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棠野紧跟在蒲白的身后，只见木楼梯的下方有道门紧闭着，以此将酒吧的顶层隔出来，作为三楼办公室的存在。

蒲白推开门，下一秒，二人出现在宁静的街道边。

韦棠野惊奇地回首一看，发现他们是从一个暗红色的方形透明的盒装东西走出来。

蒲白停下来，转身安静地看着她。

“这是复古重设建筑，是现代人类为了还原20世纪末的电话亭建造出来的，像这样的建筑、景点，现代社会还有许多。”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高楼，高楼之间有弯曲盘旋的空中轻轨环绕，泛着金属光芒的科技飞车穿梭在轻轨上，与底下复古的建筑，搭配出一种陈旧灰暗与迷幻割裂的感觉。

“毕竟这是个疯狂的时代。”他低喃。

“为什么？”韦棠野像只误入钢铁森林的幼兽，转身懵懂地看着他。

“没有为什么，这里的人类为了活着和欲-望，会做出多疯狂的事也不足为奇。”蒲白语气淡淡。

“你在这里待久了，自然而然就能明白。”

韦棠野认真地看着蒲白的眼睛，忽然问：“那你们待在这里自由吗？”

蒲白一愣，没说话，转身继续往前走。

过了一会儿，风声带来他的答复，传到韦棠野面前。

“不知道。”

……

韦棠野心里一直在想着他的那句回答，直到蒲白将她带到深夜里还开着的饭店。

饭店位于偏僻杂乱的小巷末端，推开门，一个带胡子的大汉戴着围裙在工作台后收拾东西，店里已经没有客人。

“蒲白，你小子还是能平安从副本里出来，小英呢？怎么不见她和你一块。”大汉露出庆幸的表情，关切问一句。

“她有点累，今天不来。”

“这是……”大汉看向韦棠野。

“新加入公会的玩家。”蒲白简略地解释，带着东张西望的韦棠野坐在靠窗的一边。

听到解释后，大汉点了点头。

“你们先看菜牌，看完后喊我一声就行了，我去后厨拉一下货。”大汉转身离开。

“以前我在这里打工，陈哥是我老板。”蒲白将菜单一边递给韦棠野，一边解释，“他是没有被选中进游戏的人，也就是非玩家。”

“游戏上线后，因为完成不了副本，现实世界发生过副本怪物出来的事故，各国首脑决定对玩家身份进行统计和公开，明面上，允许社会各个层面优待玩家。”

“这是某种意义上的讨好。”

蒲白下意识想给对现实世界情况不清楚的韦棠野说清一切。

但他没料到韦棠野本人，此刻注意力正死死盯着菜单上的猪颈肉图片，眼神里的光快要射穿牌子。

“好吃的肉……没看见过的肉……香喷喷的肉……”

“老板，我要十盘这个！”韦棠野兴奋地举起牌子，指着图片，大声对后厨里的陈哥喊道。

陈哥匆忙跑出来，愣了愣，他下意识看向蒲白。

蒲白太阳穴又跳了跳。

“陈哥，厨房有菜的话你就备上吧，待会我顺便结算这个月公会那些人欠下的饭钱。”

“啊，不用……菜是够的，你们等一下。”陈哥首先拒绝结算，再应下韦棠野的要求，并没有质疑一个小女孩能不能吃光这些菜。

看到陈哥去忙碌，蒲白嗓音有点说不清的疲惫：“看到了吗？在这种氛围下，非玩家也会下意识讨好玩家们。”

“只是盼求他们在游戏里完成副本，不让危险在自己身边发生。”

韦棠野转回来，看着他：“管理国家的人呢？他们不干活吗？”

“也有行动，但游戏副本太多，zf人员出身的玩家不可能全部完成副本，并研究出个所以然，而且，有些玩家并不愿意和zf合作，游戏的到来，令本就紧张的阶级对抗更加岌岌可危……”

“因为大家手上终于有了反抗的力量。”

“游戏里玩家属性的增强，也反映在现实中，一些不能参与游戏的人甚至在私下里给玩家们取了一个新的外号——神眷者。”

“大部分平民百姓愿意站在这些能保护他们的玩家这边。”

“又或是说羡慕崇拜这些……有了非凡力量的神眷者。”

“但游戏不会挑选善恶之人，换句话说，游戏的存在反而放大某些人的欲-望，让他们在游戏和现实都横行无忌……”

蒲白眉目低垂，暖黄的灯光下，映得他眉眼温润如玉。

“听起来乱糟糟的。”韦棠野嘟囔一句。

“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明白游戏和现实中都不要轻信他人，为了活着，人心的幽暗是能被挑开，露出来给你看的。”

“没关系，我会赢，我很强。”韦棠野认真地说。

蒲白抬眼定定地看着她。

“我希望你最好能这样。”

“给你科普得差不多，轮到你说说看见到我们之前，你从哪里来？”

“东方，我从东方的荒原上一直跑，遇到一个好人大哥，他给我指路，我就冲进一团光里，就出来了。”韦棠野还是记得来之前发生的事。

“哪里的荒原？荒原上有什么？”蒲白抓住关键词。

“就荒原啊，有好多灰雾在半空游走，空荡荡的，偶尔才会碰到一两个人。”韦棠野坦白说，“啊对了！还有好多大眼睛，它们在天空上一动不动！”

蒲白目光一凛。

‘那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那你怎么走进荒原的？”

“忘记了。”韦棠野眨巴眼睛。

“我忘了自己怎么出现在那里，睁开眼就在了。”

韦棠野的表情认真不像骗人，蒲白开始偏向自己之前的第一个猜测。

所以对方口中的荒原，可能是副本里的一个场景？

而对方是一个早在游戏上线时，就身处游戏世界里的玩家，但却是一个失忆的玩家？

为了进一步证实心中所想，他看着韦棠野，缓慢地说了一句：“凌晨3点，游戏会开启一个集体副本，你和我一起参加。”

