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封爵
云莺虽然有些嘀咕,四阿哥控制欲也太强了些,连穿衣这种小事都要管,但幸好她这个人还是挺虚心纳谏的,如果所有人都表示一件衣服真的难看,那她穿上去的效果必然有些“自取其辱”。
她对四阿哥的审美还是挺有信心的,跟下下任皇帝乾隆比起来,四爷的品味不知高到哪儿去了,虽说云莺本身喜欢花花绿绿的颜色,但真要是驳杂凌乱到一定程度,那就只剩下俗气了。
云莺干脆把箱笼倒过来,请四阿哥帮忙挑挑,哪几件适合宴会的时候穿、哪几件适合在家穿、哪几件适合外出游玩的时候穿。
四阿哥一一帮她分门别类,又笑道:“你就这样盼着出去呀?”
云莺立刻紧张起来,她顶怕四阿哥以后不带她——牺牲了为嫔为妃的优越条件,屈尊降贵当个格格,好歹得换取点好处吧,至少给她多一些的自由?
四阿哥望着那双湿漉漉的漆黑眼眸,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顿时慌神,忙道:“逗你玩呢,爷怎么会不带你。”
云莺方才破涕为笑,嗔道:“您就爱作弄人。”
真是娇得厉害,他是娶了个侍妾还是请了尊大佛?四阿哥决定收敛一下自己的言行,这姑娘心眼忒实,保不齐哪天就当真了。
日子流水般过去,转眼到了三月中旬,赐爵的旨意终于下来,万岁爷金口玉言,封大阿哥为直郡王、三阿哥为诚郡王,四、五、七、八几位阿哥皆为贝勒。
其他尚在意料之内,四阿哥就有些坐不住了,迫不及待请旨进宫。
德妃接到送来的帖子,对几个前来恭贺的答应常在叹道:“你们先回去吧。”
众人对视几眼,猜到永和宫又将有场热闹了——四阿哥同娘娘素不对付,偏又是这么大的事,怎么会不闹腾。
知道德妃爱脸面,她们也不敢多留,虽然揣了颗吃瓜的心,也只能遗憾告退。
甫一入门,四阿哥不出所料直奔主题,“您早知道了是不是?”
他不信皇阿玛没透出半点风声,从拟旨到定封号,走礼部流程少说得半个月工夫,德妃隔三差五陪王伴驾,怎么会不知情?
她却瞒他至今。
德妃对着好大儿实在有些心累,“知道了又能如何?莫非你闹一闹,万岁爷就能将贝勒改成郡王,天下没有这样便宜的好事!”
四阿哥沉默下来,只眉宇间仍有些不服气的神色。他自认不比老三差,或许军功略逊一筹,可凭他在朝政的勤勉,足以弥补这些短处,再不济,也总比老五他们强多了,何至于要跟几个还未长成的弟弟同居末流?
这与他最初的期许差距太大,也难怪无法接受。
德妃见长子如此,难免有些心软,爽性开诚布公,“其实你皇阿玛一开始来问过我意思,大抵是要封你为郡王的,但额娘替你回绝了。”
四阿哥蓦然抬头,嘴唇翕动,“因为瓜尔佳氏吗?”
“是,也不全是。”德妃坦诚,固然有这方面的考量,万岁爷虽非斤斤计较之人,会为了一个秀女大动肝火,但老四当初的做法,也的确有些触犯忌讳,冷处理是最好的。
德妃劝道:“你还年轻,不到封郡王的时候,何妨韬光养晦,以待来日?登高必跌重,别看这会子老三炙手可热,背后盯着他的多着呢,你当是什么好事。”
荣妃倒是一朝得志,狂得连几斤几两都看不清了,德妃对此很有些轻蔑——大阿哥跟太子那是万岁爷看着长大的,情分自然不一般,可老三算什么,凭什么跟大阿哥平起平坐?荣妃自以为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只怕会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康熙是否真听了自己建议才改变想法,这个德妃不敢保证,但她对现状还是挺满意的,贝勒也好,总归是个正经爵位,说出去也不丢人。
只要老四能想通这关就行。
四阿哥半天没吭声,蓦然说道:“其实额娘心底也巴不得如此罢,我若是太出风头,对十四弟就不利了,总归您在他身上指望更多一些。”
这话他一直闷在心里,如今还是头回对德妃吐露,可他真是这么觉得:一直以来,额娘放在胤禵身上的精力要多出许多,嘘寒问暖无微不至,而自己长在孝懿皇后处,人情淡漠,总得分外刻苦才能被皇阿玛瞧见——就因为他被佟家娘娘养过几年,额娘连亲生子都不认了么?可他也不是自愿去承乾宫的!
德妃面露愕然,但更多的是生气,总是如此,跟老四对话就像鸡同鸭讲,他怎就不能从别人的角度想想问题?
