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100
事实上,楚江梨大概清楚戚焰说的“骗”究竟是哪一件事,能叫他气成这样的,多半是跟白清安有关。
但是她还是无端端想到。
她确实骗了戚焰好多次。
譬如:被一川风月中因为戚焰被恶灵打伤,她含糊骗戚焰说她没事。
被他的哥哥戚炘打到几乎昏厥,她周身是伤去寻他,还只说自己是不小心摔的。
再比如,剜心救他所遭受的疼痛,她骗他说是无意中得来的灵丹妙药。
所以说,世界上哪有这么多适脚的鞋,不过是她没有给戚焰看她血淋淋的伤口。
偏偏这家伙还自以为是,以为一切来得轻巧,以为她对他很正常,这一切都理所应当。
她过于纵容,一次又一次的退让和包容,换来了戚焰大庭广众之下,当着众神仙的面掐着她的脖子,又问她怎么敢骗自己。
他一点也不知晓爱惜她的羽毛。
可能那些人说得也对,这幅不明事理的模样确实像极了不通人情的畜生。
楚江梨歪着头,在他手中竭力弯起眉眼笑得通透,模样纯真,眨着眼仰面看向他。
装作思考片刻后真诚问道:“我确实骗了你很多次,所以,你指的究竟是哪一次?”
她往日就看出来了,戚焰好像非常厌恶被欺骗。
从前楚江梨也一直都小心翼翼,不踩着戚焰心中那条禁忌的线,可是如今也不必这么做了。
戚焰未曾预料到她会这样说,楚江梨从未对他的话表现出“忤逆”过,他原以为,楚江梨会马上给他认错才是。
戚焰敛着眉心有些不适应,让他更恼怒的并非楚江梨忤逆了他,而是他气成这副样子,她还好似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风吹着二人交叠摆动的血色嫁衣,他们立于长月殿正殿的高台上,方才停下的雨又有纷纷落下的趋势了。
细密厚重的乌云将上空遮掩了个大概,似乎时刻会滚着雨点子压下来。
他掐她掐得更紧了些,不禁咬牙威胁道:“楚江梨,你找死吗?”
楚江梨见他这副样子倒是笑得更高兴了:“在呢在呢,别一直叫我名字了,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也觉得自己是疯了,还企图唤醒戚焰的良知。
她抬起手腕,将鲜红的嫁衣袖口置于戚焰眼前晃啊晃。
楚江梨想告诉戚焰,今日是他们大婚呀。
他怎么偏偏选了今日屠戮长月殿,又如此掐着脖子逼问她。
还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楚江梨又不合时宜想到了白清安,就连她都会“亲昵”地唤她一声阿梨。
偏偏她这个即将大婚的丈夫只知冷着声,一遍又一遍冰冷的叫她的全名。
戚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又问:“你为何要骗我说白清安死了,又将她囚在长月殿。”
他说出这话时深吸了一口气,好像自己也不大相信:“我从前,怎么不知你是这么恶毒的女人?”
楚江梨心想,都说了让他别再说了。
自画人间到上仙界只有一条路,两旁累累尸骨,常有人倒下,她可是从血海之中,不择手段爬上来人。
究竟是什么错觉能让戚焰误以为——她是什么心地善良的人。
就因为她无条件的对他好吗?
那戚焰对于“善良”的定义未免太肤浅。
楚江梨不笑了,又耐着性子问:“那在你看来,我是如何一个恶毒样的?”
戚焰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被人欺骗。
还是一个他以为永远都不会骗他的人骗了他,他想要个答案,想听楚江梨跟他说一个“不”字,若是她说出口,他肯定就会相信了。
结果她却说她骗了他许多次了。
除了愤怒,戚焰心中甚至还有两分委屈,他最经不起让人的刺激,便开口骂了他此生骂得最肮脏的一个词:“贱人——”
这个词戚焰儿时从父亲口中听到的,这是他父亲用来骂他母亲的。
他从前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从未用过,却用这个词第一个骂了楚江梨。
他话刚出口,甚至尾音还未落下,面前的少女抬手一巴掌就扇了过来,将他脑袋扇得一歪,戚焰的一半边脸骤然红肿起来。
戚焰这辈子都还没有被人扇过巴掌,而且是这般当众,还是在他如此厌恶的上仙界的人面前。
在鬼域中,众人敬他更畏他。
但是此时他却没有想这么多,没有想到台下的人他是多么厌恶,他眼中好像只有面前的楚江梨。
他看到她眼角酿起点点旖旎的红和愤怒。
只是戚焰方才还在恼怒楚江梨对他所说的一切毫无反应。
不料这一巴掌过来,她好似要被他逼得掉出些眼泪来,掐紧之处,少女纤细的脖颈泛着脆弱的红,好似摧残易折。
也是,楚江梨有多爱他,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得清楚明白。
今日他如此愤怒不过是因为楚江梨骗了他,还一副不甚在意又言骗了他数次的模样。
此时又见她好似要落泪了,心中反而难得的有几分舒心。
他就知晓,无论如何,只有她是一直在意他,心中更是满满装着他的,纵然他这么对她。
楚江梨这一巴掌下去,戚焰将她的手攥在手心中,另一只手又将掐紧她脖子的手放了下来。
他的脸肿着,但是神色像不甚在意楚江梨扇过来的那一巴掌。
戚焰沉声,在同她好言好语商量,就连往日里冷峻的声音都软了些:“你将白清安放了,我还是会同你成亲的。”
他又掐紧她的指尖,哄道:“阿梨,我只心悦你。”
若是往日听了这话,楚江梨不知有多高兴。
就戚焰这个“心悦”是她能够高兴地搁路边跳一段安塞腰鼓,再将戚焰这话裱起来挂在长月殿日日观摩的程度。
今时不同往日,楚江梨别说有什么感觉,她脑子里甚至只跳出几个字:你算老几?
