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要稻草做什么?”
“放豆腐。”
稻草和玉米叶上面都有孢子,有利于霉菌发酵生长。
司杨更喜欢稻草,比起玉米叶,稻草梗均匀且细硬,铺平之后有缝隙,能让豆腐六个面保持差不多透气的状态。
春锦没再细问,带着司杨去镇子边上的人家讨要稻草。
寻常人家的稻草,除了编草鞋草帘子以外,大多用来垫猪圈烂粪,不算是什么稀罕物。
听司杨说要点稻草,主人家问都没问缘由,直接就给塞了两大捆。
道过谢之后,司杨与春锦拖着两捆稻草回了家。
春锦去做晚饭,司杨便将稻草整理,剔掉碎叶子,用菜刀切去尾部,从中间一把一把的扎起来,架在院子里晾衣服的架子上。
进入夏天,太阳毒辣,刚好可以暴晒消毒。
腌制腐乳需要容器,司杨盯上了家里泡酸菜的坛子。
农家贫苦,在枝繁叶茂的季节可以上山摘野菜,为了防止落叶季节没有菜吃,便会在绿菜繁茂的时候泡制酸菜,白泥村家家户户都会有三五个泡酸菜的土坛子。
司杨搬出两个酸菜捞光的土坛,坛子里就剩些滑腻腻有白色漂浮物的酸汤,把腐坏的酸汤倒掉,仔细洗刷干净,倒扣在院里木墩上沥水。
再把角落里破烂的箩筐拿来洗洗,同样立在院子里,沥干水汽后,等明天暴晒。
全都洗完,给司杨忙了一身汗。
晚饭时间,地里的人收工,每人扛一捆猪草回家。
进门就看见司杨晾着的稻草箩筐和土坛。
赵大壮问:“这是干啥?”
司杨打水给众人洗手,回说:“腌点东西。”
赵奶奶说:“是该泡酸菜了,地里出了些野生青菜,等再长大一点,拔回来泡起。”
花枝伸手扒了扒箩筐,“泡酸菜你把烂箩筐拖出来干啥?拦脚绊手的。”
“反正是烂箩筐,放着也是放着,给我用用。”司杨进灶屋帮春锦盛饭。
箩筐是用竹篾编的,年代应该有点久远,箩筐口和底部的竹篾已经断开不少,装不了什么又舍不得扔,一直塞在院子的角落,落上一层又一层的尘土。
“稻草又是要干啥?你从哪儿拿的?”
“找别人家要的,用来垫豆腐。”
司杨叹气,他没想到做个腐乳这么难,要编胡话说服春锦,还要一遍又一遍的给别人解释。
怪就怪他穿越成一个小破孩儿,毫无话语权。
赵三壮甩甩手上的水,“垫豆腐?你家连颗黄豆都没有,垫什么豆腐?”
司杨看赵三壮一眼,“三叔,今天我们撞上李大刀了,他让三叔记得在期限内还钱,不然就上门来讨。”
阿翠擦手的动作一顿,“娘,大哥,要不看看家里还有多少钱?能卖的卖,想办法凑一凑,不然李大刀上门来,又让大伯二伯家那些人看笑话。”
“家里这个情况,从哪儿凑?”花枝拉下脸色,偷偷掐了一把赵大壮,“三两银子,你不如去抢!”
赵大壮会意,“家里确实没啥钱,粮食也就那么些,卖了我们糊口都接不上趟,总不能为了给老三还钱,害得全家饿肚子,再想想别的法子。”
赵奶奶说:“三啊,眼下庄稼种下去不是那么忙了,要不你到山上砍点柴去卖?”
赵三壮面色戚戚,“六文钱一捆柴,得要多少捆柴才能卖得三两银子?我要砍多久?就算我砍了,这么多柴一时半会儿卖给谁去?”
赵奶奶苦口婆心,“你去求那李大刀宽限些时日,你砍柴去卖,能卖一点是一点,阿翠再去镇子上接浆洗的活,等到八九月,地里庄稼收起来,匀一些卖掉,应该能凑足。实在不行还有一头猪,雨水天猪草多,多找些来给它吃,到八九月也能卖点钱了。”
赵大壮往嘴里扒了一口饭,“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司杨坐在春锦旁边默默吃饭,他们商量这个方法勉强还行,至少不打春锦的主意了。
前提是,李大刀愿意宽限时间。
吃完饭收拾碗筷,春锦一边收一边道:“奶奶,你知不知道哪家还有黄豆?”
“黄豆?”赵奶奶想了想,“你大爷爷家应该有些,他们家地多,前两天还听说要捡黄豆。你问这个干什么?”
春锦笑笑,“没什么,随便问问。”
春锦没说实话,司杨理解,如果现在说他们要买黄豆,肯定会被拦下来。
碗筷洗干净收拾好,春锦叫司杨,“小宝,走吧,去大爷爷家。”
“好。”司杨擦擦手,跟在春锦后面。
还没走出家门,赵三壮叫住两人,“春锦,你又要带着赵小宝干嘛去?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三天两头往集市跑,还卖什么木瓜凉粉,也没见你拿两文钱回家里。”
“我带小宝去串门子。”春锦拉起司杨往外走,把赵三壮的声音抛在脑后。
大爷爷家离得不远,院子比自家的大上不少,挨着主院还起了一些高高低低新旧不一的厢房。
大爷爷家正在吃饭,进门司杨有些傻眼,这人也太多了!
