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宋行青举办了一个宴会,借此来表露自己对“新美人”的喜爱。

夜晚,灯火通明,夜宴笙歌。

后院的全部少女都参加了此次聚宴,这其中自然包括今晚的主角宁徽在内。

宴会将尽的尾声,宁徽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开了坐席。

不知不觉中,宁徽走到了靠近山林的地方,她的前方是漆黑不见底的死寂,后方是嬉笑升歌的魏营,鲜明的对比之下,宁徽不自觉想起了第一天时见到宋国的都城。

有人歌舞升平,有人国破家亡。

宁徽站了许久,而后,她身后逐渐有脚步声靠近。

“你在想什么。”冷不丁的声音传出,是带着些酒气的宋行青跟了过来。

宁徽转过身,接着发现他的身后跟着好几个人,正是夜宴的座上宾。

而此时,晚宴已经散了。

“在想宋国。”宁徽倒也不隐瞒,她说话间,站在宋行青身后的一个人,不自觉地抖了抖衣袍。

“噢,倒是稀奇。”宋行青摆了摆手,跟在他身后的谋士门客便自觉地退下了。

“没什么稀奇的,我恨宋国王室,但没有上升到整个国家。”宁徽说道。

“那你的意思是,你爱国,但不代表爱君,对吧。”宋行青道。

宁徽停顿了一下,而宋行青却把她的停顿当成了默认,对着她冷笑:“你们世家都一个德性,爱国不爱君,打着这么个旗号,发现效命的君王所托非人时,就开始结党、集权,然后架空大王。”

“到最后,君非君,臣非臣,只有世家独大,趴在整个国之上吸血;这就是你们世家口中的爱国不爱君;多么讽刺,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为了维护你们世家的利益而已。”

“嗯?”宁徽的语调微微上扬,看着宋行青的目光有了微妙的变化。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信息。

宁徽刚想张口,企图抛出些钩子,从宋行青的嘴巴里钓出更多的有效信息。

然而一阵冷风好巧不巧地吹了过来,喝了酒的宋行青顿时冷得直皱眉,视线似乎变得清明了,他立马调转话题,询问起宁徽的计划。

“我想要找到宋国的暗桩,通过宋国埋在他国的暗桩,给温明姝递信息。”宁徽暗自可惜,然后回答宋行青的问题。

宋行青冷哼一声:“看着我做什么,我又不知道营中谁是你们宋国的内应,我倒还想通过监视你,把暗桩找出来动刑审问。”

原来宋行青打的是这个主意。

宁徽因此再次多看了一眼宋行青:“既然你也不知情,那就等他主动找上门吧。”

宋行青哼了几声:“你就不怕那人现身后,我把他抓起来,严刑逼供温明姝的下落,然后撕毁跟你的合作承诺,转头杀了你,栽赃给其他国?”

宋行青的后半句话杀意尽显。

[啊啊啊!这货到底醉没醉!]

414汗毛倒竖,震耳欲聋的声音快穿破宁徽的耳膜。

宁徽自动屏蔽414的声音,淡定如老僧入定,回道:“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活着比死了,更具价值。”

宋行青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很久,可能是因为她出身“陆洲宁氏”的缘故,少年满身的杀意逐渐收敛,随后笑了起来:“那就拭目以待。”

言罢,宋行青转身,消失在了这片夜色之中。

夜半子时,熟睡的宁徽突然被414的警告声吵醒。

有人偷摸到了她的房间里。

她藏在被窝里的手缓缓地向枕下移动,等摸到了发簪之后,宁徽才攥起手。

在那人靠近的瞬间,宁徽凭借惊人的柔韧性迅速暴起,手中的发簪直刺此人的咽喉处。

那人几乎下意识地抬起手格挡,但未对宁徽发出任何攻击性的行为。

“主君。”黑暗之中,压得极低的声音响了起来。

宁徽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主君”这个称呼,向来是从人或奴仆称呼一家之长的用语,原先这个称呼是用于宁留清的,但宁氏嫡嗣死绝,于是这个称呼便落在了宁徽头上。

“掌灯。”宁徽并未因此完全放松警惕,而是挟持着他,以命令的语气对他说道。

而此人也真的顺从照做,在灯火亮起的时候,林默言几乎以为见到了少年时期的宁留清。

他第一时间跪了下来,肩头的鲜血与他眼眶里的泪同时而落,几乎哽咽地哭颤出来:“主君,主君。”

他的前额紧紧地贴合在手背之上,双膝跪伏,情绪于此刻尽数而涌。

“他就是那个给了你200爱意值的攻略人物!”414说道。

宁徽不动声色,而是坐于榻上冷而呵斥:“放肆,什么主君,你夜闯公子后院胡言乱语,是何居心!”

414一头雾水,不知道宁徽在自导自演什么。

林默言听到宁徽的呵斥,心里本涌出来的希望之火,此刻燃烧得更为旺盛。

他直接声泪俱下地描述了自己受宁留清活命之恩,开蒙入学,而后接受暗桩重任前往魏国的事。

因为林默言毫不藏私地和盘托出,宁徽脸上的警惕终于散去了。

她从榻上而下,亲自扶起了还在泣泪的林默言。

“先生之忠心,我已明了,可我如今,朝不保夕,困于魏贼后院,委身为玩物,又如何担起先生‘主君’之称。”

“宋已亡国,陆洲宁氏不复,先生既有大才,何不就此抛却前尘,忠魏国,免牺牲。”

宁徽眼中清明,语气平静地劝说林默言放下旧国,效忠宋行青,但眼里却极快地掠过哀意。

一心忠纯的林默言情绪瞬间激动起来:“主君何出此言!王姬与玉玺尚存,宋国非亡!主君与宁氏旧部尚存世间,宁氏也非灭!”

