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10

我开始怀疑我是否真正地成功催眠了他,虽然一切步骤看起来都很完美……但对面的这个家伙,实在不能让人用常人的思维去揣测他。

但是这份怀疑又无法轻易得到确认,我总不能直接问他,你有没有被我催眠。

只能找个迂回的方式试探。

在早晨那个虚情假意的拥抱过后,我们很有默契地假装普通情侣一样开始了新的一天。

冰箱里有食材,屋外有树林,树林里还有湖泊,我准备完早餐,在用餐地时候问伊尔迷要不要一起去树林转一圈。

“一直待在房间里,我会觉得很可怕。”我是这么解释自己的突发奇想的。

他表示了赞同。

饭后,我没有指望伊尔迷会来帮我收拾残局,自己默默地收拾了桌子,清洗餐具,他果然就坐在一旁看着,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

真是位大少爷。

不过也就只有他能在我面前这样了,换了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白白享受我的劳动成果,肯定会被我扒得连皮都不剩。

我也不是不想让他去干活,可惜事实摆在眼前,我可能打不过他,所以只能选择暂时低头。

没关系,来日方长,这口气先忍着。

我挂着虚假的微笑把碗筷都摆进了消毒柜,找出雷诺安放在小屋里的钓鱼用品出了门,伊尔迷跟在我身后,迟了两步,走得慢吞吞的。

直到我锁好门,提着桶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他才从几步之外走上前来,意味不明地道:

“你力气还挺大的。”

不会说话可以不用说。

只会说风凉话还不如过来帮我拿东西。

我假笑:“是吗?可是这些东西也不是很重啊?”

他这时才伸出手,把杂七杂八的东西都从我手里接过去,这回轮到我放松下来,跟在他背后。

没想到他这次竟然帮忙了,我实在搞不懂这家伙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你要是累的话,可以留一些给我拿。”我违心地说出关怀的话语。

“不用了。”伊尔迷道,“你一副再拿下去就要杀人的表情。”

我吃惊:“怎么会呢?”

我的演技明明就很精湛!他从哪里看出来的?

伊尔迷睁着死鱼眼、语气轻松地对我道:“别看我这样,我很会观察人的哦。”

这句话听起来本来应该没有问题,但是他用这么得意的口气说出来,总觉得让人心情很不好。

伊尔迷补充:“所以,塞西,不要在我面前撒谎,我全都可以看出来的。”

我当然知道在他面前撒谎的风险很大,但我这个人就喜欢雷区蹦迪。

于是我扬起嘴角,发自内心地开心着,笑眯眯地回答道:“你在说什么呀?我才不会对你撒谎呢。”

他对这个答案应该还算满意,没有再纠结在这个话题上。

我们就这么和平地共度了一路,到了树林里的湖泊旁。

“啊,好怀念。”他用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棒读着,抑扬顿挫地道,“好久没有来钓鱼了。”

我一边整理渔具,一边问:“你以前经常去钓鱼吗?”

“嗯,”伊尔迷说,“小时候经常和弟弟们去野营,有很多很开心的回忆。”

听到这句话,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我不相信。

于是我顺口问道:“是吗?比如说?”

伊尔迷伸出手指,捏住自己的下巴,认真地想了想。

过了一会儿,他回忆着道:

“有一次忘记带桶了,但是鱼已经钓上来了。”

我捧场地问:“唔,那怎么办呢?”

伊尔迷用开朗的语气说:

“正好他们当时穿了带帽子的卫衣,我把鱼塞进了弟弟们的帽子里,他们很小心地兜着鱼走了一路回去……能和小动物亲密接触,开心得一晚上没睡着觉呢!”

……你是魔鬼吧。

你的弟弟们真的不会对鱼产生心理阴影吗?

我很难控制自己的表情,勉强地挤出吹捧的话语:

“哇……你真是有心,这件事情对他们来说肯定很有教育意义吧。”

“嗯,”伊尔迷自我肯定地道,“他们在家里最喜欢的人就是我了,老实说,这偶尔还会让我有点困扰呢,弟弟们都太爱我了,我很难安心把他们扔在家里不管,独自出去工作。”

我敷衍地道:“小孩子都需要长大,你就不要太操心了。”

他:“没错,应该适当给他们成长的机会。”

话题又这么恢复了平静。

我若无其事地开始钓鱼,同时忍不住瞥了眼自己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运动套装——太好了,没有兜帽。

我可不想体验帽子里兜着鱼回去的感觉。

……

伊尔迷钓鱼的时候很安静,一动不动,像个雕塑似的,我打开伞,他默默挪了个位置,和我挤在了一起。

我拿出饮料,递过去,不用开口,他就自觉地接过了饮料,拧开,仰头喝了一口。

不怕我在饮料里下毒吗?