粗略一看,老老少少大大小小,应该是有二十多个。
他从大爷爷家门前走过几回,但没进过屋,知道大爷爷家人多,没想到这么多。
院子外面那些厢房,估计是主院住不下了,只能挨着主屋舂厢房,等人口再多些又住不下了,就继续挨着起,所以那些房屋才会新的新旧的旧。
春锦直接说明来意,大爷爷捋着胡须,“黄豆是还有些,你要多少?”
“十斤吧。”司杨回答。
他倒是想一次多做点,但十斤黄豆就六十文钱了,没有足够的本钱,而且也不知道销路怎么样。
大爷爷看向春锦,见春锦点头便没有多问,让大儿媳李氏去称十斤黄豆出来。
李氏走进一间屋子,不一会儿出来,把一个麻袋递给春锦,“拿去,口袋记得还回来。”
“秤呢?”春锦拿在手上掂了掂,打开口袋把黄豆抓出来看,“当面称一下,万一芬伯娘称多了,我不好占便宜。”
人口太多,怕称呼乱了分不清,分支的伯娘婶婶,都在前面加上姓氏或是名字来区分。
李氏名叫李芬芬,便叫她芬伯娘。
“穷搅精。”李氏白了春锦一眼,转身进屋拿秤去了。
司杨也从麻袋里抄出一把黄豆,颗粒饱满圆润,看上去还不错。
李氏把秤搡给春锦,“这是卖木瓜凉粉发财了啊?都买起黄豆了,是要做豆腐咯?”
春锦没接话,认真把黄豆秤一遍,“连麻袋才十斤,芬伯娘,再去给我抓一把来。”
不知道是谁说:“一把黄豆,至于吗?跟要饭的一样。”
司杨看过去,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他恢复正常那天,去过他们家,春锦让他叫二堂伯。
这些人,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莫名的优越感。
春锦脾气好,笑脸迎人,“我们家条件差点,不敢泼洒。”
大爷爷点头,李氏只得再进屋,抓一把黄豆丢在春锦口袋里,“我看一把黄豆能把你吃胖了。”
“那我和小宝就先走了,大爷爷你们慢慢吃。”春锦铜板数给大爷爷,扛上黄豆,带着司杨回了家。
家里人还没睡,春锦直接把黄豆扛进卧房,买回来的酒和盐也放在这里。
次日。
天光将明,春锦烧了水,家里人陆陆续续起床。
司杨把堂屋的辣椒取下来,又拿出壁橱的花椒,用簸箕装着,晒在院子里。
“今天我要磨豆腐,春锦姐姐帮我。”
自家有石磨,磨东西倒不用上别家去。
当年赵爷爷三兄弟分家,石磨分给了老大赵铁柱,隔三差五要上门去磨玉米,赵铁柱家的人说了两句难听话,赵爷爷一气之下砸锅卖铁弄了一架石磨回来。
花枝问:“磨啥豆腐?”
“就是豆腐。”司杨从卧房把黄豆拿出来,准备翻晒一下。
“这么多黄豆?”赵奶奶眉心皱起,“昨天晚上去你大爷爷家买的?”
赵三壮拎了拎麻袋,“有十来斤,花了几十文钱吧?”
他看向春锦,“手里有钱不攒着帮忙还债,买这么多黄豆干啥?要是实在害病想吃豆腐,在镇子上几文钱买两斤解解馋……”
“三叔。”司杨截断赵三壮话头,“黄豆是我要买的,不关春锦的事,而且,你欠的钱,怎么能拿春锦的钱去还?”
“一家人不就是要相互扶持?”赵三壮手搭上司杨肩头,“以前你疯傻的时候,我们可没丢下你,眼下你们拉我一把,往后你们有难处,我肯定也全力帮忙。”
赵大壮说:“春锦,你怎么能由着小宝性子来?他年纪小不懂事,你还能不懂事吗?”
司杨直呼好家伙,这也能怪到春锦头上?他属实是没想到。
花枝接话:“既然要凑钱还债,就把钱都交给大壮,这个家就大壮靠谱,老三手里有钱就去赌,春锦有点钱就乱糟蹋。”
春锦眼睫低垂,“我没钱,都买黄豆了。”
赵大壮说:“昨天才在大伯家买的,大伯好说话,咱们把黄豆还回去,钱能拿回来。”
春锦起身,“不管你们说什么,这豆子都不可能还回去。”
赵奶奶叹气,“你这孩子倔得很,左右你自己攒的钱,就由着小宝闹吧,闹过这一回吃了亏,你就不会再惯着他了。”
赵奶奶发话,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左右粮食是在这个家里。
众人下地干活,春锦望着司杨笑:“别管他们,小宝你做你的。”
其实她对这个赚钱的法子半信半疑,但她找不到合理的解释,那便搏一搏。
一百多文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没了她还可以再攒。
但万一成功了呢?
“对不起春锦姐姐,我害你被说了。”
“又不会少块肉,我习惯了,再说,这钱本来就是小宝帮着攒的。”
春锦脸上挂着笑,司杨却笑不出来。
说到底还是太穷了,为了几十文钱能掰扯这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