若是从前他来迟了,楚江梨还会站在原地等他。
他心中有怨气,她还能等他撒了再说。
可如今,楚江梨在想,凭什么啊?
她凭什么定要平白吃着这怒气,为了戚焰偶尔的一两句好言好语还要笑着收下,打一巴掌又给一颗糖。
这算什么?
这台上动静不小,方才楚江梨那一巴掌扇出去,“啪”的一声,十分响亮。
旁的化了原型的一众神仙皆在原地顿住,见着魔尊那边赤红发肿的俊脸。
心道虽不知他们二人说了些什么,但是楚江梨看着模样也像是气得不轻。
也明了了戚焰如此行径,是因他们二人的感情纠葛。
但是白舍去了一些门外弟子的性命。
毕竟众人心中觉得,如果二人之间有感情上的矛盾纠葛,楚江梨大概率会选择原谅。
为何会这么说呢?
因为他们都觉得,这长月殿神女平日里对他们凶是凶了些,但是也是个实打实的恋爱脑。
上仙界众人皆知,楚江梨心口处缺了一块,据说是给了戚焰。
众仙还想探头出去看看,之后会发生什么的事。
那个人可是鬼域的魔尊,传闻中杀伐决断、冷酷残暴,别说虢一巴掌,就是看一眼都极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方才房顶掀起来的一瞬间,那强烈的魔气便将他们都压得死死的。
就是坐在原地不动也会冷汗津津、浑身惧得发颤。
三界众生灵万物皆有自己适宜居住生存之处,就比如上仙界再厉害再无所不能的神仙,在上仙界能使出十成的功力。
一旦去了画人间,那便只得八成,再说去鬼域,那便只得五成了。
偏偏这上仙界中的灵气又能滋养生灵万物,戚焰到了此处魔气不会被削减,反而极有可能加强。
这究竟算个什么事儿?
再说众人瓜还未曾吃利索,戚焰一个冷冷的眼神扫了下来,施了术法将屏障高筑。
众仙只能见着两个模糊的人影,却听不清在讲些什么。
不得不说,这魔尊倒是小气了些,怎得看也看不得了。
楚江梨不仅买他这句喜欢的账,但是让她比较诧异的是,戚焰居然不生气她扇了自己一巴掌。
她心中不由得啧啧两声,看来无所不能的魔尊也会为了三界第一的美人而软声折腰。
可惜戚焰越是讨要,她便越是不想给。
楚江梨没什么神色,却又耐着心思问:“你知晓今日是什么日子?”
戚焰如何也不明白这话楚江梨为何问了他两遍。
他从二人相遇的那日、楚江梨的生辰、他自己的生辰想了想,却如何都不知今日究竟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值得她问了他两次。
这不想不知道,一想他才发现。
他根本不知自己究竟和楚江梨是几时相识的,她的生辰又是几时,甚至她的父母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尔尔。
就连二人这大婚以人间的俗礼,他亲自上门迎她,再接她渡过忘川河,回他的鬼域魔宫中拜天地。
这按照人间的俗礼是楚江梨要求的。
当初楚江梨给出的理由是:“我们第一次相遇是在画人间,所以我觉得依凡尘的俗礼比较有纪念意义。”
他日理万机,初接管鬼域,就连婚期和形式都是草草定下的。
楚江梨会询问他的意见,他因事务繁杂便也总是草草应付了。
再者。
在戚焰的印象中,他第一次见楚江梨应当是在地云星阶,并且那也算不得什么愉快的经历。
戚焰抬眼看着楚江梨,他愈发觉得她难懂了。
他问:“你不说,我怎会知晓是什么日子?”
戚焰有些茫然,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不了解楚江梨过,她好像从来都不说自己的事。
他还有些抱怨,为何楚江梨什么都不愿跟他说。
这机会,楚江梨自然是一次又一次的给。
只是戚焰从来都不晓得学着去珍惜。
她声音中有几分哽咽,目色凛凛地瞅着眼前的戚焰,手中的霜月剑蓄力一横,她笑道:“今日呀,是你的死期。”
戚焰方才掩人耳目的结界,被楚江梨的剑气撕破了。
作者有话要说:戚焰belike:呜呜呜她扇我巴掌是因为在乎我!
阿梨belike:你是个什么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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