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遇见了甄老爷、甄家娘子。

甄老爷掀开了车帘。“是李大娘啊。”

“甄老爷，甄夫人。我这去给我姑娘定女婿去了。您近来可好？这英莲姑娘可曾找到？”

“哎，我们准备去乡下住。哎。”

甄娘子一句三叹，话没说完，眼泪就掉下来了。

李大娘也跟着抹眼泪“回乡下也好，之后啊，我家里女婿出去采买，十里八乡的我都会让他看着点，两个女婿您应该都认识，大的跟我大女儿，叫林一。小的你也认识。”

甄母仔细瞧了瞧，认了出来“是你啊，那个赵牙子我蹲了他几日，前几日，趁着夜里的功夫他赶着车出城了。想到我女儿在受的苦，我这真真是肝肠寸断。早知道，我早早就报官了，哎呀。真后悔没听你的。”

黛玉着急了，连忙问“可有人瞧见他去了何处？”

甄老娘哭哭啼啼地说“没有旁的人瞧见。”

甄老爷长吁短叹“那和尚有了批命，说是元宵佳节就是烟消火灭的时候，是我当日没参透啊！”

封氏气急。

“什么和尚不和尚的，我只知道，这事怪那个霍启，真要找到他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老爷老夫人，后头装粮食的车颠了，几袋子粮食都洒在地上了。”一个丫头跑过来说。

“娇杏，你扶我过去看看。”甄老娘连忙下来。

李大娘风风火火地带着两个女婿，帮忙把粮食都装好。

甄老爷站在旁边，眼底无神，整个人萎靡不振，瞧着小沙弥和那个小和尚林一能干殷勤的模样，他哀叹一声“早知道，就早早给女儿定个女婿。”

又一队人路过，是一辆骡车，敞篷的，那车夫停下，也搭了把手。这人，不就是前些日子给林家送柴火的人。黛玉的心砰砰砰砰跳了起来。林家还好吗？

“多谢多谢。”

“不妨事，我这给主家送柴回来，也没啥急事，就搭把手罢了。”

李大娘瞧着他相貌不错，想着自己还差个二女婿，便多问了一句。

“是姑苏城里的？”

“哎，是了，是林家，我们是林家庄子里的人。”

“哎呦，那可真是贵人家里啊，真羡慕您有这么好的去处。我刚来姑苏的那年，是林家的公子考中秀才，后来一路上去考了探花，还当了大官，娶了京城国公的女儿呢！”

寒暄完了，那人高高兴兴地走了。

黛玉学着林一乖巧地在一旁装鹌鹑。

等人都走了。

李大娘才指点道。

“以后你们有女儿了，找女婿一定得仔仔细细甄别。这人是个热心肠，一看就日子过的不错。估摸着是姑苏林家的仆役。虽然瞧着日子不错，但不能把自己孩子往火坑里推？不过，做朋友是不错的，日后指不定还能搭上林家呢。”

林一脆生应下，乖巧爬上车头，驱赶着驴车。

黛玉按了按自己的好奇心，她先问“为什么呢？吃得饱穿得暖不就好了吗？”

李大娘只觉得自己额头突突直跳。

“你个憨货。”

“你想想，他们家在林家几代了，嫁过去跟着那一家子，也得当奴才，将来自己手里的钱、未来子子孙孙的前途都有碍。这都是其一，其二。他们那个庄子住在那里几代了，全都是自己人，我二姑娘就是个缺心眼，那要是去了，啧啧——”

“哦。”黛玉大概明白了，“意思就是嫁过去之后，两家的环境不一样，因此会吃苦。”

“对对对，就是这个理。”

黛玉叹了口气，切入正题“那林家又是什么人，娶了国公的女儿，真是厉害。大娘你能攀上这样的人，也是厉害。”

“那林家，是大官啊，哪里是我们这样的人等闲可以见的。我指的是，若是认识他们家的管事就就高香了。”

唔，这样啊。

【我爹娘竟然是这般了不得的人物。】

黛玉与有荣焉，比喝了蜜还要甜。

【爹爹常常说君子慎独，我也要如此，即便是在别的世界，也不能堕了我林家的名声。】

“你这是什么表情，小沙弥啊，做人不能忘本你知道吗？你这辈子就是伺候我闺女的命，以后有了孩子了给你分股份，把孩子教养好了，你养老才有保障，听懂没？”

说罢，她意有所指，瞥了一眼林一

“花了老娘恁多的钱，就要好好干活。”

黛玉忍不住又问“为什么甄娘子没报官啊，当时若是报官了，指不定就找到了。”

“说你是憨货，你还不认，咱们寻常百姓说什么报官不报官的，若是遇上个脾气坏的，先把你打一顿，你人没了，案子也不用判了。”