当林默言激言之际,电光火石之间,宁徽终于明白宋行青不敢公之于众的图谋了!

他所图谋的是温明姝身上的那一块宋国国玺!

大褚帝国始建时,宰相刘思以“和氏璧”缔造了第一块传国玉玺,上刻“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以此彰“皇权天授”之意。

国玺成形时,天生异象,龙吟冲霄,大褚帝国的国运磅礴得令始皇帝原地飞升,受到了始皇帝“仙力”涤荡的那一刻——文臣凝聚了文道,武将凝出了武道,所有有识之士都拥有了“言灵”之力,“国玺”也因“涤荡的仙力”被割裂为四份,散到了四个地方。

大褚王朝末期,有一背车奴无意间得到其中一块最大的玉玺,之后得人辅佐,推翻了大褚王朝,建立了大行王朝,并找到了另外三块玉玺,将其分给开国功臣,这也是诸侯裂土称王的由来。

“国玺”与持有者的国运挂钩,它会根据持有者治下的民心、成绩等各方面综合评价,之后再给予持有者及持有者的臣子一定数额的属性值。

简而言之,“国玺”就是提升国家、国君、臣子各方面的辅助神器。

“王姬与国玺尚在。”宁徽重复着这句话,目光闪动。

“您的牺牲并未白费。”林默言已知王姬携国玺而逃的真相,他对于宁徽只剩下满心的崇敬。

“默言明日便修书告王姬,主君请忍耐多日,默言定脱主君于水火之间。”林默言想要联系旧部,将宁徽送往温明姝身边。

他以为宁徽会因此而高兴,却只见宁徽露出了释然一笑,对他摇了摇头:“不必了,听得王姬与玉玺尚安好,我已死而无憾。”

林默言大惊,慌忙道:“主君何出此言!”

静谧的房间内,昏黄的烛光微黄,映照出宁徽稚嫩的脸庞,她清明的目光透露出流萤扑火的决绝之色来:“魏王体弱,太子未定,王后无嗣,大公子为滕妾所出,三公子非嫡非长但母族强盛;倘若魏国因立储而乱,‘陆洲宁氏后人’被发现委身魏国三公子,中宸必怒,他国也可趁此觊觎发难,至此——王姬则可得喘息发展之机。”

宁徽将自己作为棋子,摆上诸侯博弈的棋盘,只为亡国之姬争得一丝喘息机会。

房间静谧了许久,只余灯火噼啪之声,良久后,林默言的喉间传出哽咽之声:“主君——默言定当配合主君行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他知道,宁徽的计划有多危险,更知道如果一旦成功对宋国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宁徽回望林默言,接着缓缓一笑:“君与我志同道合,死为宁氏之荣。”

宁徽的这句话,重重地敲在了林默言的心头上。

没多久,林默言离开了。

“你一开始就是抱着这个想法才选的这条支线吗!”414刚写好一篇彩虹屁,想吹吹宁徽的完美演技,结果那彩虹屁还没被414放出来,只听“滋啦”一声,414的彩虹屁连同它的cpu齐齐被宁徽的计划干烧。

宁徽没立马回答。

414急得要哭了:“我是万人迷系统,不是权谋系统,你不要乱来啊!走错一步我们都得死!你以为你刚才说的那些和吃饭一样容易吗!魏国的那几位,可不是现在的你能迷惑得住的!”

宁徽听出来了,414不是在反对而是在担心,那么也就是说——她的计划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行得通的。

“不是,你想多了。”宁徽笑了一下,企图打消414的顾虑:“我对林默言说这些,只是想通过林默言,将我的这个计划传出去,以此试探宁氏旧部、宋国旧臣等人的反应,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人和林默一样能因为我的这个身份库库涨好感度。”

接着,宁徽又掰揉碎了,和414耐心解释,这才把急得呜哩哇啦的414哄住。

林默言离去之后,就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他枯坐了许久,脑海中不断地回想着自己自活命以来的事。

渐渐的,少年时期的宁留清和尚年幼稚嫩的五官在林默言的眼前重叠在一起。

他大哭一场后,提笔写下了两份书信,将宁徽以自己为饵,搏王姬喘息之言尽数写进了这两封信里。

在寄给宁氏旧部的好友信件里,林默言多写了一段话。

[默为豕奴,受挞将死,却活于主君,且得主君倾囊。宋灭前,主君曾托孤于默;如今宁氏满门战死,只余少君,少君非文非武,却抱宁死之心欲搏亡宋活命之机,默心痛无所言,君与默皆受宁氏大恩,可坐视不理否……]

林默言本为魏国殷实人家之子,后因家族获罪而充奴,之后被一户养猪的人家买下,充当养猪之奴,在一次诬陷之中,林默言几乎被主家鞭挞至死,是游学路过此地的宁留清救了他,之后又倾囊相授,令他得以有今日的地位。

林默言因此一直感激宁留清,感激陆洲宁氏,也因宁留清的恩情,对宋国有了一份归属感,可是——当光复宋国和宁徽的性命相冲突时,林默言的内心产生了极大的震动。

他发现,如果扶持王姬复国与宁氏血脉留存不能兼得时,他所做出的偏向反是留住宁氏唯一的血脉,而非牺牲宁氏最后的血脉借此复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