“若是其他人询问你身份，你就说你是我邀请加入命运公会的新玩家，至今参加5次副本了，你可以不隐瞒你知晓精神污染这件事，但能净化污染的能力，你要改口为是你的专属技能【净化】，知道了吗？”

这时，陈哥做好菜，正推着个小推车过来。

蒲白瞥了一眼往这边而来的放满了肉菜的推车，倾身细声地对韦棠野说：“如果你没有按我教你的方法去履行，以后这么好吃的肉就不给你吃了。”

韦棠野原本正摩拳擦掌、眼睛发出饿狼般地绿光盯着一蝶蝶大盘的猪颈肉，骤然听到这句话，她转首怒视着蒲白。

“你骗我！”

看到神父轻轻地挑了挑眉当作回应。

“我可没骗你，包你吃素也是一种吃，按我那样说，我包你顿顿有肉吃，做不到……”

“那就吃叶子吧。”

“好，我答应你！”韦棠野脸皱了一下，为了香喷喷的肉，面对威胁她还是妥协了。

肉菜终于推到韦棠野的面前，她顿时将烦心事抛之脑后，眼里的炽热快要喷出来。

“谢谢老板！”韦棠野朝陈哥咧开灿烂的笑容。

陈哥怪害羞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说了句“不够继续和我说声”，又进去忙碌了。

蒲白没有动筷，他得到韦棠野的承诺后就没再故意刁难她，只在对面安静地看着她大快朵颐地吃起来。

看见她吃下去的速度十分之快，不一会儿就解决完一盘。

蒲白平静地问：“你多久没吃东西？”

“从我有意识起就没有。”她努力咽下一口肉，再回答，“所以肚子好饿好饿。”

“正常人7天不吃东西就能饿死，你待在荒原多久？”

“很久很久，我也不知道我跑了多久，所以我很饿。”韦棠野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

蒲白探究的眼神在韦棠野身上停顿了一下。

……

韦棠野很快解决完十盘肉菜，终于肚子没有那么饿了，她揉了揉肚子，看见蒲白径直地走去柜台，将一笔厚厚的钱放在柜台后方。

没有和还在里面忙碌的陈哥打声招呼就离开了。

“走了。”蒲白途径她时说了句。

韦棠野眨巴几下眼睛，扭头对向后厨方向，大喊一声：“老板，谢谢你的款待！”

紧接着跟着蒲白走出去。

蒲白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道：“你还怪有礼貌的。”

韦棠野朝他咧嘴笑，笑容坦荡真诚。

“对啊，所以神父，你好没礼貌呀，还言而无信。”

“不过今天还是谢谢没礼貌的神父的款待啦~”

蒲白太阳穴绷紧了一下。

他想这人还挺记仇，句句话里戳人脊梁骨。

……

二人再次通过红色电话亭回到游戏中，只是这次蒲白教她进入的方法不同。

他让韦棠野念出三声“曼戈拉”的音，二人同时回到游戏中。

这次他们不再直接回到公会，而是来到新手村的入口，眼前是一条约5米宽的泥道，两边林立着充满中古风情的酒馆建筑。

因为时值深夜，很少玩家从现实里上线，所以入口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其他人。

但前方的建筑中偶尔有玩家出入。

韦棠野下意识回首，看见新手村外被一片灰黑色迷雾包裹，游戏中的夜风吹开迷雾，让西方的一角显露出来。

那里有一座造型瑰丽宏伟的大教堂。

她的目光难得顿了顿，脑子深处似有针刺。

“每夜零时，教堂就会出现在迷雾中，玩家们目前无法穿过迷雾找到它。”蒲白留意到韦棠野的目光，给她解释。

二人又恢复一问一答的相处模式。

浓雾又遮掩了教堂，显得新手村外迷雾重重。

蒲白插着裤兜，眯眼看着浓雾，“但每次副本开始，玩家们都要提前在新手村入口，走进浓雾，来到传送门集结。”

他抬起手表看时间。

“快3点了，这次副本的参与者估计已经去到传送门，走吧。”

韦棠野脑海里的刺疼消失，她罕见地沉默跟在蒲白身后。

走进迷雾，韦棠野隐约只能看到蒲白伴随着走动，微微皱褶起来的衣服后背。

他在前方安静地走着，周围一片寂静。

直到数秒后，迷雾褪去，更多的人影在前方出现。

一座矗立在众人前方的巨大拱门，在韦棠野的视野中渐渐清晰。

拱门上的硕大血眼球扭转移动，视线直直地对准她。

立身在拱门两侧的两尊人鱼雕像褪去石化，她们张开被针线缝紧的嘴巴，伴随嘶哑幽怨的歌声响起，嘴唇拉扯伤口的血淅沥沥滴下。

丧歌吟唱。

歌声结束后，每人眼下都飘出一块幽蓝色半透明的方屏，森然的蓝光落在每个玩家脸上，映出他们聚精会神盯着方屏的模样。

这一幕，如同一幅诡异的群像画。

“画”中众人的屏上已然浮出字样：

【副本《肉公主》，【确定进入】】

蒲白留意到韦棠野身前也出现方屏，心中定了定。

“点击确认键。”他低声提醒。

但韦棠野抬起头，嘴巴动了动。

“神父，我收到属性选择提示。”

蒲白一愣。

他顾不上分析为什么她会在这时候收到新玩家选择属性的提示，只想赶紧提醒对方注意将属性点加到基础属性中的【精神】。

然而，只见韦棠野慢慢笑起来。

“我全加在攻击了。”

“接下来，就让我打爆这个劳什子副本吧！”

……

作者有话要说：估计能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