还是说他不怕毒?

我好像听说过揍敌客家的杀手会进行毒药训练之类的传闻……

我发起了呆。

“为什么不当医生,反而去大学里教书?”他突然问我。

我的职业规划,的确一开始是毕业之后用家里的钱开心理诊所来着,实习的时候也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但后来更改了规划。

“遇到了一个案件,”我机械地回答,“实习的时候认识的一个病人有犯罪倾向,我没有开导好他,让他产生了错误想法,从那之后就很自责,觉得自己不适合干这个。”

我对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几乎每个认识我的人都知道这段过往,履历上也是这么显示的。

伊尔迷不应该对这段经历产生怀疑。

我不喜欢谈论自己的事情,我极力掩饰这一点,但是虚情假意可以伪装,真情实感却很难抹消。

我转移话题:“为什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他平静地说:“之前就很好奇。”

然后没有再说什么。

我也没有说话。

周围又安静了下来。

我开始动脑子想,伊尔迷嘴里的“之前”,具体可能是指什么时间段?

我猜他在来找我之前就调查跟踪过我一段时间,但应该不长,他只是来确认我有没有危害;接着我连续戳穿了两次他的伪装,终于触碰到了他的底线,他来找我了。

我想他这里指的,对我产生怀疑的时间段,大概就是他在第一次被我影响任务,试着调查我的时候。

我竟然能让这位杀手界的特别人物对我产生了这样的疑惑,该说荣幸吗?

“我以前的学校也有一片湖,”我和伊尔迷说,“在我准备毕业的那年,湖里淹死了个学生,他刚通过毕业答辩,前途一片光明,大家都说可惜……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伊尔迷很配合地露出了疑问表情:“?”

我压低了声音,放缓了声调:“是揍敌客。”

揍敌客的名号在外可能没有那么响亮,只有相关行业人员对他们的名声如雷贯耳,但在巴托奇亚,他们就是笼罩在国家上方挥之不去的阴云。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目睹过他们造成的惨案。

“我也很好奇,”我说,“揍敌客会不会真的来杀我,如果会,我能不能问他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伊尔迷问。

鱼竿在这个时候剧烈颤动起来,我直起身子,慌忙收杆,他帮了我一把,被刺穿唇部的大鱼奋力挣扎着,最后还是被扔进了提前准备好的水桶里,不久以后,它将被敲碎脑壳,刮去鳞片,成为碎肉。

我盯着在水桶里仍然努力甩着鱼尾却于事无补的猎物,普通人的一生都像是这尾鱼,自由其实就在水桶以外,它只要能够跳出水面,就能成功获救,但是它离不开水。

没有水就会死,所以再痛苦再绝望也只能待在水里,心知肚明自己被困住,却束手无策。

“你要问什么?”伊尔迷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他还在催促着我的疑问。

我重新下好鱼饵,甩开鱼竿。

“杀人是什么感觉?”我问,“和杀鱼比起来……?”

他暂时没有回答,我转过脸,歪歪脑袋,眨眨眼睛看着他。

“工作总会让人疲倦,难道杀人不会吗?”

“你想听到什么答案?”他反过来问我。

“我不知道,”而我回答,“如你所见,我正在找答案。”

他的语气于是开始有点变了,表情里也隐隐透露着失望。

“我没想到你会在意这么无聊的事情。”他说。

我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但马上,我意识到,他失不失望和我根本没有关系,我不应该为此感到自责和恐惧,然而伊尔迷就是让我产生了这种微妙的情绪。

他对我产生的影响比我以为得还要多。

他正在重新掌握局势。

我才是那条正因离不开水而被动的鱼。

发觉这一点以后,我的心情很难好起来,我沉默地注视着湖面,一言不发。

没有得到回应,他微微提高了音量,呼唤我的名字:“塞西——”

我下定决心,飞快地转身扑进了他怀里。

如果他的控制欲望这么旺盛,我退后一步,满足他就是了。

他迟早有一天会为此付出代价。

我要让他开始相信“我们的爱情”坚不可摧。

“对不起,亲爱的,”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低落,情感真挚,“我说了些蠢话,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把那些都忘了吧。”

“一想到自己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我就很害怕……我最怕的是失去你,请你忘记我的胡言乱语吧,你只要知道我心里一直在想着关于你的事情就够了。”

不久前,伊尔迷才警告过我,不要对他撒谎,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对他说出了谎言。

他说他能看穿我,我不在乎。

毕竟我一直如此,绝不悔改。

说完这些以后,我抬起头,试图在伊尔迷眼底找到动摇神色。

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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