼?”绿柳好像受到了一万点伤害,幽怨的看着江满。
“不来这,难道你要我去怡红楼吗?不过我去了那也没用啊。”江满难得心情放松的与绿柳开着玩笑。
绿柳想到刚才与她,聊的各家辛秘之事,顿时脸上火烧一样,没好气道“小骗子。”随后便离开了江满,去寻找今晚的生意了。
江满见他跑的这样快,没忍住在暗处一阵偷笑,正巧与沈青篱看过来的眼神,撞个正着。
他用一支白玉祥云发簪,半梳着头发,虽带着面纱,可身上穿的轻薄纱衣,领口开的有点大,玉白色肌肤,格外晃眼。江满两根黛眉,往一块凑了凑。
好在相同打扮的丰谷,分走了一半不怀好意的打量,这俩是出来热场子的。一个吹箫,一个抚琴,俩人合作的是一首热闹欢快的曲子,没合作过的两人却意外的合拍。
下面的客人看的高兴,要求在来一曲,二人没有拒绝的权利,便又来了一曲。管事见状便知这俩是真的有本事在身的,不像楼里现学的花架子,更觉得将几人分开亮相是对的。
“下面请我们春风楼,今晚的主角亮相。”随着管事的话音,穿着大红色锦衣的乐酒与九歌二人,被人用锦缎牵了上来。台下的欢呼声也更响亮了,都等着一睹新人的芳容呢。新人第一次的价钱,可是平常小倌的十几倍,甚至是几十倍,堪称摇钱树,不得重金,绝不放手。
乐酒什么都不懂,还觉得自己挺受欢迎的,有点小欣喜,而旁边的九歌此刻却有些惶惶不安,不知今晚会有什么等着自己。
正戏开始之前,有个活跃气氛的小游戏,就是只要谁先往台子上,撒了相看的碎银子,便有机会第一个上台,揭开新人的面纱,最先一睹芳容。这引得台下一众嫖客,都跃跃欲试,虽说这人最后自己吃不到,可给新人揭面纱,就好像自己娶媳妇一样,想想都刺激,一群狎客,伸长着脖子,等着自己能是那个揭面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