李大娘对官府保持着敬畏和惊惧，她曾经一怒之下报了官，先是捱了一顿打，然后又没了家产。

黛玉对甄老爷非常失望，平日里那般疼爱女儿，怎么变成这样颓丧的人。

“若是李大娘，一定能第一时间找到女儿。”

“那是当然了，谁敢抢我女儿，我直接拿着刀砍他，杀不得他我杀他老母。不过我告诉你，你这会子是个赘婿，我女儿要是欺负你，你就好生受着，若是你去报官，先打你五十大板。”

黛玉抽了抽嘴角。

这李大娘的慈母之心，真得是独树一帜。

“那甄老爷，也就那样吧。上次见你和那甄家娘哭哭啼啼地，我看着就来气。”

【== 要不以后我也挑个入赘的吧。】

【。】

【要想找到英莲，估摸着还得去问三姑娘。】

黛玉心情非常复杂。

说完，李大娘像是战胜了的将军一样，不再搭理旁人。

路过集市，她采买了肘子、蹄膀，补充了家中香料、调料的库存。

“真是贵啊，衣食住行没一样是便宜的。”

到了家里，林一急匆匆把驴栓好，去屋子里拿出了一个桶，桶里有两个银锭子。

“娘，我有事要跟您说。”

林一便将葫芦庙救火的故事半真半假地说了一遍，将自己塑造成被胁迫的小可怜，李大娘听了，唬了一跳。

“你是说，这火是和尚故意放的。”

林一连忙跪下磕头。

“娘，其实也不全是，当日他们只想着烧了葫芦庙，没人知道会烧成这样，我今个见了甄老爷，我觉得......害怕。”

“你怕我也怕啊。真不敢想……真真是应了那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

“林墨，你知道这事吗？”

黛玉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们有事瞒着我。”

林一抿唇“师兄们不允许跟年纪小的说的。。”

李大娘警告道

“这件事，你们便藏在肚子里，这样的狠人，要是他们杀人灭口可怎么办啊。钱的话，记在账本里，日后若是甄家有难，将银子还给人家。”

“娘亲，不是说好了今天傍晚炸东西吗？怎么回来这么晚呢！”

“来了来了。不单单炸东西，做一个宴席，给两个姑爷接风。”

李大娘连忙给两个女婿使眼色走走——李大娘推着两个小子出来。

“今就正儿八经是我们家的人了。”

林一一声一声的娘叫得，他自个似乎也信了。

真是不知道，今个他们家发生了什么，让林一变化这么大。一路上还垂头丧气地。

“你小子，别发呆，去厨房，先烧火，把水烧上，然后开始择菜。”

“林一，现在你是我们家的人，我是你娘。你也去厨房帮忙。”

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李大娘仔仔细细地处理着蹄髈。

“你们两个都学着点。这道菜可是我们家冬天的招牌菜，多少老饕大户人家都派遣仆人来买呢。我三个女孩也是打小就学的。”

“首先，你得把料备好。配料有木耳、桂圆、枣子。调料有陈黄酒、红糖、上好的酱。”

“剔骨，然后用绳子绑好蹄髈，汆水之后，闷上半个时辰。”[1]

下了锅之后，李大娘给黛玉派了新活，去切土豆片和土豆条。

随着黛玉的动作，面前的面板上的职业经验持续增加。

李大娘在一旁教林一

“前几日教了你怎么看菜蔬的新鲜、今日便教你怎么分辨肉质是否鲜美。若是采买来了不好的肉，味道不好就会失去顾客，若是再糟糕，吃坏了食客的肚子，那是要见官的。”

若是学了这个手艺，等她下一轮打工的时候，兴许就能得到更好的机会。林一那般看重钱财的人，竟一股脑将自己手里的钱拿给了李大娘。李大娘说得好听，也收了钱。

【各人有各人的算计，唉。】

厨房里塞了三个人，那三个姐妹坐在院子里，大妹和三妹择菜、二妹在绣花。

李翡翠闻着味过来“肉熟啦，我都闻到香味了。”

“就你鼻子灵。这离吃还远着呢？林一、林墨，这个汁水的配比记好了。”

“先添上木耳和桂圆，再把适才这些调料依次倒入。这会的火得转小火了，我们啊，就不用大锅了，换这个小锅和炉子。”

黛玉拧了拧炉子的风口，留下了半个。

李大娘赞许道

“不错——小火再熬制两个时辰，隔上半个时辰给这只蹄膀翻个身，等睡前再将火调小，焖一个晚上，让它彻底入味。明一大早，一听到公鸡叫，你两就起来，用这酱汁浇上去，轮换着浇半个时辰。”

“娘，这汁水卤一些土豆一定好吃，糯糯的，还有胡萝卜、白萝卜、面条......”

李翡翠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这人时而高深莫测，时而像个普通小孩。她知道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1]这个做法化用自《作家文摘》《老派》作者沈芸2023.03.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