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同父异母的妹妹
管家,一个见多识广的男人。
他其实一点都不相信那些一听就极其荒谬的无稽之谈的,就算和老庄主身上的布料一样又如何了?藏剑山庄又并未买断了这种布料。
但是!
当了这么多年的管家,他的眼睛就是能明察秋毫的利尺。
这个灰衣男子的动作,怎么看都像是做贼心虚,还试图逃窜!
因而管家的身体比想法快,他勾到包袱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下,屈指成爪,要去扣那灰衣青年的手腕。
然则对方的动作也很快,瞬时就是一个后撤步离开了管家一臂范围。
【完了完了,人赃并获,这是要直接打起来了啊!】
【藏剑山庄这送葬大队人多势众的,一人一拳就能把何弃疗给送上西天不说,还能把我这客栈给干塌了。不行不行,我才刚刚重建开业啊,万万不能让他们在客栈里头打。】
【我该说点什么好呢?有了!百晓生你快看看,管家的生平!】
管家终于知道,这些声音是出自何人之口了,可不就是站在账台后面的金朝醉嘛。
小姑娘长的脆生生的,明眸皓齿,脸上的表情丰富的紧,一看就是个古灵精怪的主。哪怕她一直没有张过嘴,但保不齐是个学过腹语的口技者。
毕竟管家也是有所耳闻的。
这家龙门客栈的老掌柜在三个月前过世了,之后生意就一落千丈,两个月前更是因为有两帮山匪想占地盘,结果对拼着对拼着,反倒把客栈给打塌了。
如今重新开业,为了吸引过路人,练点口技实属正常。
管家试图说服自己,可越是深想,越觉得背后发凉。
不为别的,就因为“百晓生”那个糟老头子,江湖上其他人可能不清楚,都以为他是隐居山林了,实际上管家作为百晓生的多年好友,深知那老头子死都死了有五六年了。
入殓还是他亲手入的……
【啊,原来别看管家现在满脸皱巴巴,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人家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风流倜傥的少侠呢!】
管家敏锐地感觉到,客栈众人的视线从腿骨转到了他的身上,尤其是他的脸上。
这让管家不禁挺直了腰杆,双手叉腰,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站在了客栈大门的正中央。
百晓生那个老小子,生前说话不怎么好听,死后到是学会了鬼情世故!
虽说管家并不相信何弃疗挖了……的坟,但哪个正常人会随身带着块还沾着血的腿骨!
也罢,就当他这位江湖前辈、年轻时风流倜傥的少侠好心一回,帮这位想要重振家业的小姑娘一个小忙,抓到这个“连剖二十八尺取骨狂魔”,也好让小姑娘以此打开新龙门客栈的名声。
至于卖百晓生那个老小子一个面子,让他多给小姑娘说些好听话什么的,都是题|外|话了。
想做就做。
管家开始用锐利如尺的视线在何弃疗的身上来回扫视,正欲开口质问一二,却又听得金朝醉“嘶”了一声。
刹那间,管家发现客栈伙计们的眼神陡然一变,一个个的,竟全都改用“同情”的目光偷偷瞄他。
紧接着,金朝醉忿忿不平、指指点点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没想到哇没想到,风流倜傥四个字,管家他居然只逮着前面两个字使劲薅啊!】
【不仅把新婚夫人当做表妹的替身,嘴巴长了也跟没长一个样,明知有误会都不解释,硬是把身怀有孕的新婚夫人给气跑了?气跑了?呸!负心汉!】
【让我来看看,这么多年了,那位夫人过的还好吗……】
小二手中刚捡起来的布巾又擦飞了。不是吧不是吧,难道就这么轻易地让负心汉得知妻子的行踪吗?
司马账房手中只剩半截的墨条也“咔嚓”一声又裂了。那位夫人含辛茹苦教养孩子长大,说不定早已另觅佳婿,定然不能让管家如此轻易地得知,从而去破坏她平静的生活!
张三胖已经不敢去抱第三个酒坛了,他半蹲在酒坛前,此刻听得热泪盈眶,仿若感同身受。真是太好了!那位夫人成功逃跑了!
而管家,他已经全然无视了周遭那些谴责的目光,甚至顾不得“居丧不拜客”的礼数,情不自禁地往客栈里头走了进去。
他的娇娘,究竟去了哪?他现在只想请金朝醉把后面的话给讲出来。
管家急的同手同脚,何弃疗则趁此机会,一个跃身往前翻滚,赶在管家要踩到地上的腿骨之前,伸手将其捞起,宝贝地放在嘴边吹了吹灰尘,这才小心翼翼地塞进包袱里。
好不容易没有人来限制他,何弃疗赶忙侧过身窜出大门口。
他兴奋地像是一只逃出囚笼快要升天的麻雀,然后,一头撞在了来唤管家的男子胸口。
【咦?这位少侠好健硕的胸膛啊!】
金朝醉被门口的闷响声吸引了注意力。
她猛一抬头,就下意识地问了百晓生这是谁。
【原来这位健硕的少年就是藏剑山庄的二少爷啊,长的还挺好看,但是他的手!他的手!为什么按在了他爹的腿骨上啊!】
【他和他爹腿骨之间的纠葛,居然这么早就已经开始了吗?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今天一把按住,日后还要一刀砍断。诶不对!何弃疗挑战的不是藏剑山庄的庄主吗,怎么庄主是这位二少爷?】
【啧啧啧,老二上位,一看就是有内情!看来这藏剑山庄里头并不像江湖传言那么兄友弟恭啊。让我来看看,嚯!好复杂的关系啊。他和她,她又和她,他还和他……】
藏剑山庄二少爷聂英武一脸蒙圈:她在说什么?什么腿骨?