四阿哥发泄一通,情绪方才冷静下来,拱手施礼,“儿臣糊涂,言语冒犯娘娘,这就回去闭门思过。”
是该好好思过,喜怒都形于色还怎么成大事?原以为这几年在工部当差有些长进,岂料还是老样子。
德妃淡淡道:“再晚宫门就该下钥,额娘也不留你了。成了家的人,的确不宜常来走动,为你皇阿玛办好差事最要紧。”
四阿哥再度施礼,转身欲行,德妃却又将其叫住,“还有,那个瓜尔佳氏,你要宠她无妨,也别太过打眼,叫人说你宠妾灭妻、有失尊卑之道。”
满人虽不及汉人那般嫡庶严苛,可这些年礼乐熏陶下来,早已潜移默化,连万岁爷自个儿都对太子另眼相看,旁人怎么敢不争先效仿?大福晋拼着连生四女也要为大阿哥生个嫡子,五福晋每每进宫都在宜妃面前抬不起头,不都是这个缘故么?
德妃虽不喜福晋那拉氏,但看在她为老四生下弘晖的份上,也不肯亏待她。也幸而瓜尔佳氏去得巧,府里已有了嫡子,若再早一二年,德妃怎么也得灌几贴避子汤下去,省得老四意乱情迷、连规矩体统都忘了。
云莺不知母子俩谈论的焦点,但这会子已然有些如坐针毡。
盖因府里已有流言四起,说四阿哥是被她连累才没能封上郡王的。云莺几乎气结,是哪个杀千刀的胡乱造谣?
挽星劝道:“您别放在心上,朝政大局哪是咱们女人家能左右的,说这话的人其心可诛。”
摆明了要对瓜尔佳主子不利——万一四阿哥听信谗言,恐怕主子往后就该失宠了。
云莺当然不内耗,根本她就不觉得自己有错。
历史上她这号人物并未嫁给四阿哥,四阿哥不也只封了贝勒?况且没什么可丢人的,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好,眼前这几个风光无限的郡王们,又能得意几年?四阿哥可是要当天子的。
但看挽星忧心忡忡的模样,云莺难免惴惴不安起来,四阿哥毕竟洞察不了先机,万一他觉得是她的错呢?
尽管她不信红颜祸水那套,可四阿哥未必不信啊,这些个封建男人,本事就最会从女人身上找责任的。
云莺忽然觉得送过来的晚膳都不香了——自从四阿哥小小帮她立了一顿下马威之后,膳房如今对她可谓殷勤备至,无论她想要什么,龙肝凤髓,鲍参翅肚,哪怕是天上星星,人家也有办法帮她弄来。
幸而她没那般挑剔,虽然口味别致了些,食材还都是挺常见的。
像这回,她也不过是想尝尝传闻中的狮头鹅,正好府里刚进了两只,她便向膳房讨要一斤鹅肉,半斤陈卤,半斤红烧。
看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大餐,云莺食不下咽,挽星小心翼翼道:“不如先叫他们撤下去,等贝勒爷来时再呈上?”
但要是贝勒爷不来呢?这句话两人都没敢说出口,云莺没精打采道:“撤下去吧。”
夜幕低沉,府里各处都掌上了灯,四阿哥人仍在书房里。
他不得不考虑德妃的话,自己这样偏宠瓜尔佳氏,到底是帮她还是害她?且这会子心绪不佳,瓜尔佳氏胆子又小,万一待会儿言行不慎吓着她了,岂非雪上加霜?
四阿哥悠悠吐了口气。
苏培盛察言观色,“贝勒爷,正院和东院两处都来人请过,不知您想在哪边歇息?”
虽说离预期有些差距,可晋封贝勒毕竟是喜事,论理该当贺一贺的。四阿哥今日心浮气躁,的确需要朵解语鲜花来抚平情绪。
福晋跟李格格毕竟入府年久,熟知贝勒脾气。
四阿哥面色低沉,“西院那边呢?”
苏培盛没敢做声,只谨慎地摇摇头。
他当然也听说外头传言。瓜尔佳格格忙着悔过还来不及呢,哪里敢触霉头?
虽说他并不觉得瓜尔佳氏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可偏偏在她入府之后圣旨下来,很难不让人觉得这件事是导火索。
她是惯会庸人自扰的。四阿哥心绪越发烦恼,眼下他自顾不暇,哪有余力安慰别人?但……
四阿哥到底还是移步去了西大院。
满以为那姑娘会暗自神伤,岂料一见面,云莺就跟乳燕投林似地扑到他怀中,一副急不可耐架势来解他衣裳,嘴里还呜呜咽咽道:“贝勒爷,您千万别不理我!”
四阿哥几乎转瞬被她扒了个干净,下意识倒抽口凉气。
要不要这么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