他来不及为自己的胸膛被夸健硕而高兴,下意识地低头朝手下看去。
那是有人撞上来时,他为了防身而伸出去推拒的,结果对方根本不看路,又突然弯下腰埋头苦冲,以至于跟他撞了个实打实的满怀,而他的手也按在了对方腰前的包袱上。
所以那根从对方右肩斜挎着到左腰腹部的长条状东西,是他爹的腿骨?
还挺长。
聂英武分神瞥了眼自己的腿,不知道是大腿骨还是小腿骨?
他刚想问,却叫管家一把按住了肩膀:“二少爷,可是夫人又哭晕过去了?”
在管家几近抽搐的眼神示意下,聂英武虽不解,却也配合地点了点头:“是的,吧?”
“掌柜的!”得了话的管家立即兴高采烈地喊着金朝醉,但一转身,脸上已换成了愁容满布。
他拱手弯腰,试图与金朝醉打商量:“掌柜的今日才开业,而我们一行是发丧,本应该避讳些,但庄中夫人素来身体欠佳,为着老庄主的事又几次三番地哭晕过去。现下外头又飘着大雪,若是继续往山庄赶路,某只怕夫人撑不住。”
“是以……”管家半直起身子。
岂料,他打了半天腹稿的“好处”还没许出去,金朝醉就已经一口应了下来:“好说好说!大家都是刀口舔血的武林中人,成日里不是打打就是杀杀,哪来这么多的避讳。不知是几位?要打尖还是住店啊?”
【进都进来了,才说这些。】
【算了,看在你们送葬大队人多的份上,让我来毛算算这得是多少银子?还得提前加上生擒何弃疗会造成的群架折损钱、误工钱、名声耽误钱……】
众人仿佛听见了啪嗒啪嗒的算盘声。
聂英武也终于反应过来,他听到的,居然是掌柜的心里头的声音!
难怪管家只是来讨口热水,却像是被客栈吸住了一样,久久没有回去。
慢着!那腿骨的事?
聂英武直接扯下了何弃疗的包袱,刚一抖开,他就惊得失了手。
“吧嗒”一声。
腿骨再次掉在了地上。
【不愧是老庄主唯一的冤大头儿子,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他爹的腿骨,都给气的扔地上了。】
聂英武: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以及——这还真的是他爹腿骨啊?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这个偷他爹腿骨的人,居然比埋爹的他还走的快?
【其实二公子对他爹还是有一点误解的,他爹不让他娶管家的女儿,不是因为门第之见,而是因为管家的女儿根本就不是管家的女儿,而是二公子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啊!】
聂英武有点站不住脚了。
一旁正琢磨着第三次逃跑的何弃疗想了想,还是满脸同情地暂缓了逃跑之事,转而伸出手,扶住了这位根本承受不住“心声之重”的腿骨之子。
哎,好惨!
惨的他这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要不怎么说有什么样的主家,就有什么样的管家呢,老庄主也是个喜欢表妹的!】
【但是老庄主比管家这个负心汉差多了!他碍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了现在的夫人,等他终于掌握了藏剑山庄的实权后,就立即把已经寡居的表妹接来了山庄。但是!明明都无人阻拦了吧,他却为了名声好听,居然强迫还在寻妻的管家娶了对方。】
【管家的原配夫人原本听闻他风里来雨里去,五年初心不改,苦苦寻妻的事,正准备原谅一二呢,这下直接跑的更远了。】
管家:???
【不过奇了怪了,他们为什么总说老庄主死后,庄主夫人都哭晕过去好几回了?她又不喜欢老庄主,就连大儿子都是和小叔子生的呢,温文尔雅还泡的一手好茶的小叔子才是庄主夫人的真爱。】
【庄主夫人明明应该是笑晕的吧!】
聂英武:我的心上人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我的大哥竟也是我同母异父的大哥……
两眼一黑的程度。
【诶?这位小叔子居然直接搀着嫂子进来了!他俩都不不知道避嫌的吗?】
【道理我都懂,老庄主死了,可以为所欲为了。但是他俩走路不看的吗,一脚踩在老庄主的腿骨上,不觉得硌脚吗?】
【啊!是我格局小了,原来就是小叔子亲自将墓地机关透露给何弃疗,让他来取骨的!小叔子的真爱,居然是何弃疗的娘?】
【这叫什么?为了爱情,我将亲大哥的腿骨送给未来继子?】